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太可怕了,林怡然閉上了眼,她不知怎麼才能去掉心中的恐懼,不知不覺中竟默默的背起了小學時的某篇課文。
也不知道背了多少遍,耳朵裡的激戰聲突然沒了,只聽到一個粗獷的聲音叫道,“爺,坐到柴禾間,讓屬下幫你拔箭。”
什麼,柴禾間?那豈不是這裡,林怡然嗖一下從柴禾堆中鑽出來,外面的人似乎嚇了一跳。
準備進柴禾間的夏宗澤直起腰,眯眼掃了一下從柴禾堆裡竄出的女人,他認識她,那個鑽白蹄肚的黑丫頭,似乎收拾過了,乾淨了很多,如男人般的髮髻(丸子頭)上沾了些草屑,見他彎腰準備進來,朝自己擠了個笑,他側了一下身子,讓她出了柴禾間。
三和見林怡然出來朝她哼了聲,進了柴禾間,迅速點燃了一個松油火把,火把瞬間照亮了柴禾間和小小的後院。
“黑丫頭?”從斷牆跳進來的周紹良驚訝的叫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林怡然無知無識的回道,她朝圍牆外看了看,又轉頭看向前院,準備奪路而逃。
“臭丫頭,命倒是大,竟然沒砍死你!”周紹良調笑了一句。
“放你孃的狗屁,要砍也砍你!”林怡然邊尋機逃跑邊回罵過去,冷兵器廝殺給她帶來的視覺衝擊,讓她脾氣爆燥的很。
“老子砍了你!”聽到鄉野丫頭敢罵他,周紹良腦休成怒舉刀就上。
林怡然沒想到這個傢伙要殺人,驚慌之中,依着本能判斷,迅速躲到了夏宗澤身後,以他未受傷的胳膊作掩護朝周紹良喊道,“王八蛋,連手無寸鐵的女人都殺,你還是不是人?”
“娘個佬子的,老子什麼人都敢殺!”
“原來你竟是個殺人魔頭,小心報應上頭,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林怡然心裡很怕,但是嘴不弱,回擊了對方。
“孃的,老子馬上就砍了你!”周紹良換拿佩刀,凶神惡煞,要不是自己主人擋着,估計林怡然的人頭已經落地了。
林怡然貼着夏宗澤回叫道:“你敢——”
“我周大粗有什麼不敢的!”
是啊,作爲一個殺敵的軍人殺個把人有什麼不敢的,自己卻什麼都不是,還打不過人家,這個念頭只是轉瞬間的事,轉瞬間之後她就找到了辦法,一個挪動,身子挪到了夏宗澤受傷的胳膊邊上,手抓住了插在胳膊上的箭,“你……你要是敢殺我,我就先殺了你的頭頭!”
“你找死!”周紹良吼人的聲音幾裡地都能聽到。
居然拿爺作伐,站在周圍看笑話的人個個冷了臉,雖然知道這個鄉野丫頭不可能拿爺怎麼樣,但他們感到主人受到了侵犯,那齊刷刷看過來的目光能吃了林怡然,她害怕的小腿肚肚直打顫,結結巴巴的叫道:“我……我想活……才……才這樣……”
周紹良叫道,“我看你是找死!”
“你胡說……”林怡然被凶神惡煞的周紹良嚇住了,出來的聲音如蚊子哼似的。
端站在林怡然身前的夏宗澤瞄了一眼抓住箭矢的細爪子,那細爪子又黑雙骨瘦如材,指甲縫裡還有污垢,微微皺了一下眉,可惜這個細微的肌皮動作沒人注意到。
左禎看着黑丫頭站在爺身後,爺卻不動聲色,挑眉看了一眼範先生。
範先生一點表示都沒有,一副任意看戲的樣子。
左禎吁了口氣,剛想說什麼,夏宗澤說話了,“子賢幫我拔箭!”
“那這個臭丫頭呢?”周紹良連忙問道。
夏宗澤垂眼掃一下林怡然。
一問一答之間,林怡然馬上明白了,這個男人在這些人當中擁有絕對的權威性,而這話可能是讓屬下放自己一馬,抓箭的手迅速變成了扶箭的姿勢,氣憤的小臉馬上笑意盈盈,說道:“這位俊俏無雙的公子,我就不打擾你拔箭了,小心箭上有細菌,拔完後,記得用鹽水沖洗消毒,我要找……找我……娘去了,就先行一步了!”說完,拔腳就朝前院門口跑去。
周紹良拿刀就要揮砍上去。
“幫我搬凳拔箭!”夏宗澤低沉的說道。
“爺——”
“有力氣,留着殺你的對手!”
“……是,爺……”周紹良沒精打采的把刀放回刀鞘。
左禎收回看黑丫頭的目光,別起衣袍,給自己主人拔箭。
範先生轉頭安排人事。
周紹良搬好凳子後,氣呼呼的立在一邊,看左禎給爺拔箭。
逃跑的林怡然聽到夏宗澤制止了粗大漢追殺,提着的心鬆了鬆,順着衚衕轉到了街面上,整個街道一片狼籍,有些士兵在收拾戰場,他們擡着或受傷或死去的士兵離開了街道,那些躺在地上沒人擡的死人大概是另一方人馬。
林怡然覺得自己看到這些死屍竟不怎麼害怕了,也是,跟剛纔血濺當場相比,這些靜止的死屍算什麼!
她悠長的嘆了口氣,也許在這個時空,死亡隨時隨地都會能發生吧!既然如此,摔下山頂的自己爲何不死個透徹,要跑到這樣一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來,真他媽的見鬼了!
林怡然恨恨的踢了踢路中間的碎石子,可是石子沒滾多遠,她赤着的腳指頭鑽心疼,“去他大爺的……”她再次罵天罵地。
可是罵天罵地有何用呢,也許這就是上蒼的安排,前世福亨得太多了,把自己打發到這裡受罪。
唉……
林怡然擡頭漠然的看向夏夜星空,如果忽略地上的殘酷,這個不知名時空的星空是美麗的,深藍色的天幕布上綴滿了如寶石般的小星星,它們發出柔和的光芒,清輝灑落在廣褒的天際,美極了,偶爾,天際還有流星劃過,給這個夜空添加了一絲絲絢麗,流量轉眼即逝間彷彿也給人留下了無限遐想,還有無盡的孤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深夜的清風終於吹散了盛夏炎熱的燥熱,林怡然既悵然又無奈的對自己說道,“林怡然,就當這是一場單程旅行吧,現在趕緊去休息,明天未知的事正等着你處理,加油!”
林怡然決定回到原來民宅,她在這個世道的所有財產都還在柴禾堆裡,不得不拿回來,雖然水袋是搶的,衣服是偷的,總算是自己的財產,她要靠着這些開始這趟單程旅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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