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紅花在欣兒睡後,遵照敏行的吩咐悄悄來到上房,也不福身行禮,直接跪了下。
敏行道:“你叫紅花?起來說話。”
“奴婢是紅花。夫人請問,只要紅花知道的,一定都告訴夫人。”紅花立起身來,穩穩地站在距敏行兩步遠的地方,微低垂了頭,表着忠心。
敏行微微點了點頭,這個丫頭倒是個好的。於是問道:“你跟在欣姐兒身邊多長時間了?是家生子麼?”
“回夫人,奴婢伺候小小姐兩年多了,不是家生子。奴婢家原是種田的,大水衝沒了田地,爹爹孃親瘟疫死了,本來還有個弟弟,逃荒中走散了。奴婢聽個婆婆的話,自賣自身圖個活命。”
“唉,也是個可憐孩子。”敏行感嘆着,“紅花,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一看你,就覺得是個懂事的。你跟在欣姐兒身邊兩年多,她還小,就跟你的小妹妹一樣,沒讓你少操心吧?”
“奴婢不敢,小小姐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要盡心伺候。”
“嗯,這是你的知禮處。”敏行也不跟她說什麼人人平等,繼續自己問題,“這兩年,你一直守在欣兒身邊,今天用飯,我看她吃的很急,這……”
“回夫人,太太說,要讓小小姐多吃飯,免得瘦得難看。於是,張大家的就拿根針站在一邊,只要慢一點點,停一下下,就扎……”紅花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了。
“哼,真是該死。”敏行恨恨地道,“還有欣姐的衣服,這兩年就沒給做過?不會吧?還是……”
“太太給衣料了的,雖然不大……都被張大家的拿走了,本來奴婢也能做成衣服了,可是,沒了衣料……本來,小小姐屋裡也有幾件擺設,也都給張大家的拿走了。奴婢膽子小,不敢說她,都怪奴婢,沒能伺候好小小姐……”
“唉,這可怨不得你,人家有人撐腰哇。”敏行感嘆着,“紅花,你是懂事又能幹的,往後,還得多操心,伺候好欣姐兒。以後啊,再不會和從前一樣了。”
“是,夫人再仁慈不過,我們小小姐終於不用受苦了。”紅花說着,又跪下去給敏行叩頭,“奴婢是沒資格替小小姐謝夫人的,只是,奴婢心裡實在感激夫人,夫人就受了奴婢這頭吧。”
敏行含笑不語,擺擺手吩咐她下去休息。
接下來的日子,莫三奶奶以吹毛求疵的態度也沒能挑出敏行的不是來,莫大太太因爲張大家的事有些心虛,又罰了敏行抄書,也就不好找碴。
於是,敏行的日子又平靜下來。敏行排了時間表,每天上午拿半個時辰教欣兒識字,又讓李嬤嬤每天下午拿一個時辰教欣兒女紅。還有大把的時間,敏行突發奇想,做了毽子教欣兒踢,也算是強身健體。
轉眼,莫生塵去京城已近一個月了,中間寫了三次信,最後一封信中,讓敏行稍安勿躁,馬上就有機會來接她們去京城了。敏行最近過得還不錯,倒是不太着急回京城,她就是個隨遇而安的主兒。
這天,敏行又要和欣兒一起踢毽子,李嬤嬤上前笑着阻止道:“姑娘,歇兩天吧,欣姐兒也還小,您也不好累着不是?再說
,也該教欣姐兒玩些文雅的了,畢竟是女孩兒。要不,您教欣姐兒下棋?嗯,下棋多好啊,又文雅又端莊,真是再好不過。”
“下棋?我哪裡會下棋?不會不會。”敏行又是搖頭又擺手,“我不會那東西。”
李嬤嬤不敢置信地道:“怎麼?姑娘竟然不會下棋?嬤嬤還以爲姑娘什麼都會呢?”
“對了,您還別說,我想起來了,我還真會一樣棋。”敏行突然想到了五子棋,“紅蘿,拿圍棋來。”
已是深秋,天高雲淡,陽光燦爛,敏行就讓把桌子放在院裡,擺了棋盤。紅蘿金橘紅花綠葉都在一旁圍觀。古代人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覷,只有六歲的欣兒,一會兒功夫就掌握了要領。敏行笑道:“欣兒先和紅蘿下,紅花金橘各幫一個,等覺得自己下得好了,再來跟我下,我先歇一會兒。”
幾人興致高昂地下起來,不時爭論在哪裡落子更好。敏行笑着搖搖頭,自去廊下尋李嬤嬤說話。
敏行貼着李嬤嬤坐下來,將頭靠在嬤嬤肩上,閉了眼膩了一會兒,才悄聲問道:“嬤嬤,怎麼了?爲什麼不讓我踢毽子了?有什麼事麼?”
李嬤嬤看着敏行笑眯眯地道:“我們姑娘就是聰明。姑娘的小日子過了十來天了吧?姑娘可知道這有什麼可能麼?”
敏行恍然大悟,一下坐直了,興奮地道:“嬤嬤是說,我可能懷孕了?真的嗎?我要有小寶寶了?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姑娘悄聲。”李嬤嬤急忙阻止,“這事還不確定,可不能說,就是確定了,頭四個月也不能讓人知道。再說,要是太太和三奶奶她們知道了,還不定會生出什麼事來。若是出了事,可怎麼好?”
敏行也立即意識到這事得瞞着,若是太太拿這個做理由,不允許自己去京城,自己這十來月在這莫家大院裡過,危險性可就太大了,這千日防賊,太有難度。
“嬤嬤,這事,您給許嬤嬤說一聲,請她多注意我的飲食,別人,包括紅蘿金橘,都先別說了。紅蘿還好,金橘一興奮,再給嚷嚷出來,她嗓門兒又高……”
“嬤嬤曉得,這是大事,再沒比這事更大的了。以後在行動上,姑娘一定要注意,可不能蹦蹦跳跳的了。”李嬤嬤仔細囑咐着。
“嗯,我曉得,嬤嬤放心。嬤嬤,我真高興,我終於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敏行心裡想着,自己終於要有有血緣的親人了,這可真是自己盼了兩輩子才盼來的,自己一定要確保她(他)的安全。
自此日起,敏行不敢再做諸如踢毽子之類的劇烈運動,也不敢再吃寒涼的東西。許嬤嬤對敏行入口之物嚴防死守,生怕有一點點不對,也就是說,即使敏行想吃寒涼的東西,也摸不着。但是這一切都是在悄悄進行,連紅蘿也不曾察覺。
好在是正吃螃蟹的九月已經過去,敏行還有不那麼難過。這一天,敏行帶着欣兒過去長青苑給莫大太太請安,正要回綠荷苑,莫大老爺遣人送了信兒進來,讓莫大太太吩咐敏行收拾行李,準備去京城。
莫大太太瞪了一旁立着的敏行一眼,沉聲道:“二媳婦,你給二郎寫信要去的?”
敏行忙福身道:“
回太太,怎麼會?媳婦在家裡待得好好,怎麼會寫這樣的信?沒有太太吩咐,媳婦一個字也沒給二爺寫過傳過,太太明鑑。”
“那怎麼這麼沒頭沒腦地就遞進來這麼個信,連個理由也無?你說說,這是爲什麼?”莫大太太還是要責備。
敏行委屈道:“太太,媳婦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要不,遣人出去問問老爺,看看信裡是怎麼說的?”
“你……哼!”莫大太太氣結,最近莫大老爺男人氣重,對她總沒好氣,爲這個去問,不是找着碰釘子麼?
羅依在一旁打圓場道:“姑母何必爲這個生氣?這算什麼大事?這可算不上大事。再說,二表嫂總得跟去二表哥任上的,也不能讓表哥一直無人伺候啊。早去晚去不都得去麼?姑母,您說呢?”
敏行聽着這簡直是給自己幫腔的話,詫異不已,這羅依又是什麼意思?有了新的打算麼?心裡好怕怕啊。
莫大太太的心事可不會對羅依說,那是她和莫三奶奶的秘密。此時她無話可說,就拿眼睛去看莫三奶奶,莫三奶奶正想說話呢立即冷笑道:“二嫂和二哥的感情可真好,這才分開多長時間哪,就來催了。誰家的媳婦不是在家伺候公婆,偏二哥的媳婦不能留在家裡。”
莫大、奶奶吳氏含笑道:“三弟妹,你這話也不對。太太自然有咱們倆伺候,二弟爲朝廷辦差,事關咱們莫家的興衰,還是得有人在身邊幫扶纔好。二弟妹知書達禮,最合適不過。再說,兒行千里母擔憂,二弟妹把二弟伺候好了,解了太太之憂,自然也是孝順了太太。”
這下,莫大太太不好說話了,莫三奶奶也駁不了,只能嘟囔道:“哼,偏你會說話了。”
敏行感激地對莫大、奶奶笑了笑,才向莫大太太道:“太太,哪您看,媳婦這行李……”
莫大太太陰着臉,停了好一會兒,才慢騰騰道:“去吧,收拾去吧。留下人也留不下心,早走早肅靜,我也少操心。只是,欣兒身邊也不能沒個老成的教養嬤嬤,我這有個李嬤嬤,正好閒着,就給了欣兒吧。欣兒,你可聽見了?”最後一句話是對欣兒說了。
欣兒本在一邊和大房的悠兒小聲說話,聽見這話,正要拒絕,卻看到敏行微微搖了搖頭,便起身道:“欣兒聽見了,欣兒謝祖母。”
敏行幾人回綠荷苑的時,莫大太太給的李嬤嬤從身後跟了上來,金橘一看,低聲叫道:“怎麼是她。”
紅蘿在一旁扯了扯金橘,示意她回去再說。原來,此李嬤嬤就是原來廚房的李婆子,金橘很跟她打了幾次交道。
敏行心裡有了數,別的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笑道:“我這裡已經有個李嬤嬤,這叫起來不免會混。我看,就叫您小李嬤嬤吧。”
小李嬤嬤本不些不願,可看着周圍一雙雙審視的眼睛,心裡一抖,口上就應了。
晚上,莫語才送了信兒進來,說是王元帥夫人戚氏身體有些微恙,想見義女,二爺才急忙送信回來催促二夫人進京。
第二天一院子的人緊張地收拾了一天,到天落黑基本收拾好了,本想第三天一早就起程,誰知晚上又出了事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