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溪還沒有來得及去尋找那個撫琴人,倒是有人找上了門來。
出乎意料,居然是二夫人,晴兒進來通報的時候,做了個很無奈的表情——扁嘴,攤手,然後訕訕的開口:“二夫人來看小姐了……”
“哦?快請進……”連溪倒是幾乎已經忘記這個二夫人的模樣了,約麼也就是在當初醒來的時候,迷糊中見過一次……那時候面帶苦色,站在老爺子和夫人背後,可惜被連彤搶了所有的注意力,所有要想起是什麼模樣,倒是有些困難。
不過無論如何,到底也是長輩,禮貌還是該有的。其他的,畢竟兩人之間並無過節——雖然總是聽母親說起近段時間,這女人是如何的翻身農奴做主人,如何的囂張跋扈……
但這當然不影響連溪接見她的興趣。天下人形形j□j各有特點嘛……既然能來,那就見見,未必無趣。
所以,當遠遠的聽到木屐在石板路上踏出一串自信的聲響的時候,連溪已經從牀上坐了起來,也算是給夠了面子了。
等到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光線刺目——這會兒正是當空的太陽。白花花的照滿了整個連家莊的時候。
穿着紫色華服的婦人已經很是優雅的提了裙角,越過門檻,進了屋。
背光。連溪看到她身邊的陽光倒忽略了她本來的面目,等到定睛一看,不由感慨——果然是連家莊的夫人,總是千挑萬選而來的,長相自然是不必說了,也當然能想得明白那日看到老爺子背後的帥哥們確實有着得天獨厚的遺傳資本……
“溪兒好些了麼?”二夫人入了屋便打了個哈哈。口氣中的愉悅,讓連溪沒覺得她是來看望自己的,倒覺得她是來確認自己是不是已經成了廢人的……
連溪這人,或者說霍嵐這人,雖然向來懶散,可是並不代表她愚蠢,這二夫人的神態之間自然已經滿是得色。初見的時候那抹苦色倒是退了不少,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連溪不由得也笑了:“好了啊……身體還不錯,估計過不了多少日子,都能去給父親母親請安了……”
廢話,早已經可以滿地亂跑了,甚至那個自己還沒怎麼能運用熟練的少衝劍,也已經能在意念之間輕易的射穿厚厚的木板,還能叫不好?
“那倒好,等溪兒好了,咱們連家莊的驕傲,咱的二小姐又可以笑傲江湖了,溪兒可是咱連家莊的寶貝,咱連家莊的臉面啊……”二夫人意有所指,笑得很是假情假意……連溪失憶,連武功都忘了的事情,她可是知道的。
畢竟,讓連雲執掌連家,在前十幾年,自己確實沒敢想,也就只能埋怨自己兒子不爭氣,可是如今連溪什麼都不是了,連雲自然是大勢所趨,對於這個曾經不可逾越的對手,二夫人可是很上心的天天注意着打聽呢。
“二孃就別說笑了,整個連家莊,誰人不知我連溪失憶,什麼都忘了,武功也忘了個乾淨的事情啊……”連溪脣角微揚,冷笑着看着二夫人,原來就是來奚落自己的啊,一點兒新意都沒有……
連溪就是這樣的人,你敬她一尺,她敬你一丈,你如果對她無理了,也別怪她不留口德。所以這會兒二夫人既然有這看笑話的心思,那連溪自然要拐着彎子讓她原形畢露,纔好收拾。
“呦,昔日的天之驕女真的不行了?那我們家雲兒不是要被累壞了?老爺如今都有意讓他管着錢莊的事情了,我這不是好心過來看看二小姐身體如何了?若是好了,那咱們雲兒也不用太累了啊……”二夫人掩着脣輕笑起來,哪裡有半點真心誠意?
連溪脣角一咧,冰冷的目光送將過去,二夫人倒是心裡一凜,不禁一個寒顫——須知這連二小姐可不是普通人,這麼多年來眼高於頂,殺人不過瞬間,哪次見着自己不是輕蔑中那點兒冷光就能將自己殺個片甲不留?
原本聽說這二小姐這次醒了之後,整個人變了性子,格外好欺負,也不是原來那冷若冰霜的模樣,加上本來武功也失了,身體也弱,還哪裡來的那點兒氣勢,於是自己多方證實之後,才確定了要過來看看的。
沒想到也許是這妮子餘威尚存,如今一眼放來,自己居然本能的有些害怕……隨即自己又不禁罵了自己一句,這妮子如今就是沒用的廢人,雲兒如今又那麼得寵,這人還不任由自己捏圓捏扁?
何必害怕呢?
這樣一想,膽子又陡的漲了起來,看着冷笑不語的連溪繼續說:“不過呢,既然如今二小姐成了廢人,我們家雲兒也只好辛苦點了……等咱們雲兒當了家,我這個做二孃的,也一定關照雲兒,以後逢年過節還是給二小姐放些上品的衣衫,好歹是咱連家的種啊,雖然是吃閒飯的人了,可也不能被人笑話了去啊……”二夫人眉飛色舞的講着。
連溪卻是滿面微笑,比剛剛甚至還柔和了些,很真誠的望着二夫人,點點頭,還很禮貌的說了聲“謝謝……”
二夫人一見連溪服軟,頓時更覺自己如今已經是連家莊的當家主母,無論你昔日有多大的榮耀,如今給不給那一口飯,還不是得看自己的心情……
那種高人一等,將人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於是又繼續說了下去,“哦,對了,大約也不用的,二小姐這樣的人,這麼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定然能夠找個好人家,老爺一直這麼疼二小姐,如今二小姐即使成了廢人,以你當初在江湖上那美豔的名號,也不知道有多少登徒子在排隊等着……”
二夫人看了看連溪,覺得興趣盎然:“二孃當然也會幫你留意着的,等到哪家合適的上門提親,我就和老爺商量着,定要讓你許個好人家,就算是去給人做個小,也到底是要找個有錢有勢的,省得以後缺吃少穿的,回連家來要,也確實丟人。連家家大業大,丟不起這人啊……”
“做小?”連溪聽着二夫人的話,怒極反笑。
“當然,二小姐一身武功失了,也就是一副容貌還能有得點兒看頭,可是既不會女紅,又不會家務,琴棋書畫似乎是樣樣不通……哎這也怪我那大姐,女孩子家,就該好好做女孩子家的事情,打打殺殺的做什麼呢?沒用生了兩女兒也不用老是逞強嘛,如今是被人一劍當胸,雖然萬幸沒有丟命,卻丟人啊……能找個好人家做小也是好福氣了……”二夫人掩着脣吃吃笑起來。看着連溪坐在牀頭微笑的模樣實在是覺得痛快啊。
自己以前可想都不敢想,有一天能跟連溪這樣說話,十多年的壓抑,如今一朝得雪,真是痛快。
“原來如此……”連溪輕輕點頭,無比和藹的朝二夫人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二夫人不明所以,雖然面對連溪那眼神,心裡莫名其妙的覺得有些發毛,可是心裡又覺得,這妮子如今沒有半點兒威脅,還怕個屁啊。所以猶豫了一下,又鼓足勇氣靠近了連溪。
連溪探身,裝模作樣認認真真的看了看二夫人,然後瞭然於胸的點點頭。
“怪不得二孃只有給父親做小的分子……原來是素質問題……果然是上不得廳堂,下不得廚房,冒出兩句話來,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能有多臭就有多臭。”
二夫人正得意的當兒,沒想到連溪居然如此不留口德,氣不打一處來,剛要開口,卻又被連溪搶了先。
連溪雙目炯炯的盯着二夫人,突然搖了搖頭:“連溪算是死過一次了,到陰曹地府走過一遭,雖然失了武功,但是冥冥中倒是得了些天意,於人的未來,朦朦朧朧倒是能看到幾分。本來不想告訴二孃,可是看在二孃如此關照的份上,連溪也就不藏拙了。好歹咱是一家人……”
“二孃啊,我看你印堂發黑,必有災禍,如今得志不過是迴光返照,不留口德,只怕未必報應在你身上,卻要小心你的寶貝雲兒……哦,我那可憐的弟弟,他可能會承擔你犯下的錯誤……母債子償啊,天道是也,下場也許有點兒悽慘,總之呢,我奉勸二孃一句。回去最好準備一口上好的桃木棺材避災,每天日頭當中的時候,就進去躺上一個時辰……你這樣陰毒的人物,多年怨氣集結,如今宣泄出來,可是見不得光的啊……陰曹地府有個詞,您大約沒有聽過,那就是見光死……”
連溪皺着眉頭,用如同來自九幽地府的聲音繼續“如果二孃不信,大可以日頭當中的時候,到陽光下仰頭迎接日光一刻鐘,連續幾日,必然出現頭暈目眩的症狀……那時候,就是邪不壓正,正氣已失,命不久矣,當然,溪兒還是奉勸二孃躲棺材比較好,那個比較保險……”。
連溪說得真切,二夫人原本滿面怒容,到最後居然也聽得心驚膽戰……
那些玄妙的東西誰知道是真是假?
這連溪清醒過來,居然真的完全變了性子,這倒是天大的奇事,誰知道是不是真有陰曹地府一朝,奇遇奪記憶,卻得了看透九幽的本領……
二夫人的臉,青了……
人得志時最怕什麼?不過一個死字……
於是強忍着翻江倒海的情緒,張嘴卻吐不出字來了……連溪的目光卻輕描淡寫的掃過她的臉,然後又怪異的盯着她的眉心……卻久久不說話。
那奇怪的目光,讓二夫人徹底的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敗走……最後的動作……
等到二夫人走遠,晴兒頂着已經憋紅了的臉,終於放聲大笑出來“二小姐高明……”。
她如今可不那麼容易被二小姐這些論調給糊弄了,畢竟天天在一起,也習慣了二小姐的特別了。
連溪也嘿嘿笑着罵了句:“蠢貨……”。
不過就是把那些擺路邊攤算命的招數拿將出來,沒想到就能把她嚇成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記得打分回覆哦……寫文的動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