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連彤吩咐歡兒不可來打擾,然後連彤和連溪滅了燈,等夜深人靜,連彤和連溪便換過了夜行衣,從莊後的側門溜了出去。
連家莊很大,一番左拐右拐,連彤的身影靈活無比,連溪在後面跟得很吃力——連溪畢竟還不會輕功的。只仗着內力深厚,身形矯健,但是與連彤踏着玄妙步伐的輕功相比,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最後連彤看連溪速度慢不說,步伐凌亂,只怕驚動府上的人,搖了搖頭,認命的拉起連溪的手,帶着她如風一般穿梭在樹木的暗影裡,一會兒功夫便已經出了連家莊老遠。
連彤只管在前面默然的走,所以沒有看到連溪在背後那副滿面豬哥的傻笑表情——連彤那雙柔嫩細緻的手啊,握起來真的是讓人心神盪漾的事情,會讓你忍不住去想,這手上都是這般的皮膚,那身上呢?
唰,口水……色狼,色狼!連溪最後再心裡狠狠唾罵了自己兩句,空着的一直手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然後纔算出了色魔道。
而此時連彤已經帶着她出了連家莊老遠。
連溪在心裡想,輕功是個好東西,不像汽車要燃油耗氣不說,還存在半路拋錨的危險,路況不好尤其是這種爬山越水的事情,更加不行,飛機當然也趕不上,雖然長距離飛行,勝過輕功,但是那玩意兒一掉下來就是空難,沒得救,而且也不是想飛就飛想停就停,怎麼也沒有輕功這玩意兒方便,所以以後要認真學!
兩人一路逆着微涼的夜風上了連家莊背後的連綿羣山,最後在羣山深處找了一處山泉旁的空地停下來。
“你個豬,以後好好學內功,出個門也麻煩得緊,又費時又費力,你以前的輕功可是不比我差的。”連彤放開連溪的手,卻不料連溪還緊緊握着,心道這呆子的傻勁又上來了,狠狠一甩手,把連溪甩開了。
連溪卻也不生氣,微一擡頭,天上明月高懸,溪中微波盪漾,只覺得這美景動人,想要抒發兩句,卻又覺得自己確實有些詞窮,在腦海中一翻,順口便吟了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好端端的心情,好端端的美景,愣是讓這個文盲給搞出了些兒愁緒來,不過一想自己如今再也回不去了,親人難見,前途未知,倒還真感傷了幾分。
連彤在旁邊看着她突然冒出來的愁緒,心裡竟然跟着有了幾分落寞,也就覺得面前這個女子,倒也惹人心疼。
想想她昔日行走江湖,提起名號來,也能懾人三分,在連家莊,更是得萬千寵愛於一身,那時候是如何的高高在上啊,可惜如今化成空了,這點兒愁緒當真不算過分。
所以醒過來的連彤雖然總是一副市井小民的無賴模樣,但是偶爾流露些讓人看不懂的情懷,卻又直叫人忍不住想去弄清……
“好了,別感慨什麼了”連彤見連溪長身而立,夜風拂過她的長髮,月光照在她微揚的臉龐上,落寞冷清中帶着讓人心疼的愁緒,頓時說話的聲音也輕柔了起來。
連溪正感慨的當兒,聽了這柔和的聲音,臉上現了一抹笑,便轉過身來,連彤正在自己旁邊,月下美人,更是惹人心湖難平,便一順手將連彤摟了:“彤兒真好看……”
連溪摟着連彤,那副滿面流氓痞子的表情,瞬間將連溪剛剛營造起來的感傷氛圍破壞殆盡。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之後,連彤一掌將連溪推開:“還要不要學劍法!”
連溪笑着退開一邊笑嘻嘻的說:“當然要學,不過如果彤兒覺得今晚不想教的話,這野外林中,皓月清泉,倒是適合談情說愛……”
“真後悔當初沒能一巴掌打死你!”連彤臉色一黑,連溪這妮子越來越過分了。
連溪卻已經退到一邊,伸伸胳膊,伸伸腿兒,扭扭腰部,壓壓腿兒:“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唸書的時候,老師說,劇烈運動前要做熱身運動,否則容易拉傷扭傷……明顯,連溪是個好學生。
連彤在旁邊看得睜大了眼睛,連溪正雙手叉腰,屁股畫着圈圈,要多怪異有多怪異——這是什麼狀況?
還好熱身運動沒花多長時間,連溪便停下來:“開始吧。”
連彤鬆了口氣,也懶得去管連溪的過場:“我派劍道總綱,不過穩,準,狠,輕,靈,快幾個字,一旦出手,是招有後招,勢有餘勢,連綿不斷,殺伐之氣不絕,對手但有漏洞,便可給予致命一擊。”
連彤折了一截枯枝握在手上,整個人迎風而立,執枝之手向外微展,是欲功不攻之態,可是就這一個簡單的起手式,沒有花哨,卻已經是攻守皆可。
“劍道在於一個‘簡’字,舞得眼花繚亂的,那是劍舞不是劍道,溪兒你要好好記得,劍道練至及至,可無招無劍,是所謂天下萬物,無論飛花落葉皆可爲劍,而行立坐臥皆可爲勢,殺伐瞬息,但憑心念。”連彤握枯枝,手上輕動,但聽破空之聲呼嘯,一支枯枝竟然有催魂奪命之氣勢。
連溪看得呆了……多美的人啊,多瀟灑的劍法啊,多深奧的理論啊,多……連溪覺得自己有口水橫流的趨勢!
連彤收了枯枝,繼續道“本門武功,要與心法匹配,方可威力無窮,是內功不借劍勢,無以外發,而劍招不憑內力,空有花哨。歷代相傳,本門功法練到最後,內功外放,劍招無勢,更厲害的是,全身筋脈爲丹田,隨時隨地,皆可吸取天地靈氣,內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連彤說着,面色難掩一絲驕傲,只是,停過一下之後,又嘆息了一聲:“不過本門劍法,終究不曾有人能夠及得祖師七分,也不曾有人企及內功外放,內力取之不盡的高度,先師曾說,那是因爲,劍法和心法的最終章,不曾遺留下來,跟隨祖師老人家埋葬在了冰川之中,所以歷代門人,都以能尋到祖師埋骨之所,取出終章劍法心法爲己任,這也是先師號稱冰魂,幾十年行走冰川之中不爲外人所識的原因。”
連溪一邊聽着連彤的想當年,一邊伸手拿過連彤手裡的枯枝,自己也學着連彤的樣子比劃了一下,只是姿勢雖然優美,卻缺乏氣勢,看起來有些花拳繡腿的嫌疑。
“那彤兒以後是不是也要去冰川尋找祖師?”連溪停下來,同樣的動作,同樣的樹枝,可是自己拿來就是趕不上連彤那種風姿。乾脆一把將手裡的枯枝扔了,期到連彤的身邊來。睜着雙大眼睛好奇的望她。
“倒是想去,那畢竟是師門歷代的一個夙願,只是年少的時候曾有多年與師傅穿越於冰川,最後終於尋到了幾百年前師祖鑄件之所,只可惜……”連彤輕輕搖頭苦笑。
“可惜什麼?被毀了?還是地貌變換,已經被埋藏了?”連溪眨巴着眼睛,冰川啊,那裡面要尋個地方多難。
“是的,地貌變換,幾百年時間啊,如今要去當初的鑄件之所,需跨越一個近千米寬的深澗,澗深不見底,終年透着幽幽白氣,單憑輕功,無論是什麼樣的高手也無法在不借力的情況下,飛躍過去。所以當初我和師傅也只能止步深澗,等師傅仙逝,我也再也沒有去過了。想來是師祖她老人家喜歡清靜,不喜我們這些後人打擾也說不定。”連彤說完,哂然一笑。也不糾結這個事情了。有些東西,執着一生得不到就是得不到,就像自己的師傅一樣。
連彤還在感慨,連溪卻已經靠了上來,伸手摟着連溪的腰,輕輕搖晃着,也許是連彤還在感慨,倒沒有心思推開她。連溪見自己得逞,心裡早已經笑翻,面上卻還裝作黯然的模樣,跟着連彤長吁短嘆了一番,當真是僞君子到了極點。
“以後我陪你再走一次……”連溪的頭也輕輕靠過去,在連彤的耳邊柔柔的說着,心裡盤算着,是不是親親她那白皙漂亮的耳垂。
“還去做什麼?冰川中,一望無垠的冰雪,了無人煙不說,還寸草不生,不是什麼好地方。何況去了又過不了那深澗,也沒有意義。”連溪熱熱的呼吸和說話聲,在連彤耳邊撓得連彤有些癢癢,一種酥麻的感覺從耳朵的部位輕輕擴散,讓她身子覺得有些乏力,臉說話的聲音也覺得有些不穩。
“那倒不好說,說不定,哪天你要是乖乖叫我一聲相公,那我們就能過去了呢……”連溪嗅着連彤幽幽的髮香和着淡淡的體香,只覺得一顆心已經飄上了雲端,何況懷裡摟着的身體柔軟,腰肢纖細,當真是媚骨天生,勾人心魄。
連溪在心裡經過一陣天人交戰之後,還是頭一傾,在連彤的耳垂上親了一口。
連彤臉唰一下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停了一秒,口裡頓時喝罵着:“又胡說!”腳上卻也沒閒着,一個兇猛無比的膝撞,直朝着連溪身上襲來。
連溪卻是被打怕了,只要是自己口花花的時候,心裡都是自然的繃緊了那根弦,所以連彤的膝蓋只觸到連溪衣服下襬,連溪便已經退開了。
連溪正得意的笑,沒想到連彤餘勢未歇,就着膝撞的勢頭一個彈腿,足尖就着連溪的小腿而去。
只聽得一聲悶響,連溪的尖叫聲便在瞬間迴盪在了羣山之間:“啊……好疼……你個沒良心的……謀殺親夫……”
一羣熟睡的鳥雀被這淒厲的叫聲驚飛,而後只聽得幾聲悶響,連溪原本的喝罵,變成了討饒:“啊……彤兒你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好疼啊……啊……你謀殺親夫……哦,不,謀殺徒弟,謀殺手足啊……嗚哇……太狠了吧……不許打臉……呃……打屁股也很疼啊……”
等到鬼哭狼嚎落下帷幕,鏡頭拉近,連溪已經乖乖的蹲在溪邊,一副泫然欲泣的小模樣,手上還拿了段枯枝,無限委屈的在地上畫着圈圈,口裡一邊唸叨着:“我錯了,我錯了,師傅您老人家繼續教導吧……”。
連彤得意的拍了拍手:“好吧,我們繼續!”
看到連彤得意的表情,連溪強壓心底的不甘,在心裡默唸着:“畫圈圈詛咒你,吃飯沒筷子,喝酒沒杯子,起牀沒鞋子,睡覺沒褥子……”恩,再惡毒一點的詛咒,連溪想想,也捨不得了。
仰天長嘆,悲催啊……何時才能翻身農奴做主人,何時才能揭竿起義成就壓倒大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