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聽了,就點頭。末了,她便又緩緩問墨染:“墨染,有一件事,我也參與在裡頭了。不知你知道了,心裡會不會厭惡姑媽?”
墨染就沉聲問:“姑媽,到底你有什麼事瞞了我?”
柳氏就道:“就是上一回,秋漪被人擄了。我和洪氏都參與了。其中,也有春琴。”柳氏思前想後的,因心裡頭想要和墨染和解,就必須拿出自己的真心來。這個疙瘩,與其讓墨染以後發現了,如此更不好收場了,還不如自主動說開了。墨染要是能原諒,那固然是好。可若墨染不能諒解,那她就會連夜準備行李,再次返回金陵,從此少來海陵。
柳氏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這番話,她面兒上雖然說得鎮定,其實心裡頭緊張無比。她說完了,就看着墨染的神情。墨染的神情自然十分複雜。他定定地看着柳氏,臉上有震驚、失望、悲傷,還夾了一些憤怒。柳氏就道:“我知道,你知道了,心裡定然更厭棄我。但這件事兒,我到底是行了。只因,當時的我,受了洪氏和春琴的攛掇,心裡頭,實在討厭秋漪。”
墨染聽了,沉默了許久,方道:“其實,姑媽你不說,我心裡也能猜測出,此事必然也和你有一些瓜葛。我不說,只因我也沒找到切實的證據。”
柳氏聽了這話,就平靜地看着墨染,淡淡道:“也是奇怪了,之間我也不知是怎麼了,這心裡眼兒裡,怎麼就這麼討厭秋漪呢?真正,我也弄不懂我自己了!”想起從前自己待秋漪的刻薄,柳氏心裡不禁也一嘆。
墨染聽了,眼睛不禁沉了一沉,想起秋漪經歷的總總險情,便對柳氏道:“姑媽,這件事,你卻是行得過了。若秋漪果真有個三長兩短,那我今生今世,心裡都會不安寧的。我也將——永遠不會原諒姑媽你!”是的,若秋漪果然就在半途之中被人強暴了,又或者果然進了那些煙花柳巷之地,那她——
“姑媽,這件事到底是誰挑的頭?”墨染的眸子更陰沉了。
“這些法子,固然是洪氏想的,但春琴在裡頭也不停地攛掇。”
“嗯。”墨染就道:“這些,我記在心裡了。以後總是要證據。”
柳氏見了,面上就現出一絲愧疚之色,低聲對墨染道:“墨染,我知道你會怪我。你原不原諒我,我都無所謂。只是,你知道了,到底要將洪氏和春琴怎麼辦?”
墨染就道:“姑媽,雖然我聽了,心裡也很生氣,但現在秋漪早就平安無恙地在府裡了。我可以原諒姑媽,但對於始作俑者,我怎樣都要爲秋漪討回個公道的!”墨染說着,手中的拳頭握得更緊了。
柳氏就道:“這些時日,我也在反思我的行爲。墨染,你能原諒姑媽,姑媽的心裡已經很高興了。崔氏的死,老太太的死,還有之前秋漪的墜崖,許多事,只令我覺得這幕後有一隻看不見的手。俗話說得好,家和萬事興。我的心裡頭,也希望這些事,洪氏是清清白白的!可若她果然不那麼幹淨,那我定然——”
墨染就道:“所以姑媽不想現在就打草驚了蛇,叫我
主動親近春琴?”
“是的。我看出來了,其實你心裡,壓根就厭惡她。但你要查清事情的真相,春琴這裡是個很好的突破口。墨染,你若願意,這些天,你少不得要常來麗春堂裡多走動走動,與秋漪那裡,你少不得要委屈秋漪一下了!”這便是柳氏的主意。
墨染聽了,卻大爲搖頭,因對姑媽道:“這個法子不好。我對秋漪是發過誓的,這今生今世,我都不背棄了她的。”柳氏就道:“可你不這樣做,又哪裡能將她的嘴兒給撬開了?墨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需將目光放得長遠!”墨染聽了,還是搖頭:“姑媽,我寧願熬些時間,也不願違了自己的心,令秋漪難過!”
墨染還是不改心意。柳氏就道:“墨染,我這樣做,也是好讓你一心一意地可以去查探洛家人的下落,好讓你去京城面見皇上,替你楊家報仇雪恨!若你整日爲這些事上心,什麼時候,才能做這些正事呢?我的話,還請你好好思量思量!”墨染聽了,還是不語。
柳氏就又勸:“我知道,你是不忍心,你是怕秋漪不高興。但你們既然有情,想定能拋開這些誤會。墨染,你不能再等了。你並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如果秋漪真的喜歡你,她定然會那麼快就變了心意!”
柳氏殷殷相勸,墨染聽了,默然良久後,方道:“姑媽,其實你的法子,我也想過。但到底不可行。好了,姑媽若沒有什麼事的話,那我走了!”墨染說着,就要從屏風裡頭走出。
墨染待出了靜心苑,心裡着實是複雜的。不想,和他猜測的一樣,果然姑媽對秋漪做了出格的事兒。這幸好秋漪是被他找回來了,這要是秋漪真出了什麼事,那他心裡是怎麼也不會原諒姑媽的。
就這明亮的月色,墨染徐徐往落雪軒裡走。轉頭之間,他不禁又往沁碧館的方向望去。洪氏屋子裡的燈還亮着,墨染見了,眼睛更是貯了深沉之色。自打他恢復了記憶起來,這前前後後的,他也想了幾回。洪氏與好多事上,果然不是那麼無辜。
他缺的不過是證據。不過,聽到姑媽說,從今以後,會用全新的目光看待秋漪,他的心裡還是很高興。漸漸到了門口,迎接他的不是玳兒和瑁兒兩個,卻是手裡提着一盞燈籠的秋漪。
秋漪見了他,上前就道:“墨染,我可等了你好一會子了!”
墨染想着重重的心事,聽了這話,就吃驚問:“是麼?我在姑媽那裡,果然耗了很長的時間麼?”墨染似還不信。秋漪就笑:“是呀!從你出了去,我就在落雪軒等。這都足足過去了兩個多時辰了呢?我以爲你去,不過就是爲了說幾句閒話的,哪裡知道竟呆了這樣長的時間!”
墨染就嘆:“今日,姑媽果然是有話要同我說!”
“是麼?”秋漪心裡,其實很想知道柳氏到底和墨染說了什麼,但墨染要是不提的話,她也不打算問。
墨染便看了秋漪一眼,主動說道:“姑媽說了,說從前兒可能誤會你了。只要你願意,你隨時都可去靜心苑,找她聊天說話。”
秋漪聽了這話,心裡很吃了一驚。墨染說的是真的麼?果然柳氏願丟開成見,重新接納她?因柳氏到底是墨染的姑媽,秋漪的心裡,亦十分看重柳氏的態度。如果,事情真如墨染說的,從此以後柳氏看她的態度就此變了,那果然好。想到這裡,秋漪不禁重重吁了口氣,對墨染笑道:“不過,我竟是不明白了?這樣快,果然姑媽就扭轉了對我的態度了麼?”秋漪以爲,這一定是墨染在其中斡旋。
墨染就道:“你到底是無辜的。只要是有點眼色的人,細細一想,總是能看出來。”墨染到底還不糊塗,這個時候,將柳氏參與綁架她一事,如實都對秋漪說了的話,秋漪的心裡定然波動。反正,此事她以後總會知道。他想等事情再緩一緩。
墨染便握了秋漪的手,對她鄭重道:“秋漪,有一件事,我還需告訴你。”
“墨染,什麼事?”
“那一日,你被那馬婆子一家綁架一事,這背後的策劃元兇,我已經知道了。”
“是嗎?墨染,你知道是誰了嗎?”
“果然就是姨娘洪氏。不過,在這其中穿針引線的,也少不了春琴。”墨染說着,神色更是凝重了。其實,柳氏已將這些告訴他了,只要他願意,這個時候,他就可以叫趙管家將她們叫來一一質問。
秋漪聽了這話,沉默了片刻,方緩緩道:“果然,和我猜的不錯!”她想了一想,因又問墨染的意思。
墨染就道:“現在,咱們還不可打草驚了蛇。不然,老太太的死,我養母的死,我喝的湯藥到底有沒有毒,可都難以往下查去了!”
墨染說着,將燈籠掛在了牡丹樹枝上,就着皎潔的月色,二人邊走邊說話。聽到墨染說起這些,秋漪心裡更是吃驚了!“墨染,你說什麼?老太太的死和你母親的死,果然都另有蹊蹺麼?”
墨染就道:“其實,從前我也懷疑過的。但因事情多,我便也漸漸丟在一邊了。不過,方纔和姑媽一說,我心裡果然又清朗起來了。你仔細想想,老太太的死蹊蹺不蹊蹺?”
秋漪聽了,就問:“姑媽將你叫過去,其實是爲了說這些個的?”
墨染就點頭。“姑媽和我說了許多。她還說,爲了能儘快查處案情,不如從春琴這裡找突破口。姑媽的言下之意,便是要我假意接近春琴。”
秋漪聽了這話,心裡大動。想了一想,就試探道:“這樣確實也不失爲一個好的法子!那麼你答應了姑媽沒有?”墨染聽了,就搖頭笑。“我當然不會答應。我不能違了我的心!難道除了這樣,我就查不出真相找不到證據了麼?”
秋漪聽了,卻道:“這個法子卻是好。洪氏是春琴的乾孃,她二人關係極好,也走得很近。想洪氏有什麼話兒,總是要過來知會春琴一聲兒的!”
想想,秋漪卻還心有餘悸地道:“不想,洪氏果然心狠手辣。她這樣做,分明要置我於死地!”想起那些天兒,她被馬婆子捆綁受的苦楚顛簸,要不是她將馬婆子的小兒子說動了,那後果不堪設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