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坐在斯萊特林休息室的沙發上,面前擺着一副下到一半的棋盤,皇后和國王將彼此的武器架在對方的要害處,只差最後一步就要同歸於盡。
如今的斯萊特林休息室與以前斯內普教授當院長時大不相同。天花板上是巨大的水晶吊燈,地板上鋪着華麗的長毛地毯,包金雕花的沙發和坐椅,烏沉沉的書櫃和書桌。
斯萊特林的學生在這樣的休息室中,也是極盡表現自己高貴優雅的一面,翹着腿坐在沙發上端着似笑非笑的臉,跟人說話都恨不能湊到耳朵根上小聲嘀咕,沒有人再高聲說話談笑,遊戲也只是打打牌下下棋,女生們坐在一起嬌嬈百態,露出她們潔白纖細的脖子和手腕,一舉一動都又慢又美。
德拉科身爲七年級中最有名的一位,並不只是因爲他俊美冰冷的容貌和總是陰沉沉不見一絲笑的臉,也不是因爲馬爾福這個巫師家族的名聲,而是如今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沒有人不知道格林格拉斯家族的人正在用他們家中嫡出的兩個女兒謀奪馬爾福的家產。所有人都在猜測,德拉科最後會不會帶着馬爾福家的黃金被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姐攥在手心中。
這樣驚險刺激的秘聞,配上德拉科如孤獨王子般的模樣,和他身上困獸般陰森的氣質,結果倒比以前更受歡迎了。
對自己身邊發生的一切,如果是以前的德拉科,他一定會暗自得意,可是現在的他只覺得無聊。這些人眼中的風光就是如此膚淺。對現在的德拉科來說,唯一能讓他感覺愉快的就是下一秒有人來告訴伏地魔已經被救世主殺了,如果他們能同歸於盡當然更好。鄧不利多也掛了,所有的食死徒都被魔法部殺光了。
他嘆了口氣,這些事也只能想一想來滿足自己,要真能實現只怕沒有個三五年不可能。邊想邊拿起旁邊的一本書隨手亂翻,牆壁上的巨大鐘表的指針已經指向了凌晨一點。而據他所知,託託應該在一個小時前就離開了,那麼她爲什麼還不跟自己聯絡?
看着桌子上喝乾淨後沒有再自動續滿的茶杯,德拉科多少有些不安。
聖誕節假期前貝比從有求必應屋拿走了很多東西,從這些東西判斷,她應該是打算假借這次聖誕假期離開霍格沃茲後,就直接逃走躲起來的。
從她告訴自己的情報看來,消滅黑魔王的魂器應該只剩下最後的赫夫帕夫的金盃了,而這也是指日可待的。也就是說,如無意外,波特跟黑魔王的真正遭遇戰應該就在最近了,或許在三五個月內好消息就會傳來。
所以她纔會跑。
德拉科翻着書,心裡多少有些羨慕說跑就能跑的貝比,因爲他不能跑。不管是食死徒還是鄧不利多,如果他敢跑,這兩邊都會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來。所以安靜的留在霍格沃茲纔是最好的。
鐘錶指針緩慢的走着,休息室中的人越來越少了,但當低年級的回寢室後,高年級的卻有不少都從樓上寢室來到休息室中,他們多數獨自坐在一處沙發上,或捧書或發呆,沉默不語。
扎比尼走過來,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敲敲桌子唸了聲:“紅茶。”下一秒,熱氣騰騰的紅茶就出現在他的手邊,他端起來湊近嘴邊邊吹邊說:“德拉科,德里安在寢室裡說他的魔杖不見了。”邊說邊喝茶,好像只是閒聊。
德拉科眼皮都不擡的哧笑道:“哦?他不會是上廁所時掉到下水道里了吧?”
扎比尼無聲的竊笑起來。
兩人坐在一處,偶爾交談一兩句,他們兩人的樣子自然是落在旁人眼中。扎比尼略有些不自在,德拉科冰冷的瞟了他一眼。
斯萊特林裡如今暗潮洶涌,此時誰都不肯表現出自己的立場和主張,馬爾福家雖然有些落魄了,但看格林格拉斯對馬爾福家的野心,自然也表現出這個巫師名流家族仍然是極尊貴的,扎比尼的家就算再怎麼有錢,也無法跟馬爾福家相比,他坐在德拉科身旁,無異於表現自己的立場和方向。
可是他這樣坐上一條快要沉的船,當然讓人覺得奇怪。
扎比尼覺得不自在是因爲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確的表明自己站在德拉科這一邊,而這跟他一向低調的風格有些不符。以前不管斯萊特林中的風頭怎麼變,他從來都是不加入的。就像他美豔的母親告訴他的那樣,站穩自己的腳跟。
而對扎比尼來說,站在德拉科的一旁並不代表他就要加入馬爾福的陣營,他的目標只是那隻金獅羣中的小鷹,但以他自己的力量跟一羣沒有理性的獅子作戰可不是他的信條,換個角度,站在比他強大的人身後,對他來說更方便。
德拉科並不在乎扎比尼的忠誠,在經過六年級時的事之後,他已經明白爲什麼父親說屬下比朋友更值錢的原因。只有屬下是不會背叛的,因爲他們不敢,因爲背叛的代價更大,但所謂朋友卻會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光明正大的離開。
他需要的是跟他一樣強大的盟友,而不是曖昧不明的友情。扎比尼夠強,他纔會願意與他結盟。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德拉科感覺到放在胸口的雙面鏡震動了起來,他懶洋洋的放下手中的書,站起來準備回寢室去。七年級的斯萊特林都可以擁有自己的房間,而不再需要跟其他人共同寢室。
扎比尼看他站起來離開,其實整間休息室的人都在看着德拉科離開。就算他們再怎麼認爲馬爾福家已經倒下了,但德拉科積威仍在,特別是今年開學之後的他,幾乎不只一人在私底下議論,說他爲了重振馬爾福家族,已經加入了食死徒。
有馬爾福的庇護的德拉科,不過是個錢多的小少爺,但失去了馬爾福的德拉科,卻成了一個食死徒,這只是讓他變得更可怕。
回到寢室的德拉科關上門後立刻掏出雙面鏡,打開後,鏡面閃現出的人影卻讓他一愣,然後心底的火就蹭蹭往上竄。
那個頂着一頭古怪黑髮,皮膚髮暗發黃卻笑得一臉開心的傢伙。
——
我對着鏡子那頭的黑臉笑得很開心,今天所有的一切都那麼順利。金妮的事交給珀西去操心了,我成功租下房子,還認識了那麼多的同胞,所以就算現在德拉科的臉色明擺着不高興我也不在意。
他陰森的目光打量着我,冷笑道:“……這麼開心啊。難不成遇見了拯救公主的騎士?”
我的呼吸一窒,覺得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雖然自覺心中坦蕩,但在他這樣問的時候,卻仍然有那麼一點點的心虛。
他卻露出了一個過份燦爛的微笑,體貼的說:“太晚了,既然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早些休息吧。最近如果有什麼事,就多看看報紙。就像我教你的那樣。”
我還沒再多說兩句,他那邊就把鏡子合上了,結果我對着一片灰暗的鏡面默默無語了半天,剛培養好的情緒都白費了。
呆呆看着鏡子好一會兒,最後只能合上鏡子放在枕邊躺下睡覺。
夢裡感覺一片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德拉科陰森的微笑讓我發寒。睡醒起來半天回不了神,懵懵懂懂好一會兒發現原來是託託在牀邊着急的看着我,它在不停的說:
“小姐!有人在外面敲門!”
我立刻從牀上跳起來,踉蹌着奔向大門。雖然已經猜到可能是昨天晚上認識的那一羣,不過在我聽到艾德琳的聲音時,還是嚇了一跳。
她在門外邊軟聲尖喊:“啊呀,你怎麼還沒起牀!”
我趴在門上欲哭無淚,姑娘,你也來得太早了吧?不過轉頭一看牆上的鐘表,中午十一點十分。
好吧,是我起晚了,只好請她在門外多等一會兒。
我回房間洗臉換衣服穿鞋提包,順便交代託託誰來都不開門,如果有小偷闖進來,它唯一的任務就是不要讓人看見它。
結果託託仰起小下巴驕傲的說:“小姐,請不用擔心,別說是小偷,就是一支軍隊,託託也絕對會好好守護這個家的。”
我提着包站在門邊無力的看着它:“……不用,託託,真有事你帶好所有行李,躲起來等我找你。”
打開門,果然是艾德琳,昨天晚上吃飯時就發現了,這個姑娘說話聲音很大,但又給人一種很嬌的感覺,我想這可能是口音的緣故。她站在那邊,穿着一件雪白的大衣露出兩條細長的腿,漂亮的棕色皮靴直到膝蓋。
我吹了聲口哨,她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我打招呼:“嗨,找我什麼事?”
她翻了個白眼,毫不認生的走過來挽着我的胳膊說:“你不是要找學校嗎?正好今天我沒課,乾脆來帶着你去看看我們學校。”
我剛要接話,她拉着我站在陽光下仔細端詳了我半天,看得我直髮寒,突然嚴肅的說:“你的頭髮多久沒弄了?”
多久沒弄頭髮?自從我回到霍格沃茲之後,一年半了吧。
她誇張的嘆了口氣說:“好吧,我們先去給你弄弄頭髮,我知道一間不錯的店。”
這是一個自來熟的姑娘。
當我坐在理髮店裡,旁邊她跟一個叫波德夫的理髮師正對着我的頭髮討論得熱火朝天。
連吹帶燙,理髮師說爲了配合我的膚色,最好染一下,我還沒來得及拒絕,艾德琳已經幫我約好在下週過來染髮,她用一種我無法反應過來的速度刷卡結賬帶着我出門。
我必須承認,理髮師手藝不錯。我現在更像二十歲的大學生了,雖然個頭仍然不高,臉蛋仍然有些嫩,但這個髮型能幫我加分不少。
“好吧,我們現在去吃飯。”她挽着我的胳膊在寒風中的理髮店門前說,然後直接奔向路邊的一間咖啡廳。
好吧,反正我也餓了。
認識艾德琳後,我才發現其實我是很得過且過的一個人。只要沒有什麼大的衝突,我總是不會有意見的。
在咖啡廳坐下後,我才發現這裡幾乎都是黑頭髮黃皮膚的人,我跟着艾德琳進來,這些人似乎認識她的樣子,紛紛向我們這張桌子看過來。
艾德琳脫下大衣後,露出她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材,緊身的黑色毛衣連身裙配上斜斜系在她細白的脖子上的印花絲巾讓她在瞬間就奪走了整間餐廳所有男生的目光。
我頓時覺得這張桌子周圍火熱了不少。
她問我有沒有什麼忌諱的,我說我不吃花椒,她點點頭向着人潮擠過去,不到五分鐘就一手一隻大托盤走過來了,我連忙上去接她,她一邊說不用一邊把托盤往桌子上放,我一看,覺得這好像不是一頓的量。
牛排上蓋上油汪汪的煎蛋,旁邊是堆得滿滿的通心粉和胡蘿蔔,小籃子裡的麪包旁邊的桌子上都是三個,她拿過來的籃子裡足足裝了六個。還有冰咖啡和紅茶。
她豪邁的說:“吃吧,正好早飯午飯一起了。”
我只好壓下滿肚子的好奇開始進餐。
昨天晚上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好像當時所有被李希平找來的人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要麼是同鄉,要麼是同寢室的,只有她,似乎有那麼點格格不入。
所以我覺得,昨天晚上,可能李希平原本沒打算叫她來的。
他們這羣人昨天晚上一是爲了想好好過個聖誕節,二是李希平說要給我這個新人接風。天知道昨天我們纔剛剛見面,不過吃飯時我就發現了,這些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不認生,好像因爲同樣的膚色我們天生就比別人親近三分。他們昨天過來幫忙,也是想找個機會好好熱鬧一下。
我覺得艾德琳可能昨天晚上只是剛好撞見了這麼一羣人,然後就加入了他們。
她的心挺寬的。我邊吃煎蛋邊這樣想,要我是不會加入到一羣並不熟悉的人中的。
吃完東西,她帶我出門,我掏出錢包問她多少錢,她搖搖手說:“沒事,反正你也要在這裡上學,回頭再請我吧。”
我僵硬了一下,算了,以後再告訴她這個學校不適合我好了。
現在時間是一點半,她說剛剛好,拉着我穿過馬路就是她的學校。比起守舊古老的霍格沃茲,氣氛自由的大學的確更讓我愉快,我開始認真考慮上學的事,或許找個學習班念個短期,一兩個月還是可以的,我是打算在這裡躲到波特消滅伏地魔,或許要到月份纔會安全。半年的時間,我需要找個方式打發。
她在學校裡還是熟門熟路的,拉着我左轉右跑,終於讓她堵到一個花白鬍子的教授,隔很遠看見後她就一邊招手一邊跑過去,看着她那細高的高跟在溼滑的石板地上一路小跑,我就心驚膽戰。
呵呵笑的教授慈祥的看着我,艾德琳在旁邊介紹我,她的介紹不是我上過哪些學校在哪裡畢業,而是說我口語好理解能力好,一定能跟得上,又開朗又健康什麼的。我配合的露出微笑。
教授呵呵笑着說乾脆我先去聽幾節課吧。艾德琳拉着我向教授道謝後,直奔公告板,說那裡有課表。
她指着藝術文學哲學民主之類課問我:“你喜歡哪個?”
然後她自言自語道:“現代藝術欣賞比較好玩,常常會放電影舞臺劇什麼的。”
然後我跟她溜到視聽教室去看了場無聲電影。
從視聽教室溜出來後,已經是下午四點。艾德琳伸了個懶腰,天外飛來一句:“去游泳吧?運動一下再去吃晚飯。”
我幾乎沒栽倒,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家裡還沒有整理好,還很亂,今天真是謝謝她了。
昨天那麼多人說要幫我介紹學校,也只有她今天一大早就跑來找我了,而我根本不記得昨天晚上她有沒有跟我說過話。
她燦爛的笑臉一僵,呵呵乾笑兩聲說:“……哦,這樣啊,那、那改天見?”
我的雙腳就像粘在地上一樣走不動,而她也站在我面前,好像我們都在等對方先說話。
我突然說:“……我想去買幾件衣服。”我的巫師袍倒是不少,可是普通的衣服卻沒有幾件合身的,珀西給金妮準備的那個行李箱中倒是有幾件,不過都不怎麼合適。
所以買衣服是件正事。
我不太好意思的說:“……你能不能告訴我哪裡有不錯的店?”
她原本僵硬的嘴角一下子翹得高高的,支着下巴慢悠悠的說:“哦,想買衣服啊。可是我想去游泳呢,不過沒辦法,誰讓你剛來呢?我就帶你去吧,不然你纔不會知道哪裡能買到又便宜又好的衣服呢。”
我學着她翻了個白眼,一天下來我算是明白了,這個姑娘在旁人明擺着要求她的時候,就喜歡拿個架子。
她瞄了我一眼,笑得彎了腰,我也被她惹得笑了起來。
“走吧,我們坐公車去,今天好好的血拼一通吧!”她豪邁的挽着我的胳膊殺向公交車站。
晚上九點鐘,我提着大包小包無力的爬回家,大門口的保安看着我提了這麼多東西,十分體貼的幫我按開了電梯。
我道謝後走進去,關上電梯門時看到保安好像想對我說什麼的樣子。不過腿都快累斷的我顧不上再轉回去問他了,明天再說吧。
走出電梯,雖然只有兩三步,我卻因爲想起了能幹的託託而連這兩三步都不想走了,總算拼着最後一絲力氣挪到門前,掏出鑰匙開門後,託託迎了出來,它十分輕鬆的就接過我滿滿兩手的提袋,我一下子就癱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無力的說:“託託,衣服請你洗過後再收起來。”
它歡快的說:“當然可以,小姐。小姐,餓了嗎?要吃東西嗎?”
我跟艾德琳吃遍了整條小吃街,倒是一點都不餓。不過我聞到了一個熟悉的香味,問它:“託託,是什麼這麼香?”
託託好像突然變得僵硬了,它過了好一會兒纔回答我:“……是小姐的朋友送來的餃子。”
我立刻想起了昨天吃過的餃子,說真的,雖然的確不那麼正宗,不過因爲裡面加了粉條和蝦皮還是很好吃的。
肚子就在此時顯得有些空虛,我直起腰說:“託託,熱一熱拿來我當宵夜吧。”
託託又是慢了好一會兒才用盤子把兩隻已經看不出形狀的大煎餃端了出來,突然冒出來一句說:“是小姐的朋友送來的。”
我點點頭,想起昨天買的醬瓜,說:“嗯,拿點醬瓜來吧。”
託託端來醬瓜,又說:“是小姐的朋友送來的。”
我挾起一個送進嘴巴,它突然尖叫:“小姐真要吃嗎?”
我被它突然的尖叫嚇了一跳,突然覺得這樣是不是傷了家養小精靈的自尊心,因爲我居然吃別人做的東西而不是讓它重新給我做。這樣想,我就軟聲對它說:“託託,今天晚上就不麻煩你了,不然這麼晚了你再做飯不是很辛苦嗎?明天早上我再吃你做的飯,好不好?”
它用力的搖頭,驚懼的看着我咬下一口,那表情好像我是咬掉了它的頭。
在這樣的表情下,這餃子就不那麼美味了,我決定三兩口吃完這一個,另一個就不吃了,正準備幾大口吃完,突然後面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說。
“吃吧,多好吃。這麼快就交到朋友了?”
我僵硬的回頭,德拉科靠在我的臥室門邊,把玩着手中的魔杖,微笑着看我。
頓時,我覺得方圓五十米內所有的餃子都消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