柯晨是誰?
柯晨是柯家的小姐,柯家唯一的繼承人。
柯家當然就是天下信息第一靈通的柯家。當家的,是柯晨她老爹柯仁。柯家也是做買賣的,一個是賣信息,這是光明正大的生意,舉凡江湖中有見識的人都知道,要想得到一個消息,自己去查,遠遠沒有去找柯家來得穩妥。當然,你得付出與這消息匹配的價錢。
柯家還有一項買賣,只不過這買賣不是很光彩,知道的人也非常的少,那就是青樓。
很少有人知道青樓是柯家收集信息的一個個據點,因爲舉凡男人,常年在外的,總要解決生理問題,就算是媳婦兒在身邊的,也想去體會一把青樓女子的妖嬈勾魂。所以青樓總被人唾罵,可是青樓卻永遠是生意興隆的地方。
而男人在女人面前幾杯黃湯下肚,幾句勾魂的情話繞耳,手中軟玉溫香的時候,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的……
柯家的青樓遍及了各大城市,名字也不相同,你甚至不知道在花街柳巷中,到底哪一家或者那幾家是她們的產業。
這是慕長生的答案。
當然這也解釋了爲什麼柯晨能查到當年是誰要殺連溪,也能解釋得通爲什麼她知道連彤被抓了……
雖然,連溪更願意相信這是假的。
慕長生問連溪,遇到柯晨了?連溪沒說實話,她說只是突然間想起這個名字。一段時間的江湖歷練,連溪已經學會了自己去承擔事情,而不是總靠着慕長生。
慕長生也就沒有細問了。
連溪坐在車廂裡,紫月就放在她的右手邊,聽着車轅碾過泥土路的聲音,聞着官道上泥土紛飛的味道,一如時光流逝的感覺——優美的連家莊,一身紅衣的自己,滿面無賴,滿眼痞氣的賴在她的身邊“彤兒,你彈曲子給我聽吧……”。
還有莊後的山林,她拉着自己,在林間樹梢飛過,山風拂面,衣袂飄飛,那一彎清泉叮咚,月光映照着白衣勝雪的美人,板着臉輕聲叱罵:“你就不能認真練武?”
“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來!”顛簸中,連溪的右手,輕輕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指環——這是在覆霜城的一個小鎮經過時,從一個貨郎手中買過來的,只是普通的銀飾,其中加了一些精金,環面上雕刻着雪柳簡單的筆畫,在陽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這小東西,頃刻間便讓連溪想起那些相處的日子,開心的,溫情的……
連溪很難得的讓慕長生停了馬車,用兩倍於這東西實質價值的銀兩將之買了過來……
然後其中一個戴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指,另一個則掛在自己的脖子上——這一個,是要留給連彤的。
如果……再見到她,如果
,她還能夠接受自己,接受那顆屬於霍嵐的心,自己會將脖子上那枚套在她的手上,然後告訴她,在自己曾經呆過的世界,這叫戒指,兩個人戴上這一對戒指,便意味着是終身的伴侶……
飛奔的馬車漸漸慢了下來——這兩日,兩人只是中途換馬,甚至沒有半刻停歇的往覆霜城而來,連溪沒有給慕長生解釋原因,可是卻叫慕長生日夜兼程,到了覆霜城再做休整——連彤在別人手中,她怎麼能慢,怎麼敢慢,怎麼捨得慢!
連溪掀開車門——覆霜城,終於到了。而彤兒,在哪裡?
覆霜城,是北部大城,大半年的時間覆蓋着冰雪。這裡一到開春,便會有來自各地的行腳商人,她們多是販賣藥材的,北地的藥材很是豐富,其中有很多都是特定環境下的特產,只有在這冰天雪地的北方纔能生長。一旦販到南邊,價格會有幾倍漲幅。
當然也有人會將西邊的瓜果,南邊的織物糧食,東邊的皮毛販到這裡來。
覆霜城,是北邊的經濟中心。寒冰城在一定程度上阻隔了冰川的嚴寒,而東邊還有銅川城阻隔了炎娑帝國,讓千百年來,覆霜城永遠不是最嚴寒的地方,也永遠不是戰爭第一線。這使其繁榮程度雖然因爲氣候原因,以及作爲抵禦炎娑的二線駐兵城市而無法像南邊的城市一樣發展迅速,卻依然確保了覆霜城千百年來作爲帝國北部經濟中心的位置。
所以,覆霜城是繁華的。
即使是在入夜的時候,城裡的店鋪依然燈火通明,叫賣之聲此起彼伏,而道上更是行人如織……這會讓人想起鳳翎城的夜晚來,商業的繁榮,民衆的富裕。
連溪和慕長生入了客棧,客棧中居然也是人聲鼎沸——這是晚飯時間。慕長生一如既往不着痕跡的在整個客棧大堂中掃了一眼。
大多是商人。
店小二領着軒爺和連溪在角落的桌子坐了,然後熱情介紹着店裡的招牌菜——連溪的穿着氣質,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出來的。這樣的人,出手闊綽,有時候運氣好,便是小費也有自己一個月工錢的量。所以自然要好好對待。
慕長生點了幾樣菜——這一路走來,他也幾乎知道連溪的喜好了。然後慕長生叫住了小二:“店裡的生意很好啊,這一陣的客商都這麼多?”
小二乾淨的毛巾往肩上一搭笑起來:“那是,清風客棧可是遠近聞名的客棧啊,熟客很多,這個季節,剛好是採春芽的時候,聽大爺您的口音,知道不是本地人,也許不知道,這覆霜城最爲有名的就是藥材,春天和秋天是收購草藥的最好時機呢……”
慕長生點點頭,春天是萬物復甦的時節,便是雪芽,杜鬆之類復甦的時候,這些都是藥材。採春芽就是這個季節對這種植物嫩芽類藥材採摘的統稱,“可是這裡的商人,好像有很多都不是藥材商啊……”軒爺的目光淡淡的朝着堂子裡的客商看去。
小二臉上一副似乎知道點兒什麼卻又不願明說的表情,口裡爲難到:“這個……這個……”
慕長生也不看他的表情,自身上摸了一塊兒碎銀子遞到他手裡。
這小二才滿面堆笑點頭哈腰的謝過了,將銀子仔細收好,然後彎下腰來一隻手放在嘴邊,悄聲說道:“二位爺可別往外面說,我們做客棧生意的,往來的客人多,聽的東西也多,最近這一陣,東邊的一些商人都捲了家底朝着我們這邊過來,據說,還有很多朝着西邊在走動呢……”
慕長生微微皺了眉頭:“什麼原因?”
小二左右看了看,見其他人都在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也沒有注意到這邊,才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開口“要開戰了!”
“恩?”連溪低低驚呼一聲,擡頭去看那小二。
小二見這美娘子猶如仙女下凡,一時間竟然愣了,可是這美娘子的目光在他臉上一掃,小二頓時打了個突——好可怕。
心底裡已經給自己抹了幾把汗水,然後才穩了穩情緒說到:“炎娑帝國的皇帝,是前幾年才上任的啊,據往來客商透露,這人好戰,上任這麼幾年來,一直厲兵秣馬,加強軍隊建設,只怕是如今到了時候了,想要來功我鳳翎呢……”
慕長生微微皺了眉頭,在京師的時候,並沒有聽說邊境有什麼事情,雖然鳳翎和炎娑一直是敵對的,但是發起戰爭,可不是說來就來的。自己這纔出京師還不到一個月,出來之前尚未聽聞有這等事情……
“謠言吧!”慕長生看着小二,目光中帶着不信任。
小二聽着軒爺不信任的目光,不由得憋紅了臉,連忙解釋:“爺,您這是不知道,炎娑與我鳳翎帝國雖然是敵對的,但是好歹也有百來年沒有大規模戰爭了,貿易雖然不被鼓勵,但是也不禁止,您老知道,哪裡有利益,哪裡就有商人。而商人最怕的就是打仗,所以對這個也特別敏感。這會兒從東邊出來的客商,基本都是些大商人,這些人幾乎都是有生意在炎娑國那邊的,人脈也多。他們往往單從炎娑帝國的徵糧,徵兵之類就能判斷出是不是要開戰。”
“有理!”慕長生點點頭,又拿了一小錠銀子給拿小二。
小二又是一陣點頭哈腰:“所以二位爺最好不要往東邊去啊……刀劍不長眼。雖然二位大富大貴,但是兵災之地,還是不要去了。”
“多謝小二哥!”慕長生說了一聲,然後揮手讓得了莫大便宜的小二離開了了。“難道帝國的探報,及不上商人?”連溪望着慕長生。
“小二說的,是有道理的,商人的敏感度是僅次於政客的。倒不是說帝國的探報不急商人。因爲我鳳翎和炎娑都是會互派細作的,平常以圖摸清對方的政治經濟和軍事情況,但是兩國一直處於對立狀態,邊境上,雙方都壓有大軍,小規模的衝突是偶有發生的。所以只要炎娑不真的發兵,就算是有這動向,這種消息絕對是對外封鎖的,這種探報,只會第一時間送往東部虎賁軍團的鐵將軍處,使邊境軍團進入戒嚴狀態,此外會加急快報往京師,如果炎娑這次是突然發兵,我們的細作得到消息的時間,未必能比這些商人提前多久,所以我們出來的時候,很可能京師還沒有收到消息。”慕長生想了想,然後提出了這個可能。
“如果開戰夫君會開往東部嗎?”連溪問道。
“根據戰時緊急預案,四方軍團意在護衛京師,但是遇到戰事吃緊,則會奔赴前線,至於從四方軍團分出多少人馬上前線,則要看戰況。所以,如果虎賁軍團能夠抵抗炎娑,那麼公子爺是不會去東部的,但是如果戰事吃緊。他會是第一波援軍。”慕長生的眉頭緊了緊。這是實情,但是誰都知道,一旦和炎娑開戰,那絕對不是虎賁軍團能夠搞定的,炎娑帝國國勢鼎盛,軍隊強大……四方軍團必然會開赴前線。
連溪微微笑了笑“你回京師去吧。你不說我也知道,炎娑大國,只怕不那麼容易對付,有你這樣的高手在夫君身邊,我也才放心。雖然我知道,兩軍交戰,不是高手比武,但是夫君會不會再遇到刺殺,可不好說,還是有你在身邊,我放心些。”
“公子爺身邊還有其他人,夫人不用擔心……”慕長生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保護好夫人,是公子爺安排的任務!夫人安全,公子爺也才能全心用兵。何況,戰事是否真的要起,還不能確定。”
連溪點點頭,也不再說什麼了。慕長生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連溪心知是勸不動他的。
兩個人用完晚飯,便早早回房休息,只是氣氛有些壓抑。
連溪回了房間,卻無法入眠。只覺得心裡一團亂。尋找彤兒,尚沒有個結果,而戰亂卻很可能要開始了,事實上,漆權玉遇刺以及自己遇刺,都說明了炎娑很可能已經在做多手準備,刺殺漆權玉如果成功,那麼帝國和炎娑抗衡就已經少了最大的悍將。而挾持自己,很可能是作爲人質,要挾漆權玉。
慕長生已經說了,炎娑那邊培養了一批死士,暗殺這類事情只怕會不斷的發生。
這樣的時候,自己怎麼能將慕長生帶在身邊——雖然慕長生一直說漆權玉身邊還有人,但是展望天下,能有幾個刀神?從自己知道軒爺就是慕長生的那刻,連溪就知道,漆權玉一定是將自己最好的護衛放到了自己身邊……
連彤,自己必須得找下去,那是自己活着的意義,是自己的摯愛,可是漆權玉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朋友,自己怎麼能在她需要的時候,帶走她身邊最得力的人?
正猶豫間,突然聽得一聲破空之聲朝自己襲來,連溪微一側頭,一柄飛鏢透過窗戶釘在了自己身旁的桌面上。
飛鏢上插着一封信。
連溪伸手取來,展開:“欲見連彤,單身前往老酒巷。”
連溪心中一熱——終於來了!
壓制住激動的心情,連溪取了客棧備着的筆墨,勉勉強強的用繁體字給慕長生留了一封短信。意思自然是要他立即趕回漆權玉身邊,而自己獨自北上。要漆權玉不用擔心。
寫完短信,壓在茶壺下,連溪抄起行囊,拉開窗戶,一個縱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