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錶滴答滴答響,此時窗外已經是漆黑的深夜。偶爾能聽到汽車開過的呼嘯聲,更顯得房間中靜得嚇人。
我握着德拉科的手,努力鎮定下來。鄧不利多的死和黑魔王給德拉科的任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不過現在聽在耳中,倒是比想像中的更加嚇人。
他垂着頭,好像受到了打擊,我不知道到底是被要求殺人給他的打擊大,還是斯內普去替他殺人更讓他接受不了。
時間緩緩滑過,我看着鐘錶上的指針從一點半滑到二點半,忍不住推推他,說:“去洗個澡,然後睡覺。”
他擡頭看我,似乎沒有聽明白我的話。
我卻已經站起來,叫託託去準備浴室。在我以前的世界中,我也曾經經歷過家人的去世,當時全家的親戚坐在一起商量喪事怎麼辦,只爲了一百兩百的小錢坐在一起悶頭抽菸,抽上一整夜哪個也不肯先開口。
當時我不過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沒有說話的權利,只能陪着坐在一旁,看着眼前這羣曾經親熱和善的親戚們只爲了元寶蠟燭骨灰盒這樣的錢扯一整夜的牛皮。
從那時起我就明白一個道理,什麼叫人走茶涼。
鄧不利多是死了,可是其他人該怎麼活還怎麼活,明天太陽照樣升起來,德拉科並不會因爲鄧不利多的死就能放一天假,他最多隻能在我這裡停留一個晚上,明天天亮前,他必定會離開。
我也不會認爲鄧不利多的死亡會讓伏地魔放慢腳步,事實上,情勢只會變得更壞。
推着德拉科去洗澡,要他好好在熱水裡泡一泡,讓託託準備給他替換的衣服,我的意思是要它出去偷一件或者買一件,結果它從我的行李箱中翻出來了一套純棉男式睡衣。
德拉科冒着熱氣溼潤鮮亮的從浴室中走出來,看着託託手中的男式睡衣好奇的發問:“這是什麼衣服?是麻瓜的衣服?”洗完熱水澡的他看起來輕鬆了些,臉上的線條都放鬆了。
我鬆了一口氣,幸好他認不出普通人的男式衣服。這個可能是珀西放在金妮的行李箱中的,或許是他不小心放錯的。
捧着衣服哄他換上,再拉着他到臥室,我的臥室裡是一張雙人大牀,他看着牀古怪的說:“……麻瓜的牀倒是比巫師的大。”
我就不去想像這房子上一個主人是爲什麼買的這張牀了,掀開被子請小少爺躺上去,我拿着睡衣準備到客戶睡。
託託在門口看着我驚叫:“小姐要去哪裡?”
我腳下一頓,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客房。”
託託眨着眼睛,奇怪的問:“這屋子這麼小,只有一間臥室一間書房,沒客房啊。”
我幾乎要暈倒,隔壁那間客房託託居然整理成了書房?!
背後的牀上傳來悶笑,我憤怒回身,他斜倚在牀頭支着下巴看我,慢悠悠的說:“既然這樣,我不介意收留你一晚。”
我介意,然後是我收留你一晚。我咬牙想,到底沒把這個曖昧的話再扔回去,可是腳下卻躊躇起來,除了這裡的這張牀,只剩下客廳的沙發可以躺下半個人,難道我要去冰冷的客廳睡沙發?
兇惡的視線瞄向已經好整以暇的躺在牀上一副主人模樣的他,要他現在下牀把牀讓給我好像有些不現實,再說我的原意也是想讓他好好休息一下,暫時忘記巫師界的事。
把他趕去睡沙發,本末倒置了。而且顯得我有些矯情。難道我還跟一個小孩計較?
……我始終覺得他比我小。
託託還站在臥室門前看我,它是不是故意的?我眯細了眼睛仔細打量這隻小精靈,很明顯它不像那麼純良。
它正瞪着那雙乒乓球樣大小的眼睛淚汪汪的望着我。
我後知後覺的想起,客廳沙發是它的牀。
轉身回到牀邊,自然的掀起被角,擡腿臥倒再裹緊被子,一擡眼,他正得意的看着我,一邊舒展手臂將我摟在懷裡,湊到我臉前說:“這才聽話。”
……原來他是故意的。這是我的第一個想法,第二個想法是:託託果然是內奸。
不過這副已經嘗過一次的胸膛果真好味道,我索性滾進去上下其手,從寬厚的背脊滑到勁瘦的腰,順手就想撩起上衣下襬探到裡面去摸摸他溜滑溫熱的皮膚。
他倒抽一口冷氣,閃電般將我的手拉出來,一裹一卷將我翻過去,從背後抱上來,半壓着我沙啞低聲道:“老實點!是誰一天到晚說自己還小的?”
可我有一顆成熟的心。用背蹭着他起伏的胸膛,聽着他粗重的喘息,我不由得好奇,一般十七歲的男孩會如此有自制力嗎?到底是什麼阻止了他?可是不一會兒我就明白了,他的跨下是軟的,雖然他氣息急促雙手發燙,好像很激動的樣子,可是事實上與我緊貼的他並沒有真正站起來。
……看來他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或許比我想像的更大,因爲對我來說這只是兩個與我沒有關係的人的死鬥,但對他來說卻是近在眼前的屠殺。
甚至他差一點成了劊子手。
……他在害怕嗎?
我想轉過來看他的臉,可是他卻緊緊抱着我不讓我轉身,伏在我的肩頭低啞的笑着:“還沒學乖?”
調笑的話中卻有掩飾不了的顫抖。
承認自己怕死,不敢殺人對他來說有些困難吧,因爲他對自己的要求已經很高了。
他想代替他的爸爸支撐守護馬爾福家族,那伴隨着這個百年巫師貴族的血腥和黑暗也由他繼承了。
德拉科並不是在真善美中長大的,他知道什麼是黑暗。
我閉上眼睛,嘆息着說:“睡吧。”
這大概是我唯一能爲他做的了,至少在我這裡,他可以安心的睡一覺,明天太陽升起後再去面對那些事。
夜裡幾次朦朧醒來都依稀感覺到他的手臂和呼吸,好像他一整夜都沒睡。早上睜眼時,窗外早已大亮,身畔空無一人,披衣起牀問託託,說他早就離開了。
“馬爾福少爺只睡了兩個小時,四點多時就走了。”它苦着臉說。
我倒在沙發上,一時不知道應該想些什麼。託託躡手躡腳的走到我身旁來:“……馬爾福少爺把剩下的那個餃子拿走當早餐了。”
我猛得從沙發上坐起來:“他說什麼了沒有?”
託託苦着臉說:“馬爾福少爺說,他下回來要我做給他吃……”
突然覺得一陣輕鬆,就算他需要面對的事兇險難測,不過相信他能保護好自己吧。
從那天起託託就認真學習怎麼做餃子了,雖然它從來沒有接觸過中國菜,不過看它一板一眼的樣子,倒是很快就做得似模似樣。
我從保安那裡得知,陳風冉在這附近的名聲不太好,似乎以前他曾經跟一個有錢的中國女孩談戀愛,但後來他們分手後,好多人都說他是圖對方的錢。保安曾經見過陳風冉出入這幢樓,聯想起我能輕鬆租下這裡的套房,又見他特意在收攤後給我送晚餐,擔心我受騙所以想提醒我一下。
這種事我聽過就算,一方面也是因爲陳風冉自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見過,本來他特意來送餃子給我,我也應該再去拜訪他一下道聲謝,聽保安說過後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生活在這裡既簡單又平靜,我每天大約十點左右起牀,吃過飯後到附近的街道上散散步,這裡有些小攤上有很多在中國都難看到的手工藝品,我買到了很精緻的虎頭枕、年畫、貼紙、甚至還有幾條刺繡手帕。我還看到了黃曆,厚厚一本,以前家裡老人的房間裡掛着的日曆上有每天宜這個忌那個,這本黃曆卻大得多也厚得多。翻了半天也沒捨得買下來,總覺得這是迷信。
聖誕節在這裡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多數是些年輕人在乎,更多的大人是期待着春節和新年,年味這時才慢慢濃起來。我好像此時纔回到了真正的家,立刻調整過來,每天跑到街上買臘肉屯年貨,粉條海帶白菜雞鴨魚一樣樣往家裡搬,託託頭都大了,因爲我告訴它,這些全是過年要吃的東西,而它只是剛剛開始學着做。
有時託託也離開去巫師的地方買東西,其實我並不禁止它離開或者給什麼人傳話。我認爲他會通過託託知道我這裡的事。
託託帶回的零星消息中包括小天狼星出現在魔法部的視線中,就在聖誕節過後一月一日鄧不利多的葬禮上,他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好像攻擊了魔法部長斯克林傑,一時引起一片混亂。
小天狼星的事情還沒了結,救世主波特失蹤,跟他一起失蹤的還有麻瓜赫敏·格蘭傑和巫師羅恩·韋斯理。魔法部宣稱是食死徒小天狼星·布萊克擄走了波特和他的朋友,他們收押了狼人雷木思·盧平,因爲他是小天狼星的舊友,同時被收押的還有羅恩·韋斯理的父親,亞瑟·韋斯理,不過他很快就被釋放了。預言家日報稱這是因爲他是魔法部的官員,有不知名人士濫用職權包庇了他。
總之巫師世界現在是一團亂麻,我反覆詢問託託有沒有聽說有巫師報告過我的失蹤,託託搖頭說:“小姐,他們是不會在乎的,你是麻瓜。他們只在乎巫師,託託沒有聽說他們在找你。”
託託是個舊式的家養小精靈,它的觀念還停留在舊式的巫師界,我想在它的腦海中,巫師和普通人還是壁壘分明的。不過我這個學生的失蹤應該不會就這樣結束,如果鳳凰社不能光明正大的找我的話,霍格沃茲開學後我的失蹤就無法遮掩了。這樣一算,我輕鬆的日子可能就快要結束了。他們如果大張旗鼓的找我,或許我就必須要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能出門了。
就在我放鞭炮過新年的時候,託託在一個隆冬深夜帶回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魔法部長斯克林傑被暗殺,伏地魔已經成功接管了魔法部。
託託驚慌失措的說:“小、小姐!我們躲起來吧!!我們要藏起來!到深山裡!藏起來!”它哆嗦着在房間裡亂竄收拾東西,這個兜起來那個掉下去。
我一把抓住它喝道:“安靜!‘
它顫抖的看着我,我說:“託託,我們已經藏起來了,我們不是藏在這裡了嗎?這裡沒有巫師,也沒有人認識我們。”
託託半瘋狂的晃着腦袋,好像還想繼續說服我。
我說:“我的故鄉有句話:藏葉於林。意思是說,要想把東西藏得不讓人發現,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藏到與它相似的東西中間去。”
我抱着它,哄道:“託託,周圍的人都跟我一樣,沒有人能從這裡找出我來,我們很安全。”
我不知道託託有沒有被我安撫住,不過它的確冷靜下來了。
我靠在沙發上,心在狂跳。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爲什麼不去更遠一點的地方藏起來,像只地鼠躲在地洞裡一樣,安靜的度過寒冬。
可是或許他會來,就像上一次一樣,突然出現。我這裡可能是他唯一的一個可以暫時逃避的地方。如果他再來,而我已經不見的話他怎麼辦?
而我在這裡,如果他需要我,或許我也可以儘快趕過去。
我不想讓他找不到我,我不想離他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