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暖風燻蒸,樹影婆娑,林影生煙。
鄒晨的青絲被斜攏在側挽成隨常雲髻,卻見她頸項嫩白修長,烏黑青絲下,雙目流光溢彩,不知和兩位表姊說了些什麼,俏皮一笑,驚豔萬物。
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微微側過頭傾聽了一下,然後轉過身,臉上瞬間露出一絲端莊的笑容,看了杜昭一眼,杜昭從旁邊走近。
她向前幾步,雙手放在腹前交叉行了一個晚輩禮,姿態優雅、端莊嫺靜。
“陳家伯母萬安!”
林氏身邊的幾個婦人暗讚了一聲,紛紛點點頭,眼中露出善意的笑意。
林氏指着身後幾位婦人道:“這位乃是縣丞家的李主母,這位乃是教喻家的王主母,這位乃是助教家中的寧主母,這位乃是蔡士子家的劉主母。”鄒晨隨着林氏的介紹一一行禮問安,幾位婦人都點頭回禮。
蔡士子家劉氏特意打量了鄒晨幾眼,只見她容貌俊俏,身量苗條,氣度端莊,並不唯唯喏喏,心中生出了幾分遺憾,這樣的小娘子,怎麼就沒有聘到自己家來呢?
林氏拿帕子按着嘴角笑道:“劉主母可是心生愛惜了?這樣俊美的人兒,如今可歸了我們陳家了。”說完之後掩脣輕笑。
劉氏臉上露出一絲不悅的神色,然而到底是忍住了。畢竟身份不同,她的夫君不過是秀才身份,而陳家乃是千年傳家,不敢過於招惹。
鄒晨聽到林氏口無遮掩,當着自己的面議論自己,臉上便帶了一絲不悅,福了一福道:“既是陳家大娘子無其他事。還容奴奴告退。”竟是連伯母都不喊了。
林氏身後幾個婦人聽到鄒晨這樣說話,便低下頭偷偷的笑。
鄒晨福了一福便想離去,卻被林氏喊住,林氏笑道:“小晨怕是不知道這劉主母是何人吧?她乃是蔡又鳴伯母,當初,曾聽聞你們兩家議過親事。”
劉氏聽了這話又驚又怒。竟是想不出話去反駁她。幾位婦人更是驚愕不已,難道這陳家果真如別人傳聞中的那般,兄弟失和,六郎將十三郎逼走他鄉,現在又來打擊這還未過門的侄婦來了?看向鄒晨的目光便充滿了同情。
鄒晨冷笑了數笑,心想這個蠢貨竟當着蔡持正夫人的面來打我的臉。卻不知這蔡持正乃是今科進士。神宗朝時曾做了宰輔,平白無故替陳家結了這麼一個對頭。
遂看也不看林氏。面向劉氏福了一福,盈盈笑道:“師公與我五哥談論文章時,曾談過陳恭公(陳執中諡號)品德高潔,不以官高自恃,更不以權謀私,嚴於律己。爲官清廉。蔡伯父能得陳恭公教誨,品德及文章必是俱好。聽聞蔡伯父參加此次貢舉,定能一舉奪魁。我這裡先恭祝劉伯母了。”
言畢又福了一福,劉氏急忙雙手扶起,笑吟吟地說道:“既如此,我就承你吉言了。”哪個婦人不希望夫君一舉登科,鄒晨這一番恭維恰到好處,不僅點明瞭他家與先宰相有師門之誼,更道出了文彥博對蔡持正也是頗多欣賞。
“師公教誨我五哥時,曾拿了蔡伯父的一番文章來點評……”鄒晨又背了一篇蔡持正的早年得意之作。
劉氏聽的心裡歡喜,尤其是文彥博還拿了自己夫君的文章來教育子弟,這一番流傳開來,頓時可以令蔡持正的聲望更上一層樓。
對於一個新科進士來說,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了。
所以看向鄒晨的目光無比的親切。
鄒晨將文章背完,點評了一下,“……文章立意新穎,用詞達意,推陳出新。可惜,縱是有千萬般的好處,我這張笨嘴卻是說不出來。”
倆人一唱一和,旁邊幾位婦人又異口同聲的藉機恭維劉氏,竟是把林氏給拋到了一旁。
劉氏和鄒晨說了一會話,看了看旁邊等着的黃家倆姊妹,笑道:“相談甚歡,竟是忘了還有人等你,快去吧。”
鄒晨便向幾位婦人福了一福退下了,路過林氏身邊時也低身福了福,還不等她說話便立刻站直了身子往黃家表姊那邊走去,那林氏氣的咬牙切齒。
劉氏又和林氏說了一會便藉機離開了,那幾個婦人看到後也藉機離開,均是不想再呆在林氏身邊。
“我曾聽到一個傳聞,說是陳家兄弟失和,六郎壓着十三郎不許他科舉,若不然憑十三郎的學問,早幾年便登科了。”縣丞渾家李氏看到林氏已經走遠不屑的說道。
教喻渾家王氏則是一臉的無所謂,“不過是沒落世家罷了,若不是咱們宛丘有太昊陵,這些人哪裡還有這般的光景?”
助教渾家寧氏的夫君歸教喻管,自然是看教喻眼色行事,也緊跟着說道:“就是,表面看着光鮮,其實說白了,不過就是守陵戶罷了。還端得甚世家的架子?若真是世家,先唐時怎麼沒人打壓他們?”
“要說到清貴,什麼人能有讀書人的身份清貴?若不是看在十三郎的面子,整個宛丘有誰會與她交際?”縣丞渾家李氏與劉氏交好,見不得林氏如此噁心劉氏,便口出不遜。
劉氏笑了笑沒有說話,腦子裡卻在想着鄒晨方纔說過的話,文彥博曾拿了夫君的文章去指點子弟。這是不是意味着欣賞自己的夫君,夫君可否拜在他的門下呢?旋即又搖了搖頭,陳恭公在時,一向與文彥博不合,也許他只是欣賞夫君的文章罷了。
越想越覺得沒底,便打算等回家時把這件事情寫信和夫君說一下,看看他的意思。
自家原籍泉州郡城,在宛丘也沒有什麼親戚,若是能借着鄒家搭上文彥博的線那真是太好了。
雪蕊雪慧二女看到鄒晨走回,迎了上去,悄悄問她有沒有什麼事情。
鄒晨搖頭。挎住二女的手臂笑道:“既是來遊園,當盡情遊玩。莫要辜負如此大好春光。”
陪着二女在園中轉了好大一會,才弄明白,原來這遊園當真是遊園,並不是她想所的什麼幾個小娘子比詩鬥詞的場合,也不是她所想的曲水流觴。
仕女們三女成羣按照各自的生活圈子們圍坐在一起,低聲談論。
鄒晨也沒有什麼朋友。便隨着黃家的表姊坐在了她們的幾位好友身邊。
幾位小娘子個個都是青春靚麗的年紀,活潑可愛,如鮮花一般的嬌嫩,晃花了幾個從這裡經過去馬球場的少年的眼睛。
鄒晨看到他們提着馬球杆,便低聲問黃雪蕊是怎麼回事。
黃雪蕊笑道:“每年遊園之時,便會舉行馬球比賽。小娘子們會被一人分一朵紅花,等到他們分出勝負之時。便將紅花扔到他們身上……”說這裡頓了一下,“勝者有權利請在場中的小娘子同飲一杯酒。”
鄒晨被嚇了一跳,她知道宋代的風氣非常怪異,說是嚴厲也挺嚴厲,可是要說開放也是挺開放。竟是未曾想到,大庭廣衆之下。可以同飲一杯酒。
“現在不這樣啦,現在都是向小娘子敬酒,小娘子須得一口氣喝完。”黃雪蕊看了看鄒晨的臉色發現她被嚇到了。便捂了嘴偷笑,“一般都是自己的未婚夫婿敬酒,別人哪裡會這麼做。別人都在傳說,說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一意在家裡做待嫁女,原來竟是真的,你連這樣的風俗也不知道。”
鄒晨訕笑了一下,“以前倒是陪着幾個嫂嫂出來過,只不過是遊遊園罷了,遠遠看過別人的馬球比賽。”
黃雪蕊撫掌笑道:“是了,那一場陳琦定是沒有下場,你那幾個嫂嫂怕出亂子,所以不敢帶你去。既然你這次來了,想必陳琦必會下場的。”說着促狹的眨了眨眼睛。
黃雪慧在一旁接話道:“堂姊,你又使壞了。你莫攛掇着晨表妹,定是你想去看馬球賽了。”
黃雪蕊輕啐了她一口,“就你多嘴!”
黃雪慧用手颳了刮臉,“我剛剛錯眼看到一個姓李的小郎君往馬球場去了,也不知道堂姊認不認識他?”說完之後立刻站起來閃到一邊,笑盈盈的看着黃雪蕊。
黃雪蕊被堂妹取笑,立刻從地毯上站起來作勢要打堂妹。不妨堂妹躲到鄒晨身後,繼續取笑她。鄒晨被她們夾在中間,勸完了這個勸那個,過了一會三個人抱在一團笑了起來。
幾個人正笑着,便看到旁邊的幾羣人都往馬球場而去,而那些還未定親的,則是由家裡人引着坐到了高亭之中,遠遠的看着。
黃雪蕊用期盼的眼神看了鄒晨一眼,鄒晨便笑着點點頭,姊妹三人歡呼一聲,隨着人羣往前走,留下僕婦們收拾東西。
只見這窄長的馬球場上全是整齊的沙地,被用精巧的木欄杆隔開,欄杆後面並排放着幾排桌椅,想必是給那些貴婦們用的。
小娘子們都是由家人或僕婦們簇擁着站在欄杆後面,揮舞着手裡的手帕喊着兩隊的名字。
鄒晨只聽得她們喊“君子隊”“君子隊”……
便扭頭問黃雪蕊是什麼意思。
黃雪蕊道:“每年隊伍的名字都是不同的,只有獲勝的那個隊纔可以叫君子隊,她們喊乃是去年獲得君子隊的球隊。”
馬球每隊人數不定,可以有五十名,也可以有三十名,只看今年參賽人數是多少。
每年獲勝的那一隊可以獲得君子隊的稱號,而且可以邀請在場的任何一個小娘子飲酒,小娘子不得拒絕。
所以每年的這場馬球比賽,激烈異常,有些在去年打出真火的對手,會利用今年報仇雪恨。
更有一些人,獲勝之後會邀請敵對方的未婚妻飲酒,藉機羞辱他們。
鄒晨聽着黃雪蕊的解釋,一邊在場中巡視,與萬千人中就那麼一眼看到了陳琦的身影,只見他穿着黑色騎馬裝,騎着一匹黑色駿馬,手握着球杆,正往這裡張望。
少年嘴角微微勾起,眸中神采熠熠……
鄒晨的心,突然嘭嘭跳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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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發燒了,睡了一天,我儘量在碼字,可是力不從心。怕是隻有一更了,明天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