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晨和美孃的夫子到了。
她是一個面容嚴肅的三十多歲的婦女,梳了一個非常簡單的墮馬髻,發間只有一根金釵別無他物。內穿一件藕荷色小襦衫,下套一條訶子裙,外面一件青灰色背子。整個人看起來就象是一根標杆一般站在那裡,用眼不住的打量鄒晨和美娘。
黃麗娘端上了兩碗香茶放在了女夫子身旁的案几上,女夫子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跪坐在席後,場面一時間變得冷場,竟是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黃麗娘和柳氏尷尬的互視了一眼。
還是陪着女夫子一起來的黃天順渾家柴氏阿靜機靈些,她笑道:“麗娘啊,這位乃是咱們母親專爲小晨和美娘請來的女夫子。和當年的莫大繡師,也算得上是半個同門。姓鄭名襄……”
柴靜介紹完女夫子的情況,鄒晨和美娘便齊齊上前福了一福。
女夫子仔細觀察鄒晨和美孃的情況,發現她們雖然是沒有受過什麼禮儀的教育,但是顯見得家裡教養還不錯,倒也勉強稱得上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了。她看完之後便衝着柴靜點點頭,柴靜立刻向黃麗娘使了一個眼色,黃麗娘便端着香茶送到了孩子們手裡,讓她們敬上了拜師茶。
女夫子這時纔算臉露笑意,接過香茶喝了一口,道:“往常,你們在家裡學些甚麼?”
美娘和鄒晨答道:“平時無事也就是看看《女書》和《女則》或是看些農書,或是做些繡活。”
女夫子又讓她們把手伸出來,看到她們手上並不象那些大家小娘子一般細皮嫩肉,明顯是做過農活的。
“我對繡活一事,並不精通,勉強也就是能繡而已。我來,主要是教你們學一些規矩和禮儀。以及你們將來嫁人之後如何與婆家人相處。只教你們一年,能領會多少,這就要看你等的福氣了。”
聽了這話,柳氏急忙從身後端出兩個木盤,上面放了一顆芹菜,蓮子六,紅豆六,紅棗六,桂圓六,乾瘦肉條一根。女夫子笑着接下了。然後從身邊的包袱裡取出兩本先唐長孫皇后所寫的《女則》送到了她們手中,又叮囑了她們一番,便算收下了這兩個小徒弟。
拜師之後。女夫子便在鄒家後西院幫她清理了一間屋子安頓下來,每日教習鄒晨和美娘一些規矩和禮儀,監督着鄒晨和美娘日日苦練,不敢有絲毫鬆懈。
黃麗娘則是留了大嫂柴靜在家裡住了兩日,找了一個機會向她說了一下自家想爲鄒正文置辦一身行頭。柴靜當即笑着應允了。當年黃天青去應考,家裡置辦行頭的單子還在,只管照着抄一份便成了。
這一日,李醫士渾家呂氏帶着李錦繡前來登門。
柳氏和黃麗娘客氣的將呂氏迎到了正房,而李錦繡則是去了後西院找鄒晨去了。自從女夫子來了以後,鄒晨和美孃的活動陣地便挪到了後西院。相應的。小七也跟着一起搬到了後西院居住。女夫子見到鄒晨一個小小的八歲幼女,卻能夠細心的照顧幼弟,便對她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層。她哪知道,鄒晨如此細心其實是將小七當做了自己前世的兒子陽陽一般對待。
李錦繡去的時候,鄒晨和美娘正愁眉苦臉的雙手平舉,手上放了一個木碗,碗裡滿滿的清水。
女夫子站在她們身前。仔細的觀察着她們的手臂。
“身爲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腰和胳膊。腰要如細柳一般,而胳膊要有力氣。端水這一個動作,是訓練你們的腰身和胳膊。”女夫子不停的在旁邊指導着動作要領,看到稍微有一點不對的立刻一個教鞭敲上去,雖然不痛但卻是能把手裡的的木碗晃動一下,然後水會灑出去少許。女夫子又會立刻添滿水,同時告訴她們,時間從頭開始算。
女夫子明明看到門旁站得有人,卻跟沒看到似的,依舊嚴厲的指導着鄒晨和美娘。小七則是無趣的坐在走廊上,歪着頭看着姊姊們受訓。一看到李錦繡來了,立刻跳下走廊穿上鞋子就跑了過去,親切的喊:“錦繡姊姊,你來啦!”
李錦繡拉着小七的手,到走廊上坐下,等到鄒晨她們做完了一個動作以後,女夫子才放她們休息一會。
鄒晨拍了拍胳膊,呻吟道:“好累啊!”
美娘也是累的不能行,以前種地的時候也會覺得累,但是那是身體在不斷的移動中,哪像現在跟受刑似的,站着一動不動。象昨天,就光一個坐姿就罰了兩姐妹幾個時辰,一直坐不好。
“自從你們的夫子來了之後,咱們就沒有機會在一起了。”李錦繡看了看這兩姊妹累的不能得了,羨慕的說道。她不過是一個醫士之女,家中只有幾十畝田地,完全依靠着父親行醫爲生,實在是請不起女夫子。眼見得鄒晨姊妹請了女夫子,說不羨慕那是假的,不僅她羨慕,幾個平時和鄒家玩的好得幾個小姐妹個個都羨慕。
鄒晨和美娘剛剛休息了一盞茶時間,還來不及和李錦繡說上幾句話,便被女夫子叫起來練習走路的姿勢去了。
李錦繡和小七玩了一會,覺得無趣,便提出要回家去,鄒晨只能用眼神示意和她告別。
去了西院,等了呂氏談完,母女倆個便一起回家去了。
等到呂氏走後,柳氏長出一口氣,這幾天知道鄒家請了一個女夫子,很多人都來打聽價錢,然後一聽到這位女夫一年一個人五十貫,要四季衣裳,而且等到她教完還要回南方,鄒家要付她的車馬費,還要派人將她送回。很多人一聽價錢便打消了這個心思!
今天李醫士渾家呂氏來也是打聽價錢,當聽到五十貫,她面上有些猶豫。這可是自家一年的收入啊,若是全部放在女兒身上,那幾個小子讀書就沒錢了啊。
黃麗娘卻是不管這些,將李錦繡好好地誇了一通,話裡話外都是圍繞着李錦繡將來講的。誇完了之後又開始訴苦。說自家兒子整天只知道讀書,都十四了還不會照顧自己。現在正愁着不知哪家的小娘子好,想給兒子說門親事呢!呂氏又不是一個蠢人,當然是明白這鄒家有意想和自己結親。
她心裡也對鄒家有好意,更何況她也是知道鄒四郎的是個老實孩子,一門心思的讀書。眼見得黃麗娘說的是四郎,心裡也動了動,只是此乃大事,須得回去和李醫士商量,便只是順着黃麗孃的話去誇四郎。卻並不吐口。
黃麗娘看到呂氏面上露出喜色,便知此事成了一半,於是和柳氏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刻意奉承呂氏。
呂氏回到家後。將此事和李醫士說了說。李醫士聽後點點頭,道:“鄒家小四着實不錯,年紀與咱家錦繡倒也般配。他在行學館中求學,聽行學講,倒是一個吃苦認真的。若是親事能成。也是美事。”
而二郎和烏倩的事情則更是簡單,鄒正達找了一個空兒,請烏老六來家吃了一頓飯,酒酣耳熱之際說起了兒女之間的親事,烏老六當即拍板,兩家在飯席間便把這事給定下了。
這一日。柳林集的魯媽媽剛從沈家陪着沈大娘子馮氏說了一會子話往家裡走,便看到一個陌生人站在自家的院門口向裡張望。那人遠遠的看到魯媽媽走了過來,便大聲的喊了一聲魯媽媽好。
“我是鄒裡的人。今天來你莊走親戚,村東的鄒家特意託我帶個話給您。”那人便說道。
魯媽媽一聽是村東鄒家的人便笑吟吟的請人往家裡坐,那人推辭了一番,把來意講了一遍然後便走了。卻原來是鄒家人請他前去保媒,魯媽媽聽了傳話。進了家門後思忖道,這鄒家一共五個小子。二郎和四郎都到了說親的年紀。以往也曾話裡話外暗示過,只是鄒家只是以兒子尚在讀書給推辭了。其實那些小娘子們大部分是父母看中了鄒家的人品或是家產,主動託魯媽媽前去說合,只是試探了幾回,鄒家並沒有這個意思,魯媽媽纔算不再提這事。
“也不知道鄒家看中的是哪家小娘子!”魯媽媽拿起雞毛撣子掃了掃身上的灰塵,若是嫁了鄒家,那真是享福,家道殷實不說,主要是家裡人口簡單,沒有什麼煩心事。雖然有一個不着調的祖母和大伯,然而早早的便分過家了。現如今關起家門過着小日子,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他家呢。
別說旁人羨慕,就連自家也羨慕呢。只是自家的小孫子在沈秀才學館裡讀書,若是去議親,平白的便高了沈秀才一輩,於禮不合。要不然豈會放過這到嘴的肥肉給別人說親?
在家裡收拾停當,第二天一早便騎上毛驢去了。
到了一看,鄒家大門關着,靜悄悄的空無一人,向幾個在茶棚中閒聊的人問過之後才知道,原來鄒家的人全部去菜地收菜去了。魯媽媽奇怪了,這明明喊着讓自家今日來,怎麼卻無人呆在宅中等候?
這時鄒老爺子從外面扛着鶴嘴鋤回來,看到魯媽媽站在茶棚前正坐着喝茶,便親自上前去招呼,又開了院門,請魯媽媽在前院坐好。
魯媽媽和鄒老爺子談了半天方纔明白,原來,竟不是柳氏和黃麗娘找自己,而是這位。
“老丈有話但講無妨!”魯媽媽陪他東拉西扯了半天,覺得這老丈話裡話外都是在試探自己,便不耐煩的說道。
鄒老爺子呵呵笑了笑,然後猶猶豫豫的開了口:“實不瞞魯媽媽講,這次,實在是爲了我的孫子親事才斗膽求魯媽媽幫忙的。”
魯媽媽一聽爲了孫子的親事,立刻喜笑顏開,點頭道:“正是,二郎和四郎眼看得一個十六歲,一個十四歲了。合該是說親的年紀,說實話,我這一年啊,也是幫着您家相看了不少,只是有些不是屬像不合,便是年紀不合。但不知老丈您看中的是哪家小娘子,我好去說合說合。”
鄒老爺子張大了嘴巴,結結巴巴的說道:“魯,魯媽媽誤會了,誤會了。我說的不是二郎和四郎,我說的是大郎!”
PS:
雙手向前平伸,然後站直,大家可以試下這個動作,很自然的就收腹了。我昨天才百度到的一個小知識,話說我今天就試上了。嘿嘿!對了,‘太極十二拍’親們有沒有學會教給父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