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晴細細的看着她的衣衫,倒吸了一口涼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花卉中居然有一隻展翅翱翔的鳳凰!
這隻鳳凰也是金色絲線繡成,細看才能看出,很不顯眼。而那針腳應該是新的,與周圍的金線都不是一個顏色。作爲嬪妃,怎麼可以穿着鳳服呢?這可是大不敬的謀逆之罪啊!
怪不得惠妃今天會如此神色!想必是她親眼見到玉妃穿上了這件衣服,心中一悅吧。如此看來,圓兒也必定是知情的。傻瓜玉妃,你看你還在那津津有味的看着表演,你可知你的處境有多危險?
此時,花突然傳到了玉妃的手中。
“玉妃妹妹該你了呢。本宮可是很想欣賞你的舞技。妹妹穿上皇上御賜的金縷衣,真是美豔照人呢。”
“娘娘繆贊。賤妾願娘娘青春永駐。”
玉妃紅着臉站起了身,就要走到臺前。
桑晴急了,只得拿起桌上的酒杯往玉妃的衣襟上潑去。四周都驚叫了起來。
玉妃的華服被櫻桃酒染紅了,一件好好的衣服就那麼敗了顏色。桑晴仍不放心,伸手去扶玉妃:“娘娘,真是對不起!都是奴婢不小心!”說着,她暗暗拿手中的糕點在鳳凰的位置上一塗。這下,玉妃的衣衫真成四不像了。
玉妃滿臉通紅,眼中也盈盈有淚。她有些惱怒的看着桑晴,終是不忍責怪,只得忍氣道:“晴兒,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桑晴連忙跪下:“娘娘,都是晴兒不好!請娘娘恕罪!”
惠妃的美目盯着這主僕倆許久,終於笑道:“喲,我想起來了。你就是浣衣間的那個把衣服洗壞的丫頭吧。怎麼到今天還是笨手笨腳的?”
很多妃嬪都偷笑了起來。桑晴跪倒在地,心中惴惴不安。
允文不悅的說:“大好的日子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真是……罷了,你起來吧。”
桑請站起了身,還是低着頭。
“擡起頭來。”允文慍色道。
桑晴緩緩的擡起了頭。
這是她入宮以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面對皇上。
允文的面容還是那麼英俊,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屬於男人的印記。他的青澀已經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穩重與威嚴。他一手扶頭,略顯倦態,就那麼靜靜的盯着桑晴。在他的注視中,桑晴覺得時間好像停止了一樣。
“你叫什麼名字?”允文見到桑晴後一愣,緩緩的問道。他發現眼前的這個小宮女有着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乾淨純潔的讓人不忍責罰。
“回皇上的話,奴婢叫晴兒。”桑晴小心翼翼的說道。
“你是玉雪宮的嗎?怎麼那麼不當心?”
“奴婢知錯了,望皇上恕罪!”桑晴又慌忙跪下。
望着桑晴惶恐不安的臉,允文忍不住笑道:“你這丫頭,朕又沒有說要責罰你,慌成這樣幹什麼?”
桑晴低頭不語。惠妃忙說:“大膽丫頭!皇上問你話呢,你怎麼敢不回答?”
桑晴咬咬牙,低聲說道:“奴婢第一次得見天顏,很是緊張,生怕皇上責罰。”
“哦?那朕怎麼會責罰你,你倒是說說。”
“挨板子吧。”桑晴據實回答。
允文一愣,然後哈哈大笑。這個小宮女的天真爽朗好像讓什麼煩心事都消失殆盡了。
惠妃也笑了,但她的笑容急促短暫,很是很尷尬:“皇上,玉妃妹妹衣服都髒了,讓奴才清洗了再說吧。”
聽聞此言,她身旁的侍女冰晶立馬拿起手絹想爲玉妃擦拭。桑晴忙阻在冰晶面前,笑盈盈的說:“辛苦姐姐了。娘娘,我陪您回去換了再來可好?這衣服溼嗒嗒的可難受呢。”
“玉妃,那你先去換了衣衫再來吧。”允文說道。
“是,皇上。”玉妃起身帶着圓兒和桑晴一同離去。
惠妃望着她們遠去的背影,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剛纔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玉妃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逃脫了計劃,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呢!可那個叫晴兒的宮女……雖然她看起來傻傻的樣子,誰知道她是不是看穿了我的計劃?如果真的是她壞了我的大事,這樣的人絕不能留!
惠妃望着她們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道冰冷至極的殺意。
回到玉雪宮後,桑晴等人服侍玉妃沐浴更衣。玉妃換衣結束後,就有些怒氣的帶着圓兒就走了,沒有再看桑晴一眼。
唉,她可真是“不知好人心”呢。桑晴心灰意冷的把那件招惹禍端的衣服放入了衣櫥,深深的藏了起來,坐在自己的牀前發呆,等待玉妃的歸來。
她的直覺告訴她,此事一定與圓兒有關。圓兒是玉妃的貼身侍女,可以動用主子的物品,偷出一兩件來移花接木也不算什麼。但她的主使是誰呢?會是惠妃嗎?不,我實在不敢相信惠妃會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玉妃雖然受寵,但是皇上來的並不勤,她也沒有爭寵之意,一點沒有威脅到她的地位。她這又是何必呢?難道宮中的女子非要鬥到你死我亡才肯罷手嗎?
桑晴又等了很久。玉妃回來的時候,已是滿臉的春色,想必是飲酒飲多了。待衆人退下後,桑晴悄悄進了玉妃的臥房,把金縷衣放在了玉妃的面前。
“怎麼了?洗好了嗎?”玉妃有些乏力的問道。
“娘娘,您應該問——我的棺材準備好了嗎?”桑晴不卑不亢的說道。
此時,玉妃就算有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發作了起來:“晴兒,看來是本宮太縱容你了!今天你讓本宮如此尷尬本宮都未對你責罰,你現在怎麼又口出妄言?”
桑晴輕輕一嘆,把金縷衣展開,指着衣服上的鳳凰給玉妃看:“娘娘,您看這是什麼?”
玉妃疑惑的接過衣服,臉一下子變得雪白。她接過衣服,不可置信的看着,連手都開始顫抖了起來。看來,她還是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的。
“娘娘,相信您也知道這衣服若是出現在衆人面前所會引起的後果吧。晴兒今天無意間發現,只得毀了娘娘的衣衫,望娘娘恕罪!”桑晴說道。
玉妃楞了許久,方緩緩的說:“晴兒,我怎麼會怪你呢?真是謝謝你了!皇宮險惡,我今天才算是見識到了!
她衣着單薄,眼中含着淚水,渾身都在不住的顫抖,看起來真是柔弱至極。桑晴見狀,忍不住抱住了她,給她最後一點溫暖:“娘娘,您不要難過。晴兒
會保護您的。”
“晴兒,我現在只有你了……”玉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緊緊的抱住了她:“我好怕!我知道我出身不好,在宮中對每個人都是笑臉相迎,自認沒有得罪過任何人!是誰想害我?她們究竟是爲了什麼?”
桑晴心中也很難過:“娘娘,皇上的愛只有那麼多,給您多了,給其他的娘娘自然就少了。皇上還是寵您愛您的,也算是您在深宮中的一個依靠吧。”
“寵則寵亦,何處言愛?”玉妃無奈的搖搖頭:“晴兒,我剛纔失態了,真是對不起。你快把這衣服焚燒了吧。我不想再見到它。”
桑晴沉默的點點頭,試探的問:“娘娘,您不要追查是誰做的嗎?”
玉妃嘆氣說:“查了又如何?我一個人勢單力薄能怎麼樣呢?只能任人宰割罷了!這就是命啊!我們再怎麼樣,也鬥不過命的,不是嗎?”
桑晴正色說:“娘娘,您不可以這麼想!如果您在宮中有什麼不測,您的父母親友會爲您難過的!您忍心讓白髮人送黑髮人,讓愛着您的人傷心嗎?”
“愛着的人……”玉妃喃喃的重複着桑晴的話,她的思緒好像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對啊,您就算不爲自己,也總該爲自己的親友考慮吧。”
“考慮了又能如何?我的命運註定是老死宮中不是嗎?這個皇宮……真是吃人啊!晴兒,我很羨慕你。等你滿了三十就可以回鄉,不用成爲宮中的一縷幽魂啊。”說着,她微笑着看着桑晴:“晴兒,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見着你就會覺得很親切很熟悉,好像我們很早以前就認識一樣。我想這就是緣分吧!如果可以的話,我會讓皇上早些放你回家,不用成爲白頭宮女。希望你能比我來的快樂啊。”
桑晴的心一疼:“娘娘,您真是……”
“傻瓜!我怎麼會留下你來重複我的痛苦呢?這樣也算是報了你的救命之恩了吧。君恩難測,我只有趁我還能說的上話的時候爲我的丫頭們多做點事情,也不枉你們跟隨我一場。”
桑晴突然覺得,玉妃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在講遺言一樣。她的心中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允文在第二天夜晚來玉雪宮留宿,想必是爲了安慰玉妃在昨日的失儀。桑晴奇怪的是,玉妃臉上還是淡淡的,好像寵辱不驚的樣子。一個人的眼神是不能僞裝的,可桑晴沒有在玉妃的眼中找到任何的欣喜之情。
允文走後,玉雪宮越發的清淨了。沒有人會來這坐坐,玉妃也不喜愛與人交往,只是終日做着女紅打發時間。她無聊之時就與桑晴玩笑,時間倒也過得飛快。
圓兒被派去做粗使丫頭的活計,桑晴與靈犀成了玉妃最貼身的侍女。靈犀對此倒是沒有微詞,想必是經過桑晴的教訓後懂事了許多。她現在一口一個“晴兒姐”,叫的好不親熱。
桑晴表面上整天樂呵呵的,但真是心急如焚。按照宮規,宮女不滿是不能出宮的,除非能拿到皇上或者皇后的恩准。去宮外採辦的都是太監,宮女更是與之搭不上邊。不行,我已經到皇宮一個多月了,可不能再把時間浪費在這了!雖然玉妃待我如親姐妹般,但我有使命在身,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我一定要出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