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爹怎麼說?”連溪頭枕着手臂望着屋頂,又懶懶的問了句。
“老爺說,再看看吧……也不知道是什麼個意思……”晴兒微微垂着頭,嘆息了一聲,以前老爺可最疼二小姐的,如今是失勢了,哎,這年月,連老爹都不保險,不過話又說回來,不會武功的連二小姐在連家莊確實也只有嫁人的份子。只不過和大小姐一起,那……
晴兒眨巴着眼睛看着連溪——歷來二小姐都是很有辦法的人,如今雖然失憶了,雖然很多習慣性格都來了個翻天覆地大變樣,可是,晴兒還是覺得二小姐是個很有主見的人,這點兒,從以前到現在可半點沒變過。
所以遇到這種事情,晴兒相信,二小姐一定不會是那種哭哭啼啼就完事的人。
連溪卻輕描淡寫的轉了個話題,似乎那婚嫁之事,本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廚藝學得怎麼樣了?”
“遵二小姐您的命,這一陣都在跟着莫大廚學,您不知道,莫大廚還誇我很有天賦呢……可喜歡我,把壓箱底的功夫都交給我了……”晴兒又高興起來。
“你那麼貪吃,當然有天賦……看你長了一圈的腰圍就知道,你的廚藝一定有進步。”連溪毫不客氣的將目光在晴兒的腰上掃視了一圈。
然後繼續很有深度的說:“學廚可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的,恩……就跟學武功一樣吧,好了,餓了,去給我做點兒東西來吃……看看你最近學得怎麼樣了……本小姐要考校一下你的廚藝。”
連溪說完摸了摸肚子……是餓了,練內功,似乎可以不睡不吃。可是一旦是練劍,就算只是捏着劍訣比劃一下,等到一套劍法下來,居然也能滿頭大汗,肚子餓得慌……
不過,武功這東西,那是不學不知道,一學真奇妙。沒有內功做底子學劍法,那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兒,強身健體還能勉強說得上,可是一旦有內功底子,劍法那就是要命的玩意兒了,連溪看着晴兒出了門,自個兒躺在牀上想,無論如何得先給自己搞把好劍纔是。
摘葉爲劍,飛花傷人,自己可沒那水平。從現代人能力最大化的理解來看,無論如何,好劍的質地,絕對是什麼枯枝爛葉比不上的。
理論上來講,劍比刀好看,但是殺傷力來講,劍輕靈有餘重量不足,反倒沒有刀來得有殺傷力,可是連家家傳的是劍法,配合刀就不好使了,否則連溪一定會找把刀來用……
所以,枯枝還是留給獨孤求敗那種人用比較好,自己這種珍惜小命的半吊子,用的武器當然是越強越好。
當然,最好是腰纏手榴彈,手提衝鋒槍,管它輕功卓絕的武功高手還是鐵布衫金鐘罩,照樣一槍爆頭——可惜自己準頭好像不怎麼夠,以前倒是玩過氣槍,打鳥總是隻能掉下幾根毛……恩,話又說回來,自己的六脈神劍倒很像手槍,只不過,用的不是子彈,是內功。
連溪躺在牀上,深深的嘆息了一聲,真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自己無心入江湖,無心傷人,這不,別人還真的以爲自己很好欺負,立馬就蹬鼻子上臉了,想想,如果連溪還是以前的連溪,那二夫人,今天又怎麼敢那麼猖狂,所以啊,高手有高手的寂寞,凡人有凡人的苦惱。
畢竟,要讓自己嫁給面都沒見過的漆三公子,對自己這個喜歡女人的人來說,那就跟你把一個喜歡在陸地上跑的小綿羊硬扔海里去過日子一樣……何況……
何況還有一個美女姐姐連彤。
開玩笑,二女共侍一夫,那可是犯法的事情——哦,這個社會不算犯法,但是畢竟還是違背愛情的專一基礎原則的事情。
你要讓連溪這個現代人接受這種東西,除非把她腦袋先給敲開,然後把腦漿換豆漿,那還差不多……
所以,人是絕對當不得小綿羊的。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如今再次見識了……
恩,還有一個最最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姐姐連彤,連彤怎麼看待這門親事呢?想來應該是非常反對的,那自己是不是可以上演一場英雄救美?那這個英雄救美怎麼救啊……
連溪在牀上翻來覆去,掂量着到底是立馬出擊,還是等到連彤最後沒有辦法哭哭啼啼快絕望的時候,再出馬。
想着想着,居然想得睡了過去。等到醒來,已經是晴兒端了飯菜在面前。菜香撲鼻的時候了。
連溪早已經餓了,連忙起身,才發現屋子裡居然還有別人。
也不能說叫別人,擡眼一望,還算是熟人,就是被自己叫老爹的連勁。一身玄色長衫的老帥哥剛好落座在晴兒拖過來的凳子上,坐到自己的牀前。
“溪兒醒了……”老帥哥開口。
“恩。爹……”連溪叫得言不由衷。心裡盤算着是不是趁這個時候要把劍。
“晴兒說你傷好得差不多了……”老帥哥滿面和藹。
連溪輕輕點頭,目光飄過連勁,看到她身後的晴兒朝着自己吐了吐舌頭。
連勁點點頭,也不說話,伸手握住連溪的手腕,兩指往腕側一搭,一股遊絲般的純正內家真氣從搭手處沿着筋脈直奔連溪的腹部丹田。
……又是來查看自己內力的。連溪也不作爲,只管讓連勁去看,反正如今丹田幾乎是空空如也。
果然不過片刻功夫,老帥哥臉上便凝重了起來。
似乎覺得有些想不明白,又換了個手再試。最後是滿面失望的神色,嘴裡忍不住嘆息了一聲——武功不會了,還可以練的,可是這麼些日子不見,內力居然消失了……
連溪心裡冷笑,只怕連勁這次是真準備將自己和連彤一併嫁人了吧,人心不古啊……
老帥哥發呆的當兒,連溪做了個低眉順目的扮相,怯怯的開口:“爹怎麼了?”
“沒什麼……溪兒你以前在江湖上的日子,大約是真的累了,以後,只怕再也不用去江湖上過打打殺殺的日子了……”連勁似乎是徹底死了心,面上又蒼老了些,輕輕扶了額頭站起來,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轉身朝外走去。
“爹……”連溪望着老帥哥,心想,如今見一次不容易,總得要點兒東西。
“什麼事?”連勁微微轉過頭來。望着連溪。
“溪兒想要把劍,好劍……希望爹爹成全。”連溪眨巴着眼睛,盯着連勁。拐彎抹角就算了,還是來直接的好。連家莊這麼家大業大還怕沒好東西?
“恩?溪兒怎麼想到要劍?你如今……如今只怕是用不上了……”連勁看着連溪,還是以前的那般容貌,可是如今畢竟已經變了一個人。再沒有以往的殺氣了。
“也許是以前總是帶慣了劍,如今能不能用上暫且不管,沒有劍傍身,總覺得少了些什麼……”連溪無害的望着連勁。眸子裡的光特乾淨,特單純。
連勁想了想,嘆息了一聲轉頭向晴兒道:“到兵器堂去,把紫月劍給二小姐拿來……”
“是!老爺”晴兒聽完,臉上變了數變,然後還是飛也似的奔出了房間。
紫月劍是什麼東西,到底是青銅廢鐵,還是精金好劍,自己是不知道的,但是有一點,晴兒跟在自己身邊這麼久,對這小妮子還是有那麼點兒瞭解的。別的不說,單從晴兒跑路的速度,連溪就能初步判斷出,這紫月劍應該還算拿得出手的好東西,只是不知道她那能開染坊的臉色是專門回事……
所以,連勁出去就出去了,連溪也懶得去管。心裡盤算着,是不是再開口要點兒什麼東西。
晴兒倒是飛跑了回來,手上捧着一柄長劍,劍鞘有鏤空花紋,看起來很是精緻。劍柄上鑲嵌着兩顆深紫色寶石,劍穗也是紫色的——初看來,也算是價值不菲的模樣。
連溪接過劍來,入手處,但覺一股涼意從手掌傳入,微微用力,但聽一聲金鐵摩擦的聲音,清脆悅耳,連溪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刺啦的聲響中,連溪閉着眼睛也能感覺劍身反光的耀目。
好劍!連溪感慨一聲,這老帥哥還不算吝嗇。
連溪睜開眼睛,劍已經完全抽了出來,劍身上兩個古體字“紫月”,柔中帶剛。連溪左手將劍鞘一拋,扔給了晴兒。
然後在晴兒目瞪口呆中,將自己的左手食指放在劍刃上,輕輕颳了刮,然後鋒利的劍刃,立刻將連溪的手指開了一道口子,鮮血順着光亮的劍刃流下,進入血槽,然後慢慢將血槽填滿……
這個動作似乎不是屬於霍嵐自己的,而是屬於這個身體的,屬於原本的連二小姐的——當這個身體拿到這柄劍的時候,突然就生出了許多超越了連溪意識的東西。
那像是一種想念,深入骨髓,所以當這隻手再次握劍,一種連溪覺得無法控制的熟悉感,滿足感,安全感,血腥感,或者其他很多感慨便從手上那冰涼的觸感中漸漸瀰漫全身……
那是奇妙的感覺。連溪只能這樣感慨——那種感覺,如同原本的連溪還活在這個身體裡。當拿起劍來的時候,她的魂魄再次出現。
“二小姐……”晴兒抱着劍鞘,好半天終於叫出聲來。
剛剛,就是剛剛,晴兒看到連溪的表情,似乎,失憶前那個冷若冰霜的二小姐又回來了……
“給我說說這劍……”連溪一笑,從晴兒手中接過劍鞘,將劍放了回去。這劍飲過自己的血,也算是完成了一個儀式,就算是自己的劍了,不管它是一把什麼樣的劍。以後,都會跟着自己了。
“紫月是連家祖上傳下來的。恩,連家祖上有過一位女俠叫連沐雨,武功了得,和當年的鑄劍大師祁蘭是義結金蘭的姊妹,這劍,便是祁大師專門爲連女俠打造的……是當世名劍之一……”
連溪點點頭:“老爹對我倒不吝嗇,沒了武功還給我這樣一把好劍……”
“呃……那個……”晴兒欲言又止,看了看連溪到底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說!”連溪最見不到晴兒這模樣。
“傳聞紫月是不祥之劍。當年祁大師練得此劍後,便封爐退隱,而連女俠得了此劍,終身未嫁……所以,這紫月……在連家莊,也是一直不曾有人用過的……”晴兒不說了,望着連溪扯着自己的衣角。
連溪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這劍正好適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