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位丫鬟走上前來,向方錚笑道:“恭喜這位公子,公子您文才出衆,機智過人,嫣然姑娘十分欽佩,想請公子入內,她將爲公子單獨撫上一曲。”
方錚撓頭道:“在下對樂理一竅不通,嫣然姑娘豈不是對牛彈琴?我看還是算了吧……”
“要不,請我旁邊這位胖子……嗯,這位周公子代我進去吧,他比較好這一口……咦?胖子,你怎麼了?”方錚納悶的看着胖子一副快吐血的表情。
甭說是他了,就連一旁的丫鬟臉色也是青一陣白一陣的,杏眼圓瞪,嬌軀顫抖,哆嗦着嘴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胖子臉色難看的對着丫鬟強笑道:“這位公子可能高興得有些糊塗了,一時失言,還請姑娘莫怪,姑娘先行一步,他隨後就來。”
丫鬟硬生生擠了一個笑臉出來,也不說話,看都不看方錚,扭頭就走。
方錚望着丫鬟的背影嘟嚷道:“不想笑就別笑嘛,笑得那麼難看,太職業化了,這畫舫在對員工的職業培訓方面做得還……哇!胖子,你怎麼笑得比她還難看?”方錚探了探胖子的額頭。
胖子將頭一扭,躲開方錚的手,恭敬的朝他拱手嘆道:“方兄,我服你了,我真真實實服你了!你等着,我這就給你寫個大大的‘服’字。”說完他轉身在桌上尋摸着什麼。
方錚謙虛道:“哪裡哪裡,不就對了一副對聯嘛,不算什麼,真的不算什麼。”古代人表達欽佩之情還真下老力氣呀。
胖子左右找不着合適的物事,只好用手指蘸了蘸壺中的酒,然後竟還真在桌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服”字。方錚攔都攔不住,胖子跟他急。
別說,這字寫得真不錯,顏筋柳骨,蒼勁有力,這小子人長得亂七八糟,字還是挺有功底的,估計浸淫此道多年了。
“好字!”方錚情不自禁誇讚道。
胖子呻吟般撫着額頭道:“方兄,別說話,進去吧,求您了,剩下的事交給我,你放心。”不待方錚多說,連推帶攆將他趕進畫舫後艙,方錚一回頭,只見這小子正將王媽媽拉到一邊,鬼鬼祟祟說着什麼。
他在買單吧?方錚猜測着。接着方大少爺向着胖子喊了一句特多餘的話:“哎,記得叫她打折……”
“撲通!”
掀開珠簾,剛纔那丫鬟正恭敬的立在一旁等着方錚。見他來了,她話都不說,徑直領着方錚朝後面走去。方錚觀察了一下,發現整艘畫舫分成兩個部分,前面的大廳屬於船頭,大廳之後屬於船尾,中間以珠簾相隔。船尾多是雅間,——方錚認爲“雅間”這個字眼取得有點意思,說得好聽是“雅間”,其實也就是供人宣淫之處,跟現代賓館的“鐘點房”差不多的意思。
丫鬟帶着方錚七彎八拐,繞得他頭有點暈。中間方錚想跟她搭搭訕,她理都不理,還直哼哼,氣得方錚直想投訴。
繞得方錚正忍不住想抗議的時候,終於到了。丫鬟將他帶到地方後,招呼都不打,高傲的仰着頭,消失了。
眼前的房間看起來比其他的雅間特別些,它獨立於那些雅間之外,在整艘畫舫的最尾部,爲了防止某些沒品的人騷擾嫣然姑娘,門口還站着兩位肌肉型男,方錚知道,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打手了,古代青樓的特有產物,明面上對付不過去的事,基本上都由他們出馬擺平,實在是追債扁人,逼良爲娼的必備工具。
倆肌肉男見了方錚也不打招呼,或許是有人吩咐過,只打量了他一下就側開身,讓他進去了。
方錚惴惴不安的先將腦袋伸進去探了探,然後鬼鬼祟祟像做賊似的躡進去。——其實,他多想像那些翩翩濁世佳公子一樣,搖着摺扇一臉騷意施施然走進女人的閨房,一開口就“小生”啊“鄙人”啊的一陣亂謙虛。
可惜方錚辦不到,明知道警察叔叔不會來查房,但他還是挺心虛的。前面已經說過,逛窯子對方大少爺來說是幹壞事,幹壞事就得有幹壞事的覺悟和姿態。這種時候,賊頭賊腦比大搖大擺更合適。
這是方錚第一次進古代女子的閨房,有點害羞,也有點期待,這種心理不好形容,就像女人新婚時等着丈夫進門洞房一樣忐忑。——哎,正人君子是不是都這樣?
屋裡沒人,閨房佈置得很簡潔,出乎方錚的意料。他以爲像嫣然這種被衆人追捧的女子,她的閨房一定是精緻奢華至極的,什麼印度的香料,中亞的寶石,非洲的象牙,波斯的地毯等等,甚至連馬桶都是純金打造,這纔不負她才冠京師的赫赫聲名嘛。
可方錚沒想到,她的閨房裡只有一把八棱紅木繡凳,一張茶几,一張紫檀木牀,茶几上焚着一爐檀香,除此之外再無它物。牆上掛着一幅字,上面寫着“%¥#—·?”(草書,方大才子不認識。),知道的說它是女子的閨房,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個小機關單位的傳達室呢。
沒見着純金打造的馬桶,住在這麼一個單間裡,她在哪兒上廁所呢?真費解啊。看着屋裡的簡單擺設,方錚不禁慨然而嘆:“這姑娘一定挺缺錢花的。”
“撲哧,”嫣然姑娘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在方錚身後笑道:“這位公子真是語出驚人,奴家萬沒料到,公子對奴家的閨房竟是如此評價。”聲音如黃鸝初啼,嬌脆婉轉。原來她說話的聲音這麼好聽,方錚還以爲她在大廳內不說話可能是因爲聲音方面有缺陷。
大家都知道,人是不可能完美的,上帝,錯了,這裡該叫女媧,女媧賜給你一樣與衆不同的東西同時,也必定會讓你某方面不如常人,比如我們熟悉的那位青春玉女偶像張X芝,貌如天仙,迷死冠西,夠漂亮吧?可她一開口卻是一副公鴨嗓,這就是公平,否則冠西哪會只拍照片呀,早DV機伺候上了。再比如冠西,長得夠帥吧?可他那話兒……咳,不說了,偏題了。
嫣然卻彷彿天生就是沒有缺陷的,打個比方吧,如果說女媧造人時,造一個我們普通人花了她老人家一分鐘,而嫣然卻肯定被女媧她老人家精心打造了一個時辰,這樣的她,還有缺陷嗎?至少到現在方錚還沒發現。——或許她脫光了能發現幾個?估計她不同意……
方錚一轉身,卻見她已換了衣裳,一身粉色麗裝換成了淡雅的白色素裙,臉上淡妝已卸,一張素面清新脫俗,脂粉不施,更突出她天生麗質的資本,就像畫裡走出來的人兒一樣。俗話說“女要俏,一身孝”,這身白色素裙比剛剛在大廳穿的粉色華裝更吸引男人的注視。——用“美得冒泡”形容她已經低俗了,高雅點說,“美得太冒泡了”。
此刻她手中捧着一張古琴,也在好奇的打量着方錚,一雙靈動的大眼上下巡梭着,眼中隱帶笑意。方錚在她肆意的目光下靦腆的扭了扭身子,心中暗道:“莫非她對我的評價是‘帥得太沒天理了?’”
場面冷清,帥得沒天理的方大少爺,自然要先開口打破這個僵局。於是他拱手道:“在下,哦不對,本少爺,哦也不對,咳,小生見過嫣然姑娘,姑娘國色天香,貌若天仙,傾國傾城,我見尤憐,小生心不勝嚮往之……”說到後面方錚如同唸詩般搖頭晃腦起來,越念越順口,嘿,瞧哥們這文采!
“撲哧”嫣然又掩嘴而笑,道:“公子真是風趣,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哦,小生姓方,單名一個錚字,”方錚想了想,又補充道:“你可以叫我方公子,也可以叫我帥哥方,我個人比較喜歡後者。”
嫣然笑道:“奴家還是叫你方公子吧。”說完她抱着古琴款款坐在屋內唯一的一張繡凳上。
方錚眼光四下一掃,嘆了口氣。得,下手晚了,站着吧,這姑娘還真沒拿我當客人。
嫣然輕笑道:“方公子爲何嘆氣?”
方錚無奈的揉着鼻子道:“在下進姑娘閨房,實乃不得已,誰叫我喜歡顯擺……嗯,咳咳,錯了,是有才華。但至少客人來了起碼應該有把凳子坐,有杯熱水喝吧。”
嫣然仍在笑,眼中卻閃過一絲譏誚:“男人進女人的閨房,何必還假惺惺的坐着,直接躺着不就行了。”
“啊?”這話怎麼說的?方錚好奇道:“你們這兒流行……躺着聽曲子?”
嫣然笑道:“公子勿怪奴家直言,你們男人呀,但凡進了女人閨房,如何還肯規規矩矩?聽曲兒,呵呵,只是個由頭罷了,你以爲外面那麼多才子,員外,使盡才華,扔光銀子,爲的難道僅僅是聽嫣然彈個曲兒麼?”
嫣然的笑已變冷:“還不是看上了嫣然這副皮囊,能將容貌,才華,琴技皆冠絕京師的花魁嫣然姑娘摟在懷中恣意輕薄,縱然不能真正成就好事,說出去想必也會令男人的面子大有光彩吧?”
這姑娘只怕是誤會了,本少爺像那種好色的人嗎?方錚正待開口解釋,嫣然又接着嘆道:“嫣然既然身陷風塵煙花之地,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方公子,你我本是萍水相逢,方纔言語若有冒犯,還請公子不要與小女子計較。”
方錚苦笑道:“嫣然姑娘,在下只是開口向姑娘求一把凳子坐,一杯熱水喝而已,除此之外沒提過什麼非分的要求吧?沒想到惹你如此反感,我不坐了還不行麼?”
嫣然瞪大眼睛道:“你……真只是爲了聽曲?”
“也不是爲了聽曲,其實在下根本聽不懂,你不彈也行,就當我只是串串門子好了。沒事了吧?沒事我走了,你好生歇着,告辭。”這姑娘惹不起,走爲上計。方錚胡亂拱了拱手,準備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