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方錚並不是一個喜歡使用暴力的人,他甚至很排斥使用暴力,他認爲凡事用和平的方式解決纔是王道。當然,這與他本身不擅長使用暴力有關,如果他身負絕世武功,想法肯定不同了。
不過對眼前這位趙俊,方錚並不介意使用一下暴力,這是仇人,是個想要他命的仇人,這樣的仇人如果活在世上不死,方錚會睡不着覺。
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一動不動的趙俊,方錚佈滿血絲的眼中涌上無盡的殺機,此人必須得死!不管他與青龍山的土匪有什麼關係,他都必須死。不過,在他死之前,方錚得先問出綁架他的幕後指使,他確定此事並不簡單,趙俊與他無怨無仇,爲何要殺他?皇上正在佈置朝局,分配朝堂權力,如此關鍵時期自己被人綁架,怎麼會那麼巧?
這一切的謎團,都只能着手在這個趙俊身上。他是此事的唯一線索,他該死,但他現在不能死。
方錚倚在一塊巨石邊,喘了幾口粗氣,望着一動不動的趙俊,嘴含冷笑,蹲下身子,啪啪啪幾個響亮的耳光抽下去,趙俊那張英俊的帥臉頓時紅腫起來。
嗯,這樣看起來就順眼多了,本少爺依然是世上第一帥哥。
痛覺刺激下,趙俊終於又醒了過來,擡眼茫然的觀察了一下四周環境,接着映入他眼簾的,是方錚那張笑得人畜無害,綠色環保的笑臉。
趙俊茫然的眨了眨眼,像是想起了什麼,望着方錚便待開口大叫出聲。
方錚伸手捂住他的嘴,笑道:“勿要大聲喧譁,此處山靈水秀,不要破壞如此美好的景色。”
趙俊雙眼露出驚恐之色,聞言點了點頭。
方錚將手拿開,笑眯眯的道:“真方便,看來咱們不必互相自我介紹了。趙俊,你應該認識我吧?”
趙俊急促的喘息了幾下,終於點頭道:“不錯,我認識你,方錚。”
方錚笑得更開心了:“很好,我喜歡你這光棍的性格。咱們開門見山吧,誰指使你將我綁票的?嗯,或者說,是誰指使你來殺我的?”
趙俊喘息了幾下後,神態恢復了平靜,望着方錚淡然道:“你覺得我會說麼?”
方錚平靜的道:“說出來,我饒你不死,我還給你銀子,要多少我給你多少。”
接着,方錚笑眯眯的道:“相信你也知道我的底細,我家乃華朝首富,我這句話可不是吹牛哦。”
趙俊不說話,只是看着方錚冷笑,眼中的驚恐之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怨毒狠厲。
方錚被他怨毒的眼神盯得心頭一顫,愈加堅定了殺趙俊的決心,這樣的人若不死,自己的下半輩子不知會活在怎樣的惶恐不安之中,時刻提防着他的報復。對於立志做個悠閒怡然的紈絝少爺的方錚來說,趙俊這樣的仇人,無疑是對他崇高理想的最大挑戰。
他現在奇怪的是,趙俊爲何對他有如此大的恨意?難道自己以前不經意間得罪過他?或者我搶了他老婆?
“你是潘黨餘孽?所以要殺我爲潘文遠報仇?”方錚開口問道。穿越至今,他最大的生死仇敵便只有潘尚書和他的黨羽了,如今世人都已知道,除滅潘黨一案,他是最大的功臣,只有這個解釋,才能合理的說明趙俊爲何一心將自己除之而後快。
誰知趙俊冷笑道:“潘文遠算什麼東西!他值得我去爲他報仇麼?”
方錚傻眼了,除了潘文遠,老子還得罪過誰?太子?或是朝中別的大臣?
“趙俊,相信你知道我的身份,也明白謀害朝廷大臣的下場,不客氣的說,你死定了。但是你若願意告訴我幕後指使者是誰,我可以保你不死,保你下半輩子榮華富貴,想當官,我便給你官做,想當富翁,我便給你銀子,保證你無憂無慮的活到壽終正寢。怎麼樣?指使你的人應該沒我這麼大方吧?何去何去,你可得想清楚了。”
趙俊艱難的擡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道:“你以爲幾個臭錢,或者一個破官便能收買我?你這種骯髒的人,眼裡除了銀子和官爵,還有什麼?”
方錚不滿的皺了皺眉,說我眼裡只有銀子我不反對,可是說我眼裡有官爵,那就實在冤枉我了,老子當的這官兒還是皇上硬安到我頭上的,當我願意當官麼?
見趙俊神情堅定,方錚知道,金錢和官爵是打動不了他了。幾句話的交談,方錚越來越覺得幕後指使趙俊的人不簡單,看趙俊的模樣還不到二十歲,竟然對他背後的人如此忠心,看來幕後之人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大。
不過方錚相信,人性總是有弱點的,有的爲名,有的爲利,還有的爲美色,既然名利都打動不了趙俊,不知用美色怎樣?
“哎,喜歡美女嗎?”方錚蹲下身子,滿臉笑容,就像端着碗邊吃邊跟人閒聊家常的鄰居二哥似的,態度和藹之極。
趙俊一楞,戒備的盯着他:“你什麼意思?”
“哎呀,我又不是賊,你用得着這麼防我嗎?你若喜歡美女,我就給你買幾個青樓的清倌人,沒被男人碰過的哦。若你有別的心上人,一時又不能得手,你也告訴我,我幫你弄過來……”
趙俊聞言忽然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咳嗽:“哈哈……銀子,官爵收買不了我,你又拿美色出來誘惑我,……方侯爺,方大人,這就是你所有的伎倆麼?太老套了吧……”
方錚也笑了,他此刻已知道,從趙俊嘴裡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他的嘴實在太緊,輕易不會供出幕後之人的。今日的盤問,算是毫無結果了。
方錚笑得如天官賜福般和善,然後無奈的聳了聳肩道:“沒辦法,我這人不算太聰明,想不到別的好法子,不過按慣例,這個時候我該用最後一個法子了,當然,這個法子也很老套……”
“什麼法子?”趙俊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方錚咧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齒閃閃發亮:“……扁你!”
說完不待趙俊反應,方錚掄着王八拳,拳頭像狂風暴雨般使勁朝趙俊身上砸去,一頓拳腳下來,直揍得趙俊哭爹喊娘,抱着腦袋哀嚎不已。
忽然,方錚的拳腳一頓,接着滿臉痛苦的表情,眉頭深深皺起,臉上肌肉不住的抽搐,嘴裡大叫一聲:“哎喲!”
趙俊見方錚拳腳停住,不由暗自奇怪,捱打時他雙手護住了頭,身上雖被揍了不少下,倒也沒傷着要害,於是他擡起頭,見方錚滿臉痛苦,心下驚疑不已,這傢伙又耍什麼花招呢?
方錚沒管他什麼反應,猶自捂着自己腰眼處,大聲呼痛。
“你……你又耍什麼花樣?”趙俊又懼又驚,他對方錚此人有一定的瞭解,深知此人小名堂多,愛耍小陰謀,不得不小心提防。
“快,快……快幫我叫大夫……”方錚皺着眉,半閉着眼,嘴裡哼哼道:“我他媽閃着腰了……”
趙俊愕然:“……”
……
這他媽叫什麼事兒呀!捱打的還沒怎樣呢,打人卻閃着腰了,儘管知道此時自身處於危險之中,趙俊仍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見方錚扶着腰,皺着眉,在狹窄的山路上來回轉圈,以此來舒緩疼痛,趙俊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笑意,笑意漸濃,眼中卻露出興奮兇狠的光芒。
這是唯一的機會,若想脫困,若想反敗爲勝,制住方錚,把他交給上面,眼下便是唯一的機會!只消一個小小的空隙,一個小小的時機,我便能出手制服他……
想到這裡,趙俊不由得更加興奮了。方錚是上頭指定要的人,而且不論死活,如此一來,趙俊行事便少了許多顧忌。看着方錚扶着腰走來走去身影,趙俊攏在袖中的雙手不由緊緊攥成一團,右手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柄小巧精緻的小刀。
現在他要等的,便是方錚轉身的時機。
狹長的山路上,寒風呼嘯而過,四周靜悄悄的,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機從趙俊的身上散發出來,漸漸在山路間瀰漫,直至籠罩。
果然,方錚扶着腰風騷至極的扭了兩下,然後呻吟着慢慢轉過身去,打算再轉兩圈,緩解腰部的疼痛……
時機來了!
趙俊嘴角噙着冷笑,傷痕累累的身體此刻如一隻看見獵物的豹子一般,猛的騰身而起,閃電般撲向方錚,手中一抹雪白的刀光,直指方錚的咽喉。
趙俊選擇的時機無疑是正確的,可惜他卻忘了,方錚儘管閃了腰疼痛不已,眼前卻是他的生死仇人,隨時都能要他老命的,面對這樣的人,方錚又怎會放鬆警惕?
於是,就在趙俊手中的刀即將觸到方錚的那一剎那,狹窄的山路間情勢驟變,方錚忽然神奇的往旁邊一閃,堪堪避過趙俊手中的刀鋒。
趙俊見方錚身子一動,心中暗覺不妙,可此時氣力已用老,來不及換招,明知方錚避過他的殺招,可他的身子由於慣性使然,仍不由自主的往前衝去……
單是這樣倒也無甚打緊,頂多轉過身來再與方錚搏殺一番便是,此時趙俊手中有刀,方錚卻手無寸鐵,兩人雖說都不通武藝,可眼下趙俊的贏面卻比方錚大得多。
想法是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趙俊還是低估了方錚卑鄙的本質。
就在趙俊收不住式,由着慣性往前衝去的那一剎那,他的眼角忽然瞥見方錚臉上帶着一種莫名的笑容,邪邪的,壞壞的,就像一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般,笑得那麼的開心……
看到他的笑容,趙俊心底暗叫:壞了!
果然,就在方錚讓過趙俊攻擊,趙俊又不由自主向前衝去的那一瞬間,方錚做了一件很卑鄙的事。
這件事很簡單,方錚只是好整以暇的伸出了一條腿而已。
可對趙俊來說,方錚的這條腿無疑很要命。
於是趙俊不負衆望的……被絆倒了。就像匪窩的胡老三一樣,身子騰空而起,面帶驚恐的往山下……飛去。
若換在別的地方,摔一交也無甚打緊,可這裡是陡斜崎嶇的山路,而且山路兩旁荊棘叢生,尖銳如刀削怪石佈滿山坡,趙俊摔的這一交,實在很不妙……
說來話長,這一切的發生,也只是眨眼之間。
方錚就這樣滿臉壞笑,眼看着趙俊一路高歌猛進的往山坡下滾去。淒厲的慘叫聲在寂靜的山谷中迴盪不絕。
滾了十幾丈,趙俊終於被山坡上一棵大樹攔腰截住,這才止住了去勢。方錚嘿嘿一笑,得意道:“倒黴孩子,想暗算我?老子早防着你這一手了!”
說完方錚小心翼翼的往山坡下走去,走到趙俊面前,發現趙俊已經昏過去了。
方錚眼中殺機一閃,現下四顧無人,只消一刀下去,就能要了他的命,老子就可以拍拍屁股下山回京,回家摟着老婆親熱去了。反正從他嘴裡問不出什麼結果,這種人留在世上只會給自己添加無窮無盡的麻煩,還不如一刀宰了他拉倒……
殺還是不殺?
思來想去,方錚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決定留他一命。
必須得從他嘴裡掏出點東西來,幕後指使之人不會死心,就算自己回到京城,針對他的行動還會一波接一波,敵人在暗,自己在明,哪能一一防住?唯有把趙俊的嘴撬開,知道幕後指使之人是誰,再採取行動,如此,纔是解決此事的最佳辦法。
想到這裡,方錚收起了笑容,見趙俊仍舊昏迷不醒,臉上被荊棘和尖石劃得皮開肉綻,心下不由稍稍解了些怒氣。
媽的!最見不得比老子帥的人了,這副模樣不就順眼許多了嘛。
方錚轉了轉眼珠,不行,光這樣不行,老子得再給他弄點傷勢出來,不然留着活蹦亂跳的他,沒準什麼時候又遭了他的暗算……
想到便做,方錚掰開趙俊的手指,將他的小刀緊緊捏在手裡,然後舉刀便待朝趙俊的腿上扎去。
“二當家,二當家的!”山路上傳來土匪們的呼叫聲。
方錚聞言心下一緊,急忙將手中的小刀收入懷中,站起身大聲招呼,衆土匪急忙上前,見二當家身邊還躺着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不由大是奇怪。
鬍子臉湊上前仔細一瞧,不禁大驚道:“這……這不是俊哥兒嗎?他怎麼這樣了?”
方錚也是一副驚奇的表情:“是嗎?此人是趙俊?哎呀!真是可憐,我剛從山下上來之時,見此人在前面山路的拐角處,不知怎的一下摔倒了,然後便一路滾到這山坡下面,唉,可惜我當時離他甚遠,來不及救援,實在是慚愧呀!”
說完方錚一臉惋惜之色,彷彿爲不能及時救援趙俊而自責不已。
衆土匪目含敬意的望着方錚,紛紛讚道:“二當家的有心了,這也是俊哥兒運氣不好,怪不得你的,莫要太過在意。”
當下衆人便合力擡起昏迷中的趙俊,往山上走去。
方錚跟在後面懊惱不已,媽的!這幫王八蛋,早不來遲不來,老子要給他製造傷勢的時候你們正巧來了,這下好,上了山還不知這小子會對自己使什麼陰招兒呢……
方錚跟在衆人身後一邊走,一邊琢磨,趙俊雖說已經昏過去,但這只是暫時的,萬一等他醒過來,再沒膽子對自己行刺,而是發現形勢對他不利,偷偷跑下山怎麼辦?山上的土匪們都認識他,絕對不會攔他,他若一跑,追查幕後主使的線索不就斷了嗎?
得想個法子,讓他留在山上,半步都動不得,如此,自己纔好從容不迫的想出辦法,把他的嘴撬開……
思及至此,方錚眼珠一轉,快步跟上衆土匪,見土匪們分出兩人擡着趙俊,一前一後的往山上走着,方錚故技重施,伸出腿來,往後面那名擡着趙俊的土匪腳下一絆,土匪粹不及防,腳下一個踉蹌,然後不自覺的將手一甩一鬆,前面擡着趙俊的土匪忽覺重量沉了許多,再加上那一甩的離心力,手中一時便沒抓住,於是……
苦難深重的趙俊又飛出去了,像一袋被人丟棄的垃圾般,在空中旋轉着飛落到山坡下……
衆土匪全都楞住了,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俊哥兒怎麼又飛走了?擡着趙俊的土匪楞楞的盯着自己的雙手,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仍沒想明白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時機難得,趁着土匪們呆楞的站着沒動,方錚立馬語帶哭腔,一馬當先朝山坡下衝去,口中悲憤的叫道:“趙兄!趙兄你又怎麼了?”——爲什麼說又?
一邊哭喊一邊跑,眨眼便不見方錚的人影了。
衆土匪互視一眼,正待跟過去瞧個究竟,只聽得山坡一塊巨石背後,傳來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聲,隨即方錚的聲音又響起,語氣異常痛惜:“趙兄!你怎麼把腿摔斷了?來人吶!快來人!趙兄摔斷腿啦——”
“什麼?”土匪們大驚失色,趕緊跑到山坡下,卻見趙俊滿臉痛苦的雙手抱着右腿,不停的翻滾哀嚎,英俊的帥臉此時已滿是泥土,血痕,和汗水,形象頗爲狼狽。方錚則一臉焦急的蹲在一旁扶着他,眼中的痛惜之色令人感動不已。
土匪們湊近一瞧,見趙俊的右小腿部分已然變了形狀,彷彿被什麼東西砸過一般,腿骨兩相折成一種奇異的角度,土匪們久經殺陣,一眼看去便知,這條腿是骨折了。
見土匪們下來,趙俊如同見了救星一般,瞪着怨毒的眼睛,用手一指方錚嘶聲大叫道:“你們……你們幫我將此人殺了!”
衆土匪面面相覷,滿頭霧水。他們弄不明白,俊哥兒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幹嘛要殺二當家的?只有鬍子臉撓了撓頭,沒說話。
方錚是被鬍子臉一路運回青龍山的,他自然知道趙俊在京城便想殺了方錚,後來當家的爲了救方錚,與趙俊鬧得頗不愉快。這事兒只有鬍子臉一人知道,他對羅月娘忠心無比,自是誰也不曾告訴。
方錚聞言無辜的望了土匪們一眼,嘴脣囁嚅着,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癟着嘴,帶着哭腔訥訥道:“趙兄,我……我怎麼了?我又沒得罪你……爲何要殺我?”
衆土匪深以爲然,紛紛目含埋怨的看着趙俊。二當家的爲了救你,第一個衝上前去,對你如此關心,你怎能恩將仇報?
鬍子臉咳了兩聲,將腦袋扭向一邊。他人確實憨厚,可他不傻,這種私人恩怨,還是別摻和的好。
趙俊見方錚這副做作的模樣,而土匪們彷彿都不願動手,站在一旁動也不動,趙俊氣得差點吐血,指着方錚問土匪們道:“你們……你們爲何向着他?他是你們什麼人?”
方錚彷彿正被撓中了癢處,聞言伸出手來一拂頭巾,動作瀟灑且風騷,然後瞧着趙俊嘻嘻一笑,和善至極的道:“正式認識一下,本人,方小五,京城人氏,現忝居青龍山二當家,江湖人送外號,玉面飛龍。幸會,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