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一段時間,連溪夜夜便和連彤去山裡練劍習武,進展雖然算不上天才級別的,但也讓連彤很是滿意。
連溪理解能力不錯,這被她歸功於自己受過高等教育,無論是高中的填鴨式,還是大學的自由啓發式,雖然與練功看似無關,可是事實上都爲今天的習武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從受教育的角度來講,連溪覺得自己算是千錘百煉,學什麼倒也還像什麼,畢竟,劍法之用,被連彤講解起來,其實大抵和力學、人體構造之類有很大的關係,其複雜度,比起高數來,連溪覺得還算是小巫見大巫。
這並不是詆譭古代人的智慧,而是古代受教育程度確實普遍不高,接受能力理解能力都要低下很多,也就導致了要學會一門武功,真的需要天分。可是放到現代人身上,卻又不同了。
何況連溪承襲於這個身體本身的內力根基深厚,又被連彤的琴聲改變了心法,不覺中已經與冰魄內功接軌。練起劍法來,自然算是有了根基。
最要緊的是,連溪不是拘泥於已有的武功劍法——這也許就是現代人的好處,很容易接受創新和改變,所以在原本的連家劍法之外要學習這門冰魄劍法倒也不是很難。
倒是晴兒已經真的被下放到了廚房,差不多快要變成廚娘了,這是晴兒對着銅鏡,心疼的撫摸着自己漸漸變差的皮膚的時候,對連溪這個不負責的主子的抱怨。
可是如今晴兒要和自己這個主子說說話,居然也來得並不容易,因爲連二小姐的瞌睡似乎突然變多了。
早上叫二小姐起牀的時候,她總是睏乏得要命的模樣,似乎夜裡不像是睡覺倒像是打架去了,到了下午,又連忙縮回牀上,連夫人來,她也總是昏昏欲睡的樣子,時常說話到一半,便已經垂着頭,眼皮打架,到了傍晚,被晴兒催着起來吃過晚飯,便又早早上牀,吩咐晴兒不許來打擾……
晴兒和連夫人起初還以爲連溪生病了,或者是不是中了邪,考慮着是要給連溪找大夫還是找道士。
不過後來找着連溪認真一問,連溪可憐巴巴的說:“娘您老人家不知道,想着要出嫁了,心裡覺得不捨得,也多少有些不適應,夜裡時常不好睡,白天自然睡得多了……”
連夫人一想雖然沒聽過哪家姑娘出嫁前,有這樣的反應,但是想着反正她如今沒了武功,一天到晚無所事事,愛睡便睡,等過一段時間,嫁了人,也未必有在家裡這麼隨心所欲。
倒是晴兒人小鬼大,等夫人走了,便嘲笑起小姐:“是不是想你那未來夫君了,所以孤枕難眠夜不能寐?”
連溪也不生氣,只笑道:“沒大沒小!”
不過就這樣,老孃和晴兒也就由着她去了。
只有連溪心裡嘀咕着,這練劍還真不是一般的辛苦,一整夜的強化訓練,讓自己骨頭也能被搞散架,那份辛苦比起自己鳩佔鵲巢得的內功和連家劍法來講,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習武的痛苦,也算是真真切切落到了原本好逸惡勞的連溪身上。
讓連溪覺得欣慰的是,自己離傳說中的武林高手確實在一點點靠近,冰魄劍法,自己漸漸摸出了門道,威力也漸漸有了提高。連家劍法是自己原本就會的劍法,只不過那純就是這個身體的上一個主人給自己留下的一種本能,換了自己來使到底還是有些欠缺,如今有了連彤這個老實,習着冰魄劍法,倒也舉一反三,對連家劍法領悟加深了。
是不是高手了呢?連溪時常在牀上翻滾,反覆想着這個問題,可是沒有答案!
日子這樣日復一日的過,讓連溪覺得分外美好的,是連彤似乎已經習慣了自己叫她彤兒,也習慣了自己不時的摟摟抱抱,以及偶爾說些混話,只要不太過分,連彤也不會再說什麼了。
習慣是可怕又可愛的東西,連溪時常這樣感慨。
倒是婚事已經漸漸提上議程,金媒婆的穿針引線之下,漆家的聘禮已經送了過來,兩大箱,綾羅綢緞珠寶玉器自然少不了,即使漆權玉是漆家庶出,並非世子,也不能繼承爵位,但是漆權玉畢竟是當家皇帝跟前的紅人,軍隊中也頗有威名,其成就,也不好說是否會超越漆家前輩,所以這聘禮出手,自然也不能小氣。
不過這綾羅綢緞珠寶玉器在連家人看來倒也平常,畢竟連家莊也也算是綠林大家,商場豪門。讓連老爺子覺得分外有面子的,是這兩大箱之外的一個包錦玉盒,盒子裡,是一塊軟玉,軟玉被雕成一隻展翅之凰,一眼看去,竟然有盛氣凌人之感。
當然,這玉的特別之處不在於它的雕刻完美,也不在於它的品種稀有,這玉的特別之處,在於包錦盒子上的“御賜”兩個字!
似乎無論什麼東西,只要攤上御賜這兩個字,便可價值飛漲,這是連溪在此後看到這隻玉佩以及連家人爲這小小玩意兒而展現出的無限驕傲的時候,發自內心的感慨:“如果自己能待在皇帝身邊,沒事就讓皇帝賜點這個賜點兒那個,拿出來賣,那簡直是穩賺不賠的無本買賣……”
可惜連家人對這御賜的東西尊重到了極點,看來要將這玉佩變賣的想法大抵是不可能的了。
不過到這個世界以後,連溪倒是發現了一點,那就是小說中,總將官家與江湖說成對立的兩面,一個代表着法度,一個代表着自由,一個代表着**貪污,一個代表着劫富濟貧……似乎總是無法調和的。
可是到這個世界,連溪覺得不是。
江湖人快意恩仇,但是江湖人也要過活,江湖人也要做生意,開錢莊也好,開布莊也好,開武館也好,做鏢局也好,倒賣地方特產也好,甚至開妓院賭場也好……總之總要做事才能養活人的。
江湖人也是人,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鬼。
所以江湖與朝廷又是共存的。因爲要開門做生意,總得服官家的管束……至於傳說中快意恩仇殺人不過頭點地的江湖,當然也存在,就像在現代社會,也必然存在一些黑暗一樣,但是見不得光的事情自然是在黑暗中的,畢竟會穿山許多和諧的外衣,體現得光明正大……
所以連家莊的女兒嫁給漆將軍的兒子,其實也是正常的事情。
所以對於漆家的聘禮,連家莊也完全可以深感榮耀。
所以連家莊自上而下已經開始做婚嫁的籌備。
日子已經定了下來,喜帖已經發了出去,採買也開始進行……整個莊上都忙碌起來,惟獨清閒的,居然是連溪和連彤兩個當事人。
連彤對婚事毫不在意,似乎這一切的忙碌完全與自己無關,只等着花轎到了莊門口,自己臨時換上喜服,走一遭過場,這一輩子的事情,就搞定了,連彤對連溪說,這是一勞永逸,有了今日這一遭過場,省了以後無數媒婆的口水……
連溪倒是惦念着這樁婚事,一則,自己和連彤要嫁的那個人到底是如何個太監法,她還是弄不明白,心下畢竟還是有些惶惑,再則,那份陪嫁的嫁妝是否能夠到手,連溪也惦念得慌。
婚期越近,連溪倒是越不能淡定起來。
母親得了姐妹兩嫁人的允諾,自然將時間放在了這嫁女的籌備上,卻再沒有來看過連溪,所以這連家布莊的事情,也就無從問起。就連晴兒那丫頭,也成天忙上忙下忙進忙出,儼然是小姐出嫁,丫頭忙的派頭。
連溪雖然忙於習武,卻還是找了個時間揪了晴兒在自己面前,讓她給自己打聽嫁妝的事情。
晴兒居然一臉鄙夷:“你當真小看夫人了!”
連溪一聽事情有譜,也懶得去管晴兒這會兒的拽相,伸手扯了晴兒的手腕,搖晃了一下,雙眼放光:“快說快說!”
“那還不簡單,夫人就給老爺說,嗯嗯……”晴兒清了清嗓子,然後學起了老婦人的口氣。
“這漆三公子是當朝權臣,深得隆恩,以後前途不可限量,連家與漆家聯姻,以後無論錢莊武館,在官方自然也多了個保護傘,尋常對手要想與我們競爭,還得看看官家以後的態度。”
晴兒停了停,給連溪摻茶,然後繼續“所以老爺,您看連家莊的陪嫁如果太過小氣,那又怎麼拿得出手,金銀珠寶,漆家不缺,玉器瑪瑙,漆家不少,嫁過兩位如花似玉的女兒過去,卻又不甚精於女紅,只怕日後遭人笑話,覺得我連家教女無方。一則落了別人話柄,再則也怕傷了漆連兩家感情。奴家以爲,彤兒溪兒本就是聰明透頂的孩子,兒女們中間,別的孩子善於武技,志不在商,而溪兒彤兒確實將打打殺殺雖然放下了,如今給個布莊,既能顯示我連家莊對這婚事的重視,也能在日後,讓人看到我連家女兒絕對不是尋常女子……”
就這樣,連記布莊,從此之後歸於連彤和連溪了……
有些事情,說道理,是真的有用的!連夫人這幾句話,既說了連家兒子們不會經商,也說了連漆兩家聯姻的重要,也算是考慮得滴水不漏了。
連溪想,原來母親也是個會講道理的人,而不是化身爲蛇,在老爹耳邊撒嬌吹枕頭風,由此可見,連夫人比之二夫人,確實厲害了很多……
連溪呷着茶,感慨,自己即將成爲老闆娘了啊……要做些什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