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宛凝嘴巴一咧,手一伸,摟住摩栝的脖子,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把摩栝弄得莫名其妙,不停地問她這是怎麼了。她哭了半天才抽抽噎噎地說:“你怎麼對我這樣好啊?爲了救我,你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可是我卻對你一點都不好,每次見了你都說要抓你~~~”摩栝嘴角微微一揚,在黑暗中逸出一個笑容,語氣卻依舊是不耐煩至極的:“別把鼻涕蹭我身上啊,我這衣服可貴了。既然知道我爲了救你這一命不容易,那你就得乖乖地聽我的話,暫時離開鄆林城,去別的地方避一避風頭,等門主忘記你這個人之後,你再回來。”
桑宛凝止住哭聲,鬆開摩栝的脖子,一臉茫然地問:“可是,我離開了鄆林城該到哪裡去呢?我對你們這裡一點都不熟悉啊!而且,我在衙門做的好好的,在唐府住得好好的,突然要說走,該怎麼和他們開口呢?”摩栝說:“這個你放心,我早就已經打聽清楚了,再過兩天唐府大少爺就會按照唐博文的吩咐前往蘇州去打理唐府在那邊的生意,到時候你就跟他一起出去。”桑宛凝露出天方夜譚一般的表情問:“可是,你不知道唐家大少爺很討厭我的,他怎麼可能帶着我一起去蘇州啊?”
摩栝似乎早就把一切都算好了,很有把握地說:“你放心,現在他雖然未必會願意帶你去,但是等過了這兩天他一定會願意帶你去的。總之,這兩天在能名正言順地離開鄆林城之前,你暫時先不要去衙門辦事在外面拋頭露面了,先待在唐府不要出來,知道嗎?”
桑宛凝想了想也別無他法,只得說:“可是,再過兩天就是中秋節了,我答應了孔老伯和孔大娘一定要回孔棠村去過中秋的,不可以說話不算話,我能不能等過了中秋再走啊?”
“去孔棠村?”摩栝顯然猶豫了一會兒,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好吧,剛好唐城也是過了中秋節第二天才會動身去蘇州,不過你去孔棠村的時候要等天黑再出門,羅浮門的眼線安插地向來見縫插針一般稠密,萬一被他們當中的誰看到你去了孔棠村,只怕連他們都會有危險。”
桑宛凝點點頭:“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作爲一個專業的警察,我知道怎麼樣甩掉眼線的。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呢,你往哪個方向走?”摩栝指一指東邊:“你先走,我等會往那邊走。”桑宛凝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頭來望定了摩栝,似乎想說什麼卻低下頭去欲言又止。正在撿剛纔蜜雪留下的銀針的摩栝奇怪地問:“你還想問什麼嗎?”桑宛凝垂下眼皮去,竟然有點羞澀地問:“那我以後什麼時候才能再看見你呢?”問完之後,她就在心中暗暗地罵自己沒出息,怎麼問這麼一句普通的問題臉都會紅。摩栝愣了愣才答:“你放心吧,我們以後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桑宛凝向他莞爾一笑,不再問什麼,轉過身慢慢地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摩栝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微微一動,浮現一絲自嘲的笑。這個傻女人,不會真的相信他是在幫她,然後感動地愛上他了吧?
桑宛凝果然按照摩栝的吩咐,裝起了病向唐博文請假在家休息兩天。衙門裡這幾日清閒的很,唐博文自然毫不猶豫地同意了。爲了萬無一失,桑宛凝本來是準備一整天待在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然而她天生就是耐不住安靜的人,財叔給她送來早餐吃完之後沒過多久,她在牀上就躺不下去了。這屋子裡一沒電腦,二沒手機,三沒MP3,簡直就是人間地獄啊,能幹的事情除了擡頭望着天花板還是擡頭望着天花板,猶豫再三之後,她還是決定要出去走走,不過又偷偷地告誡自己,絕對不走出這西苑。
桑宛凝住的這西苑是個四合院,在桑宛凝來之前原本只住了唐城一個人,因爲唐城喜歡安靜,不喜歡住的地方有太多人打擾,所以當初大夫人也就是唐城的母親就把這整個西苑都給他了,這西苑離唐府其他幾個院子有一段距離,中間隔了一條几乎一里多地長的迴廊,除了平時來打掃庭院的啞巴財叔之外,基本上就再也不會有人來,看上去應該還是很隱蔽的。桑宛凝出了院子,先到庭院中央的涼亭之中坐着發了一會兒呆,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從頭至尾又想了一遍,卻還是覺得許多地方無法解釋。
最讓她無法解釋的就是摩栝爲什麼那麼肯定唐城一定會帶着她去蘇州呢?她剛纔已經問過財叔,證實了唐城的確如摩栝所說會在過完中秋節之後去蘇州。唐博文原本就是個布商,生意做大之後花錢捐了這麼個縣令做做,因爲鄆林城是他們唐家的祖籍,在外面發了財不回老家來威風威風,那豈不等於是穿了一件漂亮的珍珠衣服卻在夜晚走路一樣,誰看得見呀。但是,蘇州的生意自然也不能放下,和唐夫人商量之後,便決定派在英國留了四年學的唐城回蘇州去打點生意。用唐博文的話說就是,是驢子是馬也得牽出來遛一遛了。
不過,爲了唐城在蘇州那邊的生活不至於無人打點,除了府中的管家之外,唐夫人讓唐城自己在府中挑一個最順眼的丫頭隨他們一起去蘇州。只帶一個人去,再怎麼着也輪不到他桑宛凝吧?除非唐城那傢伙腦袋被燒壞了差不多。
桑宛凝泄氣地想着,眼睛下意識地向對面唐城的房間看去。說是什麼喜歡安靜,還不是看住在這西苑天高皇帝遠,他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昨天晚上她要翻牆出去見摩栝的時候,也和同樣打算翻牆出去瀟灑的他撞上了,兩個人人嚇人,嚇死人,後來她從城北橋回來的時候,在牆外邊又碰上了唐城。只不過他喝醉了酒,使不上力氣,沒法翻過高高的圍牆進屋睡覺,正縮在牆角冷得直髮抖呢。見了桑宛凝頓時像看到了女神,一把抱住裝作沒有看見他的桑宛凝的腿,死纏爛打地要她帶他進去。桑宛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進屋,他還吐了她一身,現在他屋裡還沒動靜,也不知道醒了沒,還是已經出去了。
“桑姑娘,請留步!”桑宛凝正踮着腳尖躡手躡腳地想要趴到唐城的窗臺下看看裡面有沒有人,忽然身後傳來一個焦灼而急切的聲音。回頭一看,居然是幾乎從不到這西域來的唐夫人,她身後帶了幾個丫頭還有兩個揹着藥箱的郎中,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桑宛凝嚇了一大跳,訕笑着不由自主地往後面退了一步:“唐夫人,這是怎麼了?我,我只是一點點小感冒而已,不需要帶這麼多醫生來給我看病吧?”
難道是自己裝病的事情被這唐夫人看出來了,所以帶了兩個郎中來給她驗病的不成?桑宛凝還正在想着萬一真的穿幫了該怎麼應付,唐夫人已經走到她身邊,壓低了聲音對着她的耳朵開口道:“不是的,桑姑娘,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早晨蝶兒來給唐城送洗臉水的時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發起了高燒,而且臉上長滿了紅皰,很有可能是感染了瘟疫,我這正要找人來通知你先搬出這西苑呢。”
“瘟疫?”桑宛凝嚇了一大跳,鄆林城中幾日前大規模地燒死了一批據說感染了瘟疫的豬,這事情桑宛凝是知道的,難道這唐城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撞見了那幾只被燒死的瘟疫豬的魂,被纏上了?還正胡思亂想着,唐夫人已經帶着那兩個郎中風風火火地進到唐城屋子裡去了,包括蝶兒在內的幾個丫頭卻都站在門口誰也不願意進去,唐夫人在裡面催了好幾遍依舊沒有誰進去,不由得氣憤地走了出來怒道:“你們是聾了還是啞巴了,我叫你們,你們一個個都沒有聽見嗎?哦,平時在我們唐家好吃好喝地給你們,如今少爺他有病了你們一個個就都像躲鬼一樣地躲着他了?蝶兒,你端着這水進來給少爺擦臉!怎麼,連你也使喚不動了嗎?”
桑宛凝見那蝶兒苦着一張臉,萬般不情願地彎腰端起那盆水,皺着眉頭支支吾吾地說:“可是,可是少爺得的是瘟疫呀,搞不好會傳染的,我爹我娘可還指望着我這點月錢過日子呢,我要是死了----”
“給我吧!”見她那副愁眉苦臉百般不願的樣子,不等她說完,桑宛凝從她手裡接過那盆水徑直就進去了,留下那幾個丫頭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在唐夫人又氣又恨的目光中一個個縮着腦袋退到了一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唐夫人失望地道:“你們呀,虧我平時待你們那般好,到頭來還不如人家桑姑娘體恤我,罷了罷了,大難臨頭各自飛而已,我也不勉強你們,但是,若是你們敢將大少爺得了瘟疫之事傳出去,哼,那就休怪我們唐家做事不顧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