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次,同貴的心裡也就不懼了,仗着自己懷中的小崽子,同貴的底氣日益也足了。早上,剛吃了饅頭,對着他就要說吃米飯。中午,雞蛋精油地還不滿意,還要嚷着吃豬肉粉條。到了晚上,剛吃了晚飯,躺在了榻上,又說肚子餓,還要鄭屠起來給她下一碗麪條。鄭屠心裡懼趙管家,又想着自己老鄭家如今好不容易纔沒絕了後,自以爲同貴是他老鄭家的功臣,待同貴真個是千依百順。
這三五天地,這同貴因心情暢快了,吃喝也精細了,這身子骨就將養起來了。如今,她不過才三個月的肚皮兒,看着倒是和五個月的差不多大。同貴說着,便又心滿意足地對隨喜道:“這人呀,福禍可都是說不定的!我不怕你笑話,本來我也以爲自己要死的了,可哪裡又想到還有這以後呢?說來,我是託了我肚子裡孩子的福呀!”同貴說罷,更是感慨地摸了摸肚皮兒。
她這樣一說,只聽得隨喜心裡更是嫉妒了。隨喜就悶悶道:“同貴,你有這樣子要對着我顯擺麼?”
同貴聽了,就道:“隨喜,我心裡當你是姐妹,所以纔將這些告訴給你。哪裡就是對你顯擺?”雖這樣說,但同貴還是忍不住要笑上一笑。
和從前在柳府過得清湯掛麪的日子比比,其實還是和這鄭屠過得有趣。同貴說的有趣不在這上頭,而是在夜裡的牀上。鄭屠既洗心革面了,這到了夜裡,也就學着百般溫柔地對待起同貴來。話說,這男人要是溫柔起來,真是比女人還要軟綿的。同貴受了鄭屠的引領,開始領悟這男女之事的訣竅。雖如今懷了孩子,但因鄭屠有技巧,每晚還是要行夫妻之事。因隨喜還未嫁人,這些話同貴倒也不能和她說。
“隨喜呀,你聽我的沒錯,咱們這做女人的,早晚還是要嫁人的。你一個人這樣可是不行!這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可有誰關心你呢?真正,我是個關心你的,聽說你在那柳府混得也不怎麼樣,所以纔好心提醒你!真正喚做了別人,我還不願意搭理她呢!隨喜,我知道你是個有心眼子的。真正,你在大少爺那裡沒指望了,好生獻個殷勤,到了那外頭,找個男人做正頭的夫妻還是有指望的!”
同貴說着,便又喝起豆漿來了。隨喜看着她神清氣閒的樣子,就道:“同貴,我知道你現在過上好日子了!你不必這樣,我知道,你就是要讓我心裡頭不好過的!”
同貴就道:“隨喜,我是那樣的人麼?是的,從前我的心裡頭是恨過你,是疑過你!但現在我都不當也一回事兒了!以後呀,你得了空了,就來我家裡看我。”同貴說着,又告訴隨喜自己住在這街上哪裡。
隨喜哪裡還聽得下去,因就對同貴道:“好了,我心裡記着就是。這會子,和你聊了這麼長的天,真正我也該回去了!這要不回去呀,一時二奶。。。。。。奶可要惦記我呢!同貴,而今我可不敢和你比,真正是我命苦!”隨喜說着,心裡作酸,喝了幾口豆漿,也就走了。
隨喜一邊走,一邊心裡頭就亂糟糟兒的。而今,她見到同貴比自己過得好,心裡頭只更是不如意。這失魂落魄地進了
柳府,入了麗春堂,就坐在桌子旁一個勁地唉聲嘆氣。自老太太死後,她就費盡心機地只管往上爬,可說待到底還是個奴才。春琴在房裡等了她許久,這會子見她回來了,就問:“這不過就是去報個信兒,怎麼來去竟是這樣長的時間?”
隨喜聽了,雖心裡煩悶不堪,但也只能強顏歡笑道:“二。。。。。。奶奶,果然夫人殷切,拉着我,只管說了好一會子的話。”春琴聽了,就問:“既如此,我娘和你都說了什麼?”
隨喜就道:“夫人交待我了,說二。。。。。。奶奶您如果一個人回來,那就不要再回了。縱一個人回了,也是沒有什麼意思!依夫人的話,倒不如在屋子裡將養精神的好。”
春琴聽了這話,心裡也就悶悶地。想了一想,她就道:“那我不如就聽她的好了。真正我也沒什麼心情。”隨喜見了,便又上前,在春琴跟前悄言細語了一番。春琴一聽,忙問:“果然這樣可行?”
“二、奶奶,當然可行。想夫人爲了您,必然會竭盡全力的。”隨喜認爲:如今自己在柳府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可都是拜得白秋漪所賜。這一筆筆賬,她都要白秋漪好生還回來!
春琴聽了,就狠毒地道:“我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我恐怕自己真的要瘋!”想想,春琴又道:“不過,雖然如此,但到底也要大少爺親自抓了現行的纔好!這樣,恐是有點難!”
隨喜就道:“二。。。。。。奶奶,依我說,也不要抓什麼現行的,只要讓大少爺遠遠近近地看到他們在一起說話聊天兒的,也就夠了!俗話說的,這男女授受不親,這樣已經就不大妥當了!”
春琴聽了,想了一想,就道:“嗯,你說的卻也是。”這春琴也就涵兒過來,將原先整理好的東西又放下了。待吃了晚飯,春琴細細一想,還是要去沁碧館裡一趟,再找乾孃洪氏聊聊天兒。如今,她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騎虎難下,怎樣都是不能夠再回頭的了。
春琴進了洪氏屋裡,洪氏正一個人在屋子裡摸骨牌呢。洪氏見她來了,就問她:“你可會這個?”春琴就搖頭。看着洪氏氣定神閒的,春琴倒是疑惑了,因問:“乾孃,看起來你的心情兒不錯呀?”洪氏就笑:“你說呢?這高興是一整天,這難過也是一整天兒。”春琴就嘆:“乾孃自然是省心了。”
洪氏知道她的來意,因就道:“傻丫頭,你要知道,那行軍打仗的,帶着士兵可也要歇上一歇的,何況是咱們呢?”春琴就道:“那休息了之後呢?乾孃心裡可有好的打算?”
洪氏聽了,也就不抹骨牌了,只管幽幽地看着她。洪氏默了半響,方對春琴說道:“你來找我,莫非你有什麼好法子不成?”
春琴聽了這話,也就笑了一笑,方道:“我來找乾孃,自然是心裡有了好法子。”春琴謹慎,因就起身關了窗戶,對着洪氏低頭耳語了一陣。豈料,洪氏聽了,卻是搖頭。“不可。 青城和瑞安兩個,不能爲了白秋漪,白白喪失了名譽,你還是往別處去想吧。”洪氏就這一個兒子,自然看得比什麼都寶貝
。
春琴聽了,就假意嘆道:“只是,乾孃這些話兒我都囑咐了我娘,或許這會子已經傳出去了。”
洪氏一聽,心裡一驚。想了一想,因就對春琴道:“你呀,到底是太心急了。這心急可是吃不了熱豆腐。”春琴聽了這話,趕緊就道:“乾孃,我如何不心急?這白秋漪在柳府天長日久的,和墨染的感情更是好了,我可是一點兒盼頭也沒有了!”
洪氏就道:“罷了。你且再容我好生想想。”
春琴就道:“乾孃,我懂你的意思。但這事兒,若是真傳了出去。這城裡的人也只是罵秋漪,又不是罵青城和瑞安兩個。乾孃,好歹只有這樣做了。”
洪氏也就沉吟了一下,方對春琴道:“這事,似乎也可以去做。只是,這傳出口風兒時,只管說秋漪如何勾引,而不能說他兩個如何如何。”
春琴見洪氏心裡鬆動兒了,也就笑道:“乾孃,我心裡清除着呢。”洪氏和春琴又在房中密謀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春琴才離開了。因心裡有了準兒,春琴再去麗春堂時,心情就有些好。
待進了屋子裡,她高聲喚了一下:“涵兒,涵兒——”叫了幾句,也不見涵兒過來。隨喜卻是託着個盤子進來了。見了春琴,就道:“二。奶奶吃一點桂花糕吧,很香的。”
春琴見有桂花糕,心裡倒是有點意外。因問:“你自己做的?”
隨喜就道:“是落雪軒裡那裡送來的。”
春琴一聽是這話,就耷拉着個臉兒,沉着聲音道:“是她送來的,我可不稀罕。”隨喜就笑:“二。奶奶到底不要和東西過不去。好歹就吃上一點子。”
春琴就道:“憑她再好的東西,我也是不稀罕。我不吃。你喜歡吃,你就吃吧。這會子,我的肚子也有點餓了,你且去廚房使喚一聲,叫王媳婦端一些鴨脖子什麼的給我下酒吃。”
隨喜就道:“二。奶奶,一天到晚地老是吃這些東西,對身子可是不好。”
春琴聽了,就瞥了她一眼,口裡說道:“我想怎麼吃,就怎麼吃。要你管我?真正我連吃東西的喜好都沒了,我還活着有什麼勁?”
春琴知她是心情好,想了一想,也就說道:“二。奶奶果然不吃?”
春琴就道:“我果然不吃。你吃了吧。”隨喜一聽,也就不客氣了。她從小兒到大的,卻是喜歡吃桂花糕。春琴見隨喜果然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就對她道:“你自個坐着吃吧。這會子,我也沒有什麼要囑咐你的,我想去裡頭的園子裡走一走,你且不必跟着我。”
隨喜就道:“二。奶奶只管去。”
春琴也就出了屋子,徐徐往園子裡去。也是怪了,這接連好幾天兒未見那葛花匠,春琴心裡還真想和他多說說話兒。春琴進了園子,左看右看的,並沒有瞧見那花匠。春琴也就喚了起來:“有人嗎,有人嗎——”
連喚了幾聲,還是不見有人答應。春琴想着,難道這會子,葛花匠躺在屋子裡,還沒有起來嗎?想了一想,她決定去那爬滿藤蘿的屋子裡找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