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二年三月初一,聖諭曰:“寶親王使女、高斌之女著封爲王側福晉。”這是寶親王潛邸格格中頭一個受封爲側福晉的人,高翎燕的身份在王府衆妻妾中一躍而起,僅次於嫡福晉富察溪菡。
此前過生辰,不經意間收了那爾布數多厚禮,璟珂礙於人情,不得不進宮一趟,向雍正重提瑾瑜和弘曆的婚事。
孝敬皇后病逝前,最放不下的事情即是烏拉那拉氏一族的未來。她對瑾瑜這個遠房侄女並無過多的感情,但是爲了烏拉那拉氏一族,她就要讓瑾瑜成爲儲妃。
“你還記得你皇額孃的心願,難爲你了。”雍正聽完璟珂的來意,放下御筆,將批閱好的奏摺遞給旁邊的蘇培盛讓人送出去。
“皇阿瑪,烏拉那拉氏畢竟是皇額孃的母家,念在皇額孃的情分上,還是該給他們一個答覆纔好。”璟珂仔細答着,但省略了那爾布給她送的厚禮。
雍正也不拆穿她,只道:“朕會考慮的。”
從乾清宮出來,熹貴妃身邊的落英來請璟珂過去永壽宮,說是熹貴妃想請公主一敘。
璟珂料想着估計是爲了瑾瑜的事情,便跟着落英前去。
那年熹妃晉貴妃之時,永壽宮經過大肆翻修,富貴可比坤寧宮,奢華不遜翊坤宮。熹貴妃不似孝敬皇后簡樸持家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因着如此,後宮之人長久受孝敬皇后樸素之風影響,一時間可奢靡,竟還感激熹貴妃了。這讓雍正一直反感,但想着熹貴妃背後有朝中不少重臣支持撐腰,國庫撥給後宮的開支也還撫育,便算了。
而璟珂則不似雍正那般隱忍,鄙夷之色即使只是瞬間,也被熹貴妃捕捉入眼。不過,熹貴妃秘而不宣,只是笑着請璟珂上座:“好久不見公主,公主愈發美麗了。”
“貴妃娘娘過獎了。”璟珂含笑着回着話,“娘娘面色紅潤,最近心情定是不錯。”
熹貴妃眉開眼笑,此番見面,璟珂愈發覺得她珠圓玉潤,想是養尊處優,一切都如她所願,煩心事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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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真會說話。不知今天公主進宮所爲何事?”熹貴妃笑眯眯地問着,寒暄客套話說過,便開門見山。
璟珂倒是沒想到熹貴妃這般快就切入主題,笑道:“咳,昨兒夜裡做夢,見着皇額娘,說是貴妃娘娘答應過她一事,可皇額娘也沒說是什麼事,兒臣便進宮來探望皇阿瑪,試着看能否得知皇額娘所託之夢是何用意。”
熹貴妃聽璟珂這麼一說,心中抖顫了一下,她在琢磨着璟珂是知道了什麼事情。
其實璟珂不過是瞎猜的。她想着熹貴妃定是知道她今兒個的進宮目的,這麼關心,又加上此前弘曆透露過熹貴妃曾說日後要瑾瑜當他側福晉的事,聯想起來,就覺得熹貴妃十有八九是和雍正或是孝敬皇后有了什麼契約。
“哦?既是如此,那公主可弄清楚皇后娘娘所託何事?”熹貴妃表面上寵辱不驚,鎮定自若,依舊笑眯眯地看着璟珂。
畢竟是經過風浪的,熹貴妃這般沉着,在璟珂意料之中,“皇額娘夢中神色擔憂,手持玉佩,兒臣料想莫非是與‘玉’有關,或是誰名字裡帶着‘玉’字?”
“今兒個進宮與皇阿瑪商量,便猜想皇額娘定是爲母家的瑾瑜格格擔憂。”璟珂不緊不慢對熹貴妃說着。
熹貴妃靜靜聽她說完,才笑道:“若是如此,公主大可安心了。當年瑾瑜格格年紀尚小,本宮與皇上商議待其成年,便着人前往那爾布佐領家下聘。”
璟珂得到熹貴妃的承諾,目的達到,心中舒了一口氣,笑着說:“如此甚好,貴妃娘娘考慮得周到。”
此前熹貴妃一直拖着不提瑾瑜的婚事,讓烏拉那拉氏一族着急,雍正又國事繁忙,對這些嫁娶之事關心甚少,大多是有人提起纔去關注。
熹貴妃既已知道了璟珂找雍正商量,便曉得拖不得了,再過不久雍正定會賜婚,只能任烏拉那拉氏把瑾瑜嫁過來,同時也是當年她發誓之後要兌現的承諾。
“姑姑!”六歲的永璜剛從永壽宮外頭玩回來,見着璟珂在這,滿是歡欣地撲進璟珂懷裡。
璟珂憐愛地撫摸着永璜的腦袋,笑問:“好孩子,你可想姑姑?”
“想!姑姑,長臻姐姐呢?”永璜眨巴着眼睛看着璟珂,天真無邪地問着。
“長臻姐姐沒跟來,下次姑姑帶她見你。”璟珂摸了摸他的臉蛋,將他抱起,讓他坐在自己大腿上。
熹貴妃看着可愛的永璜,想起他那重病在牀的額娘,不免嘆息:“蘭馨身子一直病着,這孩子待在永壽宮,整夜整夜叫喊着要額娘,本宮真的好痛心。”
一想到蘭馨,璟珂也只能沉默嘆息了,但在永璜面前,也不忍說太多讓他聽了去,便把他交給乳孃讓帶了出去。
“貴妃娘娘這般疼愛永璜,蘭馨格格知道一定很安慰。”
又坐着同熹貴妃嘮嗑了許久,天色已黃昏,宮門要下鑰了,璟珂才乘着馬車離開了皇宮回府。
“公主,您可回來了。富察少爺等您一下午了。”纔剛下馬車,還未進門,流風已出門來迎。
璟珂聽是傅恆這個小屁孩來找,有些奇怪:“傅恆?他來找我做什麼?”
“額駙可還好?”沒等流風回答,璟珂又問了觀音保的情況。
流風仔細答着:“額駙一切都好,方纔陪富察少爺說了一會兒話,身子不適,又回去歇下睡了。”
正尋思着,踏進大廳,傅恆早已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耐心強大得一般人都比不上。
“見過公主!”一見璟珂進門,傅恆立馬起身行禮。
璟珂讓他坐下,自己也坐了上座,才笑說:“今兒個是什麼風把富察公子給吹來了?”
傅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害羞道:“小臣很早就想來拜訪公主,公主事忙,故拖了許久纔來,該打該打!”
“是爲了寧格格吧?”璟珂笑眯眯地看着傅恆,直把他看得面紅耳赤想鑽地洞去。
璟珂見他默認,便“哈哈”笑起來:“這又有啥?過兩年寧格格就是你的福晉了。”
“可是……”傅恆微微皺眉,朱脣未啓,似是猶豫不決。
“嗯?”
咬牙許久,傅恆才直說:“姐夫他……姐夫他好像……”
璟珂恍然大悟,原來是弘曆這風流種子在作怪,不禁覺得想笑,說:“弘曆怎麼啦?”
“姐夫時常派人送禮物給寧格格,好像是對寧格格中意……”傅恆支支吾吾地說着。因弘曆是他姐姐的丈夫,顧及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傅恆實在爲難,又不知該如何解決,這纔來尋璟珂指點。
璟珂暗暗嘆氣,不過笑道:“這個你放心,你和寧格格是皇上指婚,名正言順,弘曆就算有什麼想法,也不可違逆了皇上。”
“多謝公主開解。”傅恆恭恭敬敬地起身作揖,很有紳士風範,“傅恆能娶寧格格爲福晉,全賴公主幫忙,還求公主多多關照了。”
“傻孩子,別多想了。”璟珂笑着擺擺手,“你這大禮我怎受得起?我不過是恰好撫養了寧格格,皇上賜婚是看重你喜歡你,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
“傅恆明白了!”傅恆是聰明人,能從璟珂的話裡揣摩出她的心思。他聽阿瑪說這樁婚事是璟珂一手促成的,但現在璟珂又把自己撇開,明顯是不想讓人家說她巴結權臣之類的話。
富察氏滿門在朝廷舉足輕重,無需與任何人攀親帶故來鞏固自家地位。但納蘭岫寧的確是傅恆第一眼就喜歡上的女孩,他也知道璟珂身爲納蘭岫寧恩人的身份在其中的利害之處,故而對璟珂分外恭敬。
當然這是璟珂的目的,巴結上傅恆,意味着至少在乾隆朝前期中期,她可以相對高枕無憂。
傅恆走後,璟珂回房看了觀音保,見他深睡,不忍打擾,故讓人先熬了粥,待他醒來再喂他吃。
小長嘉吃過晚飯之後嘔吐不止,璟珂憂心如焚,一直陪到半夜才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ban^fusheng].com 首發
“公主,您去歇着吧,奴婢看着二格格,沒事的。”流風勸着璟珂去歇着,見她最近又是照顧丈夫,又是照顧女兒,甚是辛苦。
璟珂替長嘉蓋好被子,才起身叮囑了乳孃,不捨地看了一眼長嘉,纔回房去。觀音保已經醒來,見璟珂大半夜纔回房,追問之下,更是擔心,咳嗽不停。
璟珂嚇得趕忙要喊太醫,被觀音保拉住:“犯不着勞師動衆……”
“太醫一直說你不可情緒激動,你怎不聽?”璟珂手忙腳亂倒了熱水給觀音保慢慢喝下,一邊埋怨着自己不該告訴觀音保。
觀音保喝了熱水,稍許緩了些,“嘉兒病了,我做阿瑪的卻沒有照顧她。而你又要照顧我,又要照顧嘉兒,我實在自責!”
“別說傻話!”璟珂輕輕給他拍着胸口緩解氣喘,“我們是夫妻,不必說那些客氣話。”
觀音保緊緊握着璟珂的手,熱淚盈眶,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