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深夜發生在霍格默德的事讓德拉科·馬爾福對貝比·克林頓的來歷產生了一點小小的懷疑,然後這份懷疑就如雪球般越滾越大,最後,連他也無法自欺欺人視而不見。
在德拉科過去十幾年所見所識之中,麻瓜就像是家養小精靈一般低賤卑下的。家養小精靈醜陋而謙卑,雖然擁有自然賦予它們的強大魔力卻自甘爲奴,數千年來被巫師當成奴隸任用指使。而麻瓜,雖然也算是人,但他們卻沒有魔力。
德拉科相信,只有巫師纔是強大的,而麻瓜是一定會在未來因爲他們的弱小而滅亡的。如果麻瓜不肯滅亡,那麼就應該由巫師來將他們的命運導回正軌。反正在他的認識中,麻瓜是不必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他們連呼吸都是一種浪費。
貝比·克林頓當然不是麻瓜,她有魔力,雖然她的出身和血統有些不那麼盡如人意,但德拉科認爲這並不是她的錯,因爲就連她也無法選擇父母。如果她能出生在巫師家庭,那就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了。
當然,她比很多出身巫師家庭的女巫都要好。
德拉科從來不曾想過,或許貝比居然是願意當麻瓜的。這就像是一個笑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很久以來有不少出身麻瓜的混血巫師,他們無一例外都留在了巫師這一邊,而如果有人提起他們的出身,他們也是盡力遮掩這件不光彩的事的。
這當然很正常,巫師比麻瓜高等的多,而出身麻瓜是一件恥辱的事。如果有兩個巫師的能力相當,在一個職位的選擇上,通常出身巫師家族的更容易得到這份工作。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他們在能力上有些微的差別,血統和出身決定一切。
所以,在德拉科朦朧中發覺自己對貝比有那麼些小念頭的時候,他第一個意識到的就是如何給她更高的地位,最少,不要讓她的出身成爲太大的障礙。當這個念頭跟他的野心結合在一起時,他一邊想像着未來當貝比站在他身旁時那些斯萊特林們的臉色而痛快,另一邊卻好像親手打造出一個全新的貝比·克林頓而熱血沸騰。
當然,在貝比用一種隱晦的方式拒絕他之後,他有一段時間是無法相信的。在那個暑假,貝比被關在房間裡,而他就在隔壁透過一幅畫看她自在吃喝讀書,自得其樂。
一天天過去,貝比在他的心中變得鮮明,而她的出身,也就是麻瓜也漸漸引起了他的注意。
麻瓜到底是什麼?他們的知識、歷史、文化,德拉科在訓練的間隙開始閱讀關於麻瓜的書籍,他先是閱讀由巫師編寫的關於麻瓜的書,然後從麻瓜的世界買來由麻瓜編寫的書看。一開始的憤怒讓他無數次將麻瓜的書扔進壁爐,他從來沒有想過麻瓜居然是如此的自大狂妄無知。麻瓜將他們認爲是這個宇宙中最智慧最強大的生物,而他們根本不知道巫師的存在,他們駁斥一切魔力存在的可能性,稱其爲“幻想”。
麻瓜是蠢貨。德拉科在第一個星期這樣想,第二個星期結束時,他已經閱讀了超過一百本的麻瓜書籍,當然大多數是囫圇着看,一目十行不求甚解,但當他看到發生在1769年英國的一個工人詹姆斯·瓦特申請專利的蒸汽機後,他驚訝了,因爲他知道霍格沃茲在諸所魔法學校中較爲有名的就是它的那列霍格沃茲特快,那是整個英國唯一的穿越半個英國的火車。
這列魔法火車是由巫師建造的,但從一開始大家都知道的是,這列火車真正的技術卻是來源於麻瓜,但很明顯巫師給了它新的生命力,所有的巫師都這樣認爲,麻瓜製造出了一個東西,但經過巫師的手它變得更好了。
德拉科在此之前一直是這樣認爲的,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列看起來很新很漂亮的霍格沃茲特快所使用的是麻瓜兩百年前的技術。而就算他再怎麼笨也知道,兩百年能夠發生的事有多少。果然他在接下去看的書中很快發現,麻瓜已經淘汰了蒸汽這門技術,能源由汽油到柴油。麻瓜也並不滿足與用蒸汽來開火車或船,他們想飛上天,然後製造了飛機、飛船還有空間站,而麻瓜的腳步也並沒有停在地球上,他們上了月亮,看到了漆黑的太空。
德拉科看到這裡時,手腳無力,他的腦袋嗡嗡作響,恍如夢中。
他不懂什麼是能源,汽油、柴油、石油還有核能。還有力、重量、空間、體積、空氣、氧氣,這麼多的名詞句子他不明白也看不懂,他不知道爲什麼說石油是埋在地下千萬年由草木植物變成的,也不明白爲什麼石油可以分離出來汽油柴油天然氣,他也不明白爲什麼用火把鐵做的船射到雲彩的最上面後,它就會因爲失重的緣故不掉下來,這不是魔力,魔瓜的解釋是雲彩的最上面是失重的,什麼東西到了那裡都會浮起來。
巫師最重要的智慧財富都在那些失傳的古老書籍中,那些由師流傳下來的魔法典籍纔是整個巫師界的財富。
德拉科在以前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但在閱讀麻瓜書籍的時候,他很明白的感覺到巫師和麻瓜的不同。
巫師沒有創新,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聽到哪位巫師做出了什麼可以稱爲創新,能夠改變巫師界的事。
麻瓜卻一直在創新,他們像蟑螂像老鼠,不停的在開拓他們的生存空間。
是因爲他們沒有過去所以更願意去看未來嗎?德拉科覺得恐懼,因爲他已經看到了巫師的末路。因爲哪怕是他這樣一個普通巫師貴族的兒子都明白這樣一個道理,一個家族如果只記得過去的光榮和輝煌,那麼他們就永遠無法進步,只能等着被時間淘汰。
一股焦躁籠罩了德拉科,他恨不能去抽打所有的巫師看一看這個已經陳舊腐朽的巫師界!跟巫師界所面臨的危機比起來,那些關於血統派系的爭鬥顯得短視而可笑。
可他也知道一個人的力量是絕對不可能扭轉現在的巫師界的,只能等着它慢慢衰弱,或許會在臨滅亡前重新煥發生機和活力。
德拉科想起了貝比,她是怎麼看這個巫師界的?又是怎麼看他們這羣只會自吹自擂的巫師的?魔力得益於先天的遺傳,是天生的力量,而每一個巫師除了有這樣的力量之外其實沒有任何了不起的地方。
貝比也是這樣看他的嗎?她是不是認爲他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德拉科不能接受自己在貝比的眼中只是一個自負的笨蛋,穿着華麗的傻瓜,滿口吹噓的蠢貨。可是這偏偏就有可能是貝比真正的想法。
他有過想殺掉貝比的衝動,而隨之而來是排山倒海般的羞惱和憤恨。他簡直不敢去想像,在以前貝比每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到底是怎麼看他的,她又是怎麼想他的。
他好像走入了一個誤區,但卻無法自拔。不然如何解釋貝比爲什麼一定要拒絕他?他是這麼優秀,他的鐘情難道不是一種應該讓貝比歡呼雀躍的榮耀嗎?
但是當他自以爲的爲貝比的拒絕找到一個理由時,他真的鬆了口氣。
她是爲了她的家人的安危拒絕他的。對,貝比不會看不起他的,她不是斯萊特林的那羣人,她是一個遲鈍的赫夫帕夫,她是一個單純天真又善良的人。
他試探了,然後得到了證實。貝比雖然沒有親口承認,但是他能看出來,她真的是這麼想的。當他從貝比臉上看到被揭穿時的羞惱時,他幾乎無法抑制快要衝破胸口的快活。
貝比!貝比!
回到學校之後,他再一次見到了貝比,雖然格林格拉斯向他遞出了橄欖枝,格林格拉斯家的兩個女孩等待着他從中間選出一個當做未婚妻,可是這些巫師家庭的女孩怎麼能夠跟從麻瓜世界來的貝比相比?她們陳舊僵化的腦袋哪裡有貝比靈活可愛?他快樂的重新認識貝比,與她接觸,等着她的視線再次投注在他身上,看着她爲他着急憤怒,他激動得連呼吸都要不穩了,貝比仍然是喜歡他的!
看着她化妝成那副鬼樣子,穿過大雪紛飛的霍格默德跟在他身後,跟着他走進酒館躲在隔壁的房間。他知道她在意格林格拉斯的事,而他要讓她聽到關於那個婚約的真相。她一定能明白的,她一定會知道他是絕對不會接受一個威脅他的家庭的。
她是那麼聰明,能夠從他的爸爸和媽媽的手中平安離開,她是絕對不會意氣用事的。
在霍格默德的酒館中,他確定自己重新得到了貝比,在那個飄着大雪的深夜,他相信貝比絕對不會再堅持要跟他分手了。
但之後發生在尖叫棚屋的事卻讓德拉科必須重新思考貝比的來歷。她爲什麼能確定那是蛇怪?更重要的是,在之後從斯內普教授的口中他得知那其實是一隻魂器後,貝比又把關於那個不能說出名字的人的最大的弱點全盤托出,她知道所有的魂器,甚至她和韋斯理家的女孩已經毀掉了大半。
她是從哪裡知道的?
不管他怎麼告訴自己,這些都是鳳凰社的人告訴她的,但這些解釋顯得那麼的脆弱。
到現在他唯一能確信的是貝比是站在他這邊的,她關心他,愛他。可是關於她的來歷,卻像那濃霧中的倫敦,讓他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