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哀家聽聞你下令上元節不至圓明園,可是真的?這可不符規矩。 ”
慈寧宮中,皇太后懷抱着五阿哥永琪,似笑非笑地詢問着奉諭前來的弘曆,要聽他的說法。
弘曆恭敬答道:“皇額娘,皇后此番受孕已三十有餘,兒子怕皇后辛苦,故將元宵盛宴改在紫禁城。”
“皇帝心疼皇嗣,哀家自當理解。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可不要厚此薄彼了。”皇太后笑眯眯說着,瞧了一眼懷中安靜的永琪。
弘曆會意,微微頷首,“皇額娘說的極是。是兒子思慮不周。皇后將有弄璋之慶,兒子格外小心,才忽略了永琪他們。”
“皇帝重視嫡子,注重倫理綱常。但我大清並不以嫡長爲先,賢德才是一位。”皇太后悠悠地說着,似乎並不在意孝賢皇后這一胎是男是女,“大阿哥勤奮,三阿哥憨實,四阿哥好勝,五阿哥聰慧,個個都是皇帝的骨肉。”
弘曆諾諾答着,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他是九五之尊,仍然要畢恭畢敬聽皇太后的話,爲天下做表率,大行孝道。而這一皮囊枷鎖,實在是讓他好辛苦。
遙想當年,先帝雍正爺並非以嫡子身份等級,以至於九子奪嫡兄弟相殘,皇家親情支離破碎;弘曆亦不是以嫡子身份登基,以致於弘晳逆案的發生讓他略有惶恐。
他本效仿先帝,秘密立儲,將立永璉爲皇太子的密旨置於正大光明牌匾之後,不料二阿哥早夭。即便又有了許多兒子,他心中始終無法紓解煩悶。
好不容易,皇后又有了身孕!但願此胎是個阿哥,能了卻他的心願。他別無所求,只盼一切都順順利利即是,規矩都拋到了一旁。
“聽說你甚少去儲秀宮?”
皇太后似是無意提及純貴妃,弘曆微微一愣,正不知如何作答,皇太后又說:“和嘉公主始終是哀家的孫女,旁人如何說是旁人的事,皇帝要多看看她們母女,才能更顯仁義。”
“皇額娘慈悲爲懷,朕又豈會虧待自己的骨肉?前些日子朕許諾傅恆,他日讓毓兒做他家兒媳。”弘曆將那日對傅恆的談話簡要告訴了皇太后。
皇太后聽罷,若有所思,叫進來福如嬤嬤,把永琪讓她帶出,才與弘曆道:“富察氏出了個皇后,再來個額駙,可是會惹人妒忌的。”
“兒子有考慮。”弘曆並不擔心於此,對他來說,給了富察氏一個恩典,勢必要他們給予他足夠的期望,讓他覺得這個女兒嫁的值得。
皇太后點點頭,又說:“不過,和嘉還未週歲就能覓得好歸宿,算她的福氣。哀家倒想知道皇帝打算把和敬嫁哪裡?”
弘曆沉默片刻,才告訴皇太后,是科爾沁左翼中旗扎薩克達爾漢親王滿珠習禮的玄孫、世祖固倫端敏公主額駙班孫,現爲科爾沁輔國公、大阿哥永璜伴讀的色布騰巴勒珠爾。
“科爾沁是好去處。”皇太后抿嘴一笑,甚是滿意的神色,不停頷首道,“聖祖在時,對固倫端敏公主一向不喜,很多王親貴族都不敢把閨女嫁她家。不過她很聰明,知道識時務者爲俊傑,站在先帝這邊。”
皇太后說起陳年往事,竟露出一絲興奮不已,“皇帝這回肯把嫡女嫁給她家,她該瞑目了。”
“長公主可知道這事?”既是科爾沁滿珠習禮家族,皇太后自然而然想到璟珂。
弘曆輕輕點頭,說:“那日皇姐做了見證。不過皇姐並不曉得,朕有意讓歆宸和額駙日後留駐京師。”
“你重視皇后,哀家不管你。不捨女兒遠嫁,哀家也覺得情有可原。那悠悠衆口如何堵得了?你讓其他妃嬪如何想?”皇太后拋出問題,一樣是當日弘曆煩心的事情。
不過,弘曆是不會因此而改變主意,他直說固倫和敬公主是迄今爲止唯一的嫡女,理所應當留待身邊承歡膝下。
長春宮裡,溪菡隔着輕紗簾,與一身朝服的傅恆對話。姐弟相見,傅恆盡到一切禮數,給溪菡莫大的距離感。
“弟弟,你怎變得如此生分?”
這一聲“弟弟”,夾帶着溪菡的無奈,還有些許失落。曾幾何時,傅恆與她何其親近,在她出嫁前,傅恆最粘她。進了王府,礙於規矩,姐弟倆久久才見一次,漸漸的,變得生疏。
傅恆仍是恭謹地回答溪菡的話:“娘娘,規矩不可違。”
“既然如此,那就隨你吧。”溪菡臉上淡淡一抹失望,一手扶着隆起的腹部,另一手交由倩兮扶起,巧兮迅速拉開輕紗簾,溪菡小心踏出外頭,打量着傅恆,欣喜不已,“姐姐可想你了!”
“不知娘娘召微臣前來,可是有何吩咐?”傅恆對於溪菡的熱情,反應顯得略有些冷淡。
溪菡也不介意,讓他坐下談話,道:“此次請弟弟前來,是想讓弟弟幫忙,勸勸皇上,別讓和敬公主遠嫁。”
“娘娘,這是皇上的家事,微臣不好越矩。”傅恆微微一愣,舉手作揖婉拒道。
溪菡不禁凝眉,看着傅恆刻意與自己保持疏遠距離,很是心痛:“和敬是你親外甥女,連你也要讓她外嫁蒙古嗎?”
“娘娘,君臣有別,臣始終是臣子,不能妄議皇上家事。”傅恆站起身,鞠躬以禮,“娘娘若是沒有別的事,以後也別召微臣入宮。富察氏滿門聯姻皇親國戚,姐姐位居中宮,臣更知外戚力量不宜危及君王。姐姐是富察氏的驕傲,要明白此事。”
“你終於肯叫一聲‘姐姐’了。”溪菡欣慰得熱淚盈眶,含笑着拭了眼淚,“姐姐知道你是懂事的人,於公,你是皇上的臣子;於私,你是國舅。和敬的婚事,你有權過問。”
傅恆並非不關心皇后母女,但是他更怕與皇后太過親近,引起弘曆的忌諱,得不償失,刻意與她們保持距離,也是以古爲鑑。
當初烏拉那拉氏名門望族,幾次以嫺貴妃位分惹弘曆不快,到頭來,又換的什麼結果,如今門可羅雀,嫺貴妃更無孃家昔日輝煌力量支持。高氏一族,雖沾慧賢皇貴妃之光,位列名臣,然皇貴妃薨,高氏一族紈絝子弟遂已漸爲弘曆所不滿,尋個機會即可問罪。
如履薄冰的事情,傅恆絕不容許出現在富察氏一門。他上頭還有許多兄長,個個秉承家訓,以皇后爲首要,處處不得危及皇后,故個個儘可能不與後宮牽扯,將前朝與後宮之事分離開來。
“娘娘,公主是皇上的金枝玉葉,皇上自有考慮,娘娘又何必着急?逼緊了皇上,惹得不快,又傷了帝后鶼鰈情深,豈是娘娘所願?”
傅恆所言在理,可當時萬壽節蒙古王親進京,弘曆並未透露看中哪一個,這才讓她着急。
“納蘭氏由長公主撫養長大,你可讓她去公主府詢問?”溪菡無奈之餘,只好把主意打到璟珂身上。
傅恆一聽她扯進璟珂,更是皺眉不悅,語氣還算客氣親和:“娘娘,這又與長公主何干?”
“你別當姐姐不知道你同她來往過甚!”溪菡也挑明瞭直說,她一直擔心傅恆同璟珂聯繫過密,將來會惹禍上身,可如今她竟有些感嘆這層關係,可以幫她留住和敬公主在身邊,於是她也顧不得忌諱。
傅恆搖搖頭,無奈一笑:“寧兒視長公主如親母,自是不願長公主與皇上起爭執的。若是爲了公主的婚事,娘娘大可以放心,皇上絕不會虧待公主。”
“我只怕皇上要把她遠嫁,你怎不明白我?”
作爲一個母親,她的心情是如何的,傅恆也可以明白。不能做主自己兒女的婚事,這種無奈,傅恆也知道。
溪菡雙眼含淚,傅恆只好勸她爲了腹中的孩子,莫要傷心動了胎氣。
“如果你很爲難,姐姐也不強人所難。爲了富察家,姐姐也認了。”溪菡強忍着傷痛,艱難擠出一絲笑,想起當初出嫁之前,父親李榮保、伯父馬齊等長輩都告訴她,凡事要以富察氏爲先,一定要顧及家族的利益,榮耀門楣。
爲了這一個默認的承諾,她過得太過辛苦,太過累了。
傅恆於心不忍,忍不住道:“姐姐,你辛苦了。”
“身爲富察家的嫡女,這是我該承受的。”溪菡略有些悽然地笑着。
若是他們姐弟知道弘曆的心思,也不至於做這番談話了。聖意難測。
沉默僵持半晌,溪菡一改憂容,笑道:“聽說太后早先就擇了位多羅格格給福靈安,家裡出了個額駙,恭喜你了。”
“恐怕……不只一位。”傅恆略有些嘆氣說着。
溪菡愕然,不知是該驚還是該喜,睜大了一雙眼睛,小心詢問道:“你這話是何意思?”
“這……”傅恆有些猶豫,不知是否該說,都怪自己說漏了嘴,瞧着溪菡追問的眼神,他只好如實托出。
溪菡緊緊抓住椅子扶手,不可思議地重複一遍:“你說的可是真的?皇上要把佛手公主給咱家?”
傅恆點點頭,皺着眉頭,不言語。日後府裡多了位帝女,按理是該喜。可傅恆總隱隱有些不對的感覺,似乎是弘曆怕女兒嫁不出去,讓富察家給接了這個燙手山芋。
溪菡也很是擔憂,“佛手公主”叫着好聽,“和嘉”也是極好的封號,一切表面功夫做到十足,皇上真正對純貴妃和小公主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小公主生來異於常人,要不是有帝女身份,將來要嫁個好人家都難。
弘曆把這個恩典給了富察家,是重視他們,更像是給他們施加壓力。旁人不懂的,會認爲富察氏攀龍附鳳,連一個生有殘缺的公主都趕着迎娶。對於富察氏,是個不小的考驗。
今天更新晚了,不好意思。 穿越之淑慎公主一百六十五 帝女花開地址 html/65/65358/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