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訥道:“端看此事誰最受益。”
金橘道:“會不會是那個什麼捕頭?爲了給他兒子出氣?”
莫語道:“有這個可能。可這能出什麼氣啊?就算咱們爺收下這個女人,也沒什麼壞處啊!”
王言橫了他一眼,說道:“怎麼沒壞處?壞處太多了。”
金橘奇道:“有什麼壞處?他又不知道咱們爺是女子。難道他看出來了?”
王言道:“你們兩個那都是豬腦子(原諒敏行吧,她不是故意傳播髒話的)。你們想啊,咱們爺還沒娶親,家裡就收進來這麼個人,以後還有那家的好女兒願意嫁他?”
莫言接着道:“被咱們爺的上司知道咱們爺竟然是個荒唐之人,爺還想升官麼?嗯,還有可能被人上摺子奏到皇上那裡,皇上要是認爲咱們爺是個好色之人……”
敏行一直聽着,聞此,皺眉道:“好陰險,太陰險了。”
王訥眉頭緊皺,沉聲道:“一定要找出這個人來。”
敏行叫道:“莫語,你速去怡紅院,盯着紅袖,看都有誰找她。”然後笑道:“不用着急,這不是什麼大事,對咱們真不是大事。我又沒想升官,就現在這採風使,做和不做有什麼區別?沒區別。”
王訥陰狠地道:“那也得知道是誰背後下絆子,不想活了這是。”
敏行拍拍他的肩,輕聲道:“沒關係,真的,有什麼關係?咱們活着,誰也不靠,所以誰也不怕?”
王訥的身體先是繃緊了,又放鬆下來,也輕輕地道:“是,咱們活着,誰也不靠,所以誰也不怕。咱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敏行看着他的眼睛,笑着點了點頭。心裡卻仍然想着,你不離開,便是永遠。
十七日上午,張立本又遣人來問何時去觀錢塘潮,敏行驚叫道:“差點忘記了,都是這亂哄哄的事鬧的。讓他回去告訴張先生,明早四更在杭州府東門處會合。”
又吩咐金橘:“想辦法告訴莫言莫語別盯着紅袖了,回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四更前起身,前往錢塘江去觀潮。”
金橘應了“是”,忙去了。
敏行又吩咐紅蘿:“去找許嬤嬤,多備些點心裝到車上。再多備輛車,拉上紅泥小爐,水壺銅鍋等物,好喝口熱湯水。”
紅蘿應了“是”也去了。
敏行抹了把汗,差點又錯過錢塘潮。
敏行等人去的是海寧的鹽官鎮,敏行隱約記得有一篇課文提過,這裡是觀潮有最佳地點。路上走了三個多時辰,半路還下了場雨,到達江邊的時候,太陽出來了半,已近午時。登上大堤,寬闊的錢塘江橫臥在眼前。江面很平靜,越往東越寬,在雨後的陽光下,籠罩着一屋濛濛的薄霧。遠處,幾座小山在雲霧中若隱若現。江潮還沒有來,四周也沒有什麼人。敏行吩咐燒水煮茶上點心,先吃些東西。
太陽西斜,衆人都在假寐,忽然聽到從遠處傳來隆隆的響聲,好像
悶雷滾動。大家一下精神起來,都踮着腳往東望去。江面還是風平浪靜,看不出有什麼變化。過了一會兒,響聲越來越大,只見東邊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現了一條白線。那條白線很快向西移來,逐漸拉長,變粗,橫貫江面。再近些,只見白浪翻滾,形成一堵兩丈多高的水牆。浪潮越來越近,猶如千萬匹戰馬齊頭並進,浩浩蕩蕩地飛奔而來;那聲音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好像大地都被震得顫動起來。
霎時,潮頭奔騰西去,可是餘波還在漫天卷地般涌來,江面上依舊風號浪吼。過了好久,錢塘江才恢復了平靜。看看堤下,江水已經漲了兩丈來高。
又過了好一會兒,衆人才回過神來。張立本道:“怪不得王大人一定要來看這錢塘江潮,我等生在水鄉,離此也不遠,但竟不知潮來之時,竟是這樣壯觀,這樣動人心魄,心中之震憾,實難用語言形容。王大人真是見多識廣,真可謂遙知天下景啊。”
王言驕傲道:“我們爺知道的可多了,哪裡有美景都心中有數!”
王訥瞪了她一眼,沒說話。敏行卻道:“王言這孩子,自己知道得少,就以爲別人和她一樣呢。”
張立本笑道:“這位小哥說的可是大實話。”
王言不服氣地斜了王訥一眼,沒敢再說。
一行人回到西湖,敏行想想已有近一年沒有上交文章了,就吩咐謝絕一切訪客,在家裡整理這一年來的文章。太守李明之本來遣人來請,想問問敏行錢塘江潮的事,聽說敏行在做這件事,傳話道:“敏行早該這麼做了,這可上最好的宣傳杭州府的方法。”
敏行忙這事,王訥莫言莫語卻在忙紅袖那事。可又是跟蹤又是暗審,都毫無結果。
紅袖說,一大早來了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給了她一千兩銀票,讓她去那麼做的。她本來想着,若是王大人同意了更好,自己能從良做個官妾也不錯,誰知竟不是那麼回事,只好灰溜溜地回來了。那人再也沒來。
王訥三人束手無策,極鬱悶。
敏行知道了,反安慰他們道:“算了,放開吧。什麼大事啊?不是大事。沒準就是一有財的無聊人作弄人呢。”
三人無奈,也只得做罷。
這一天,敏行將文章交到太守府跟太守的摺子一起進京,還被莫言催着給莫生塵寫了封信,然後準備去荷風苑賞魚,卻被一羣不速之客堵在了門口。
領頭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雖着上等綢衣,但一看就是個管家級別的人。此人鼻孔朝天一臉倨傲地道:“王敏行呢?叫他來見我。”
敏行看看他衝莫語施個眼色。莫語上前喝道:“你們是哪家門下?竟敢跑到這裡來撒野!”
那人伸出一指指着莫語厲聲道:“睜開你的狗眼……”
莫語一聽他罵人,急了,伸腳就踹。那人也不知道是沒有防備,還是腿太慢,竟連躲閃也無,“撲嗵”聲倒在地上。他後面跟着的人躥出兩個來,一
個邊扶他邊叫道:“你竟敢踹我們大管家?是不是不想活了?”
另一個接着道:“我們是明王府的,敢打我們大管家,是找死嗎?我們二少爺想要你家的園子是看得起你們,還不乖乖送上?今天這事,咱們沒完……”
他們說得語無倫次,可是敏行等人聽的再明白不過。原來是明王府的二少爺想要荷風苑,想必紅袖的事也是從此而來。
敏行道:“那裡來的匪類,敢冒充明王門下?明王門下若來,怎麼會不遞帖子。莫言,把這幾個扔出去,咱們先去賞魚,晚上再說怎麼處理這事。”莫語興奮地應着“好嘞”,作勢去抓兩人衣領。嚇得這兩人扶着領頭的,急匆匆去了。
晚上飯畢,一家人坐在廳裡說明王這事。李嬤嬤道:“當今明王,是先王弟弟的兒子。前明王爲人還算明白,皇上待得也不錯,封地在安徽。不知他這二子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敏行苦笑道:“來賞景唄,西湖如今已是遠近聞名了。”
莫言道:“這遠近聞名,爺出的力可不少。”
敏行道:“明王這兒子定是上園子裡逛去了,看着這也好哪也好,就起了據爲己有之心。前使計謀不成,又想來豪奪。”
王言氣憤道:“哪有這種事?人家的東西,白看還不夠,還要據爲己有!想要拿銀子來買也就罷了,竟然還要使陰謀詭計。哼,就不給他,看他能怎麼着?難道沒王法了嗎?”
王訥瞪她一眼,喝道:“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這麼幼稚天真,哼。”
莫言道:“這也不算大事,明王麼,一個空頭王罷了,還放不到我們二爺眼裡。待我拿了二爺的名帖去見見他,也就是了。”
莫語道:“不是還有長沙郡王世子的帖子麼?長沙郡王可是實權王,他一個空頭王可不敢惹。”
敏行舒口氣,說道:“其實把這事交到太守手裡就行。那園子當初說好了,等咱們離開這兒的時候,就交給杭州府。如今它惹來這樣的麻煩,早點交上去不就行了。跟他們喘那個力氣幹嘛?沒必要。”
王訥陰沉沉地道:“交也行,在這之前得好好治這幫傢伙,真是豈有此理。”
敏行笑道:“也好,讓他們出出醜,受點教訓也好。”
過一天,木子就聽來一個笑話。
怡紅院裡一大早,大家都還在睡,忽然聽到一聲極尖利驚恐的叫聲。大家都不顧穿戴整齊就跑出來看。只見一個房間門戶大開,一個少年胡亂包着件長衫,隱隱可見春光,正怒斥一個管家。那管家光着身子跪在地上,一個勁叩頭。聽話裡話外的意思,竟然是個管家把自己家少爺給暴了。少爺氣咻咻地命令剛跑進來的小廝“把他給我扔出去,給我扔大街上去”。
那管家也是個腦子不夠使的,竟然光着跑回客棧去了,讓滿杭州府的人看了個大笑話。
那少爺也覺着丟了大人,沒臉在杭州呆下去,當即起程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