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連溪蹲□來,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火焰標誌,只覺得這紋身線條優美,做得很是好看,卻也不解其意。微微擡頭看軒爺。軒爺卻非常少見的鎖緊了眉頭。

“這是什麼?”連溪開口問。好歹這是衝自己而來的。多少還是知道些的好。

軒爺卻將濺血長刀在連二孃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後歸入刀鞘:“這是炎娑國的標誌,炎娑國皇家標誌。就像我鳳翎帝國的鳳凰標誌一樣。”

“呃……我以前得罪人,得罪到炎娑國皇家去了?”連溪揉了揉額頭。不會吧,這連二小姐也還真能惹事。

“只怕事情未必那麼簡單。前一陣,三公子也曾經遇刺,刺客被殺死後,發現身上就是這個標誌,後來動用了帝國在炎娑的探子,好不容易纔得知,炎娑國這幾年培養了一批死士,精於暗殺,他們身上便會紋上皇家標記。生是皇家死士,死是皇家英魂。直接對炎娑皇帝負責。”軒爺不無擔心的看着連溪。

“夫君被刺,我怎麼不知道?”連溪詫異。

“公子爺交代的,不要讓兩位夫人知道,免得夫人擔心。何況刺客也沒能成功,公子爺不曾受傷。”軒爺擡起頭來。

“炎娑和鳳翎一直是敵對關係,雖然五國勢力平衡,但是如果夫君遇刺,對帝**事是一個大的打擊……軒爺,你是夫君身邊的人……這是否意味着什麼……”連溪沉吟了一下。政治方面的問題,自己畢竟不太瞭解。

“如果公子爺遇刺,帝國最優秀的青年將領倒下的話,帝國與炎娑抗衡就非常艱難了。雖然五國保持平衡,但是事實上,各國都希望打破這平衡,讓天平傾向自己……不過,公子爺本來功夫就不錯,加上身邊的人……想要動公子爺,不容易。不過,主意打到夫人身上,而且是想要活口,那不好說是不是有開戰準備了,這是想讓夫人做人質,讓公子爺投鼠忌器。炎娑的手段,當真卑鄙!”軒爺說完,將柳二孃的屍體往牆角一扔,然後轉身對連溪說道:“這屋子髒了,夫人去我房間睡吧。休息好了,天明上路。”

連溪點了點頭,看了眼牆角的柳二孃——這夜,還能睡着麼?

和軒爺換過房間,連溪靠在牀頭,眼前浮現着樑小生和柳二孃臨死的樣子,那種驚恐的眼神,那種怨毒的眼神,飆血的胸口和脖子。不由得覺得恐懼,一時間嘔吐的感覺又涌了上來——以前那個社會,畢生只怕也很難見到凶死的人,而今一夜之間,兩條命啊!

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第一次殺人,第一次遇刺……擡起手來看着自己的手掌,那白皙的皮膚上,似乎也有烏黑的血液在流淌。連溪忍不住,從牀上跳將起來,衝出房間,便嘔吐起來……

軒爺聽到聲音,連忙出屋,見連溪吐得厲害,連忙回房端了茶水出來:“夫人少喝些酒,否則身子吃不住的。”

連溪搖搖頭,吐得膽汁都出來了。接過軒爺手裡的茶水漱口,苦笑一聲——大概軒爺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爲第一次殺人而吐。畢竟以前的連二小姐手上不知道結果了多少人的性命……

“回去休息吧!”連溪帶着點兒喘息開口,然後獨自回房。坐在牀上。卻不由得想起,自己遇刺,那麼連彤呢?

自己身邊還有一個武功高深莫測的軒爺,可是她只是一個人!會不會……

知道她武功高強,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江湖人也許會明刀明槍的來,但是一旦牽涉到政治,只怕對方也會無所不用其極,這在自己身上已經印證了。

如果不是軒爺與自己一起,提醒自己菜中有毒,而自己同練連家功法和冰魂內功,導致自己完全可以不用口鼻呼吸,那麼今晚,自己還能不能這樣安然的坐在這裡,實在是個大問號……

何況江湖人歷來就知道,連大小姐不會武功,縱然得罪的人少,但是她國色天姿,該遇到多少麻煩,而她獨自出門,無論是江湖人,還是鳳翎的敵人,自然會盯上她……

不敢想下去,剛剛的恐懼,變成了深深的擔憂。

心潮起伏間,連溪覺得自己心臟的位置開始劇痛——從那天,她離開,自己便會時不時的覺得痛,有時候痛得不能呼吸,而今急憂交加,加上第一次殺人,迷亂恐慌的感覺來得更加兇猛。

一陣氣血逆涌,連溪只覺得血腥之氣開始在口中瀰漫,強自壓下那股血氣,口裡的血卻已經從脣角溢了出來,滿口的腥甜中,連溪只覺得自己氣血亂涌……

從醒過來開始,傷心到了極處,便會吐血,哪怕內力漸漲,卻不能安定……

連溪剋制着那氣血逆行的痛苦,連忙打坐運功。

左腿盤坐,足心向上,右腳則隨意的屈膝於地,足心向下,左手置於丹田,手心朝天,右手放於膝蓋,手心向地——放眼整個天下,也許只有連溪纔會用這種奇特的方式打坐練功,左爲先天,脈行由上而下,與天之霸氣相合,行的是連家內功。右爲後天,脈行由下而上,與地氣之博大厚實想和,練的是冰魂內功。

先天與後天,各行十二週天,於頭頂百匯處交融,天地契合,萬物融通,中正平和,而後漸漸透及全身,天地之氣,交合融通,醇厚溫柔的浩然正氣在經脈中歡暢運行——連溪脣角的鮮血,終於漸漸止住,來自心口那種破碎尖銳的疼痛,在內力的溫柔包裹中,終於漸漸消失,跳動的血脈慢慢緩行,原本騰然搏動的心臟,在內力潤養

中,漸漸安靜……安靜,而後趨於寂靜——猶如天地萬物之初始,萬物皆靜,無呼吸,無心跳。

氣血循筋歸脈。連溪漸漸進入了無人無我的狀態,疲乏虛弱的身體,開始得到來自於天地之氣的補充——若非這身內力,自己只怕也已經倒下了吧……

天微明的時候,軒爺和連溪讓小二準備了幾斤牛肉,一些清水,便匆匆上路——小二當然還不知道老闆娘已經不在人世,當天夜裡,柳二孃和樑小生的屍體,便被軒爺送往小鎮的鎮長那裡,順帶的還有一封密信,要即刻傳往京師漆將軍處。

只怕今日天明,密信與柳二孃還有樑小生的屍體便已經被秘密被送去藍和城的官衙。善後事宜,當然由地方上的官差來處理。

所以,連溪上了馬車,軒爺便打馬北上了……

連溪只對軒爺說了一句:“沿途打聽,但是日夜兼程,不再住店。”

軒爺自然明白連溪的意思。大夫人獨自北上!其間的危險程度,真的很難說,而關於大夫人,軒爺並不知道她的武功如何,只是武林中一直傳言大小姐是不會武功的,昔日拜在冰魂神尼手下,只是撿了一條命,而事實上,這麼多年確實不曾聽說連大小姐出過手。

當然冰魂女尼的弟子不會武功,那卻多半是無稽之談。

兩人一刻不停,只在遇上小鎮的地方,做一番打探。所幸的是,有人表示,看到過這樣一個女子北上。這也讓連溪懸着的一顆心,稍微落回了胸腔——她確實是朝着冰川去了。沿着這路過去,自己一定能追上她的。

兩人行了百里,到了駐紮在當地的一個軍營,稍停了一下,補充了乾糧和清水,也給連溪裝了幾壺酒,軒爺和軍營將領密談了一下,意思是希望軍營方面加強戒備。

而後兩人繼續啓程,不過五日,兩人已經進入了覆霜城的地界。覆霜城,城如其名,清晨的時候,草木上都會覆蓋上一層白色,或者是霜或者是雪。

覆霜城的空氣中也飄着獨屬於北邊的寒冷,似乎冰川的風,已經毫無遮攔的吹到了這裡,刮在人的臉上,有點兒刀割的感覺。

細心的軒爺給連溪準備了面紗,一定程度上阻擋了寒風割面的痛苦。入夜的時候,他也開始勸連溪選擇住店,而不是露宿——這樣的天氣露宿,對身體傷害很大。

雖然軒爺知道連二小姐武功了得,但是畢竟重傷之後體弱力虛,連溪的身體很不好。

事實上,兩人一路過來,軒爺感覺連溪的狀況非常奇怪。

漆權玉說,連溪重傷之後失憶,完全忘記江湖過往,而武功也大打折扣,所以才讓自己這個近衛扮作趕車人,陪在她身邊,保護她。

這一路上,遇上的大小事情,連溪表現得確實一如初入江湖的雛兒。壓根不是當年在江湖上叱吒風雲的連二小姐。軒爺確定,連溪確實失憶了,還失憶得很徹底……

而連溪一直面色蒼白,明顯是氣血虧虛的狀態,偶爾會嘔血,也絕對是重傷之後不曾完全復原的情況。

可一路行來,無論是白天在馬車上狂奔,還是入夜露宿,只要她是打坐的狀況,便能聽得她呼吸之聲幾乎沒有,而內力修行居然隱然有進入先天之勢……這是軒爺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的地方。

須知,內功修行一旦進入先天,則呼吸吐納,不依賴於口鼻,而在於全身上下每個毛孔,所以寂然無聲,如此則進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翻越了練武之人一輩子也很難翻越的那道坎兒。

此時習武之人可以進入龜吸狀態,能夠深埋土壤,常駐水下,而練功也可以隨時隨地,吸納天地之靈氣……可以說多了很多別人沒有的優勢。

這也能解釋當日柳二孃暗害連溪的時候,那張迷藥手帕沒有半點兒作用的情況。

可是,便是連溪受傷之前,雖然武功卓絕,隱然有承襲劍仙美譽的架勢,可是畢竟因爲年輕,功力離先天之境還有很大距離的。

軒爺自負當年,畢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雖然隱在漆三公子身邊多年,但是對於江湖中的人,多少還是知道的……

可是卻偏偏,看不明白這連二小姐……

而事實上,連溪也一直沒有弄明白軒爺是什麼人——一路的照顧,連溪早已經發現軒爺武功高強,應對江湖上各種手段,都非常老練,與其說是軍隊中人,不如說更像是一個老江湖。

而這個謎底卻是在覆霜城的地盤揭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