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詩若頂着半乾的頭髮從水霧繚繞的浴室出來,她拉開了衣櫃門,目光觸及到被她藏到角落裡的紅色錦盒時,微滯了滯,伸長了手將盒子取了出來。
坐在牀邊,腿上枕放着紅色錦盒,她看着錦盒上精雕細琢的花紋發呆。
眸色微閃,她斂了斂眼中耀動的情緒,翻找出鑰匙後,顧詩若這纔將錦盒打開。
裡面不是什麼稀奇的物件,只有一本小小的相冊,顧詩若伸手取了出來,翻開扉頁後,相冊中的人倒映在清澈瞳仁裡。
嘴角微彎出淺小弧度,不厭其煩的翻看着相冊,滿滿一本都是同一個人,她看着莫名被觸動了心絃,胸腔下的心臟微微泛疼。
餘光瞥見那靜靜躺在盒子裡的戒指,笑容微僵,遲疑着拿起盒子裡的戒指。
微涼的觸感令她清醒了些許,相冊也被她闔上放回了盒子裡,顧詩若掌心攤開,戒指便擱置在手掌心。
在屋內燈光的映照下,掌心戒指泛着妖冶冷光,她看着不免出神。
當初無論多苦多累,她都沒有想過要變賣這枚戒指,不是沒動過這種念頭,而是在戒指被人拿走佔據的時候,她忽然間發現心臟很疼,而且空落落的,所以她不願意將戒指抵押出去,哪怕是留着只能當個擺設也好,紀念也罷,她都想留下來珍藏着。
傅雲墨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坐在牀邊發呆,放輕了手腳,緩緩踱步靠近,目光掠過她手裡的東西時,微微凝神。
眼前投下的陰影遮住了光線,顧詩若猛地回神,在見到高大頎長的身軀立在自己面前時,她條件反射的握緊了手,略慌忙的發問,“你..你怎麼進來了?”
“這是我家”
他輕抿脣,淡淡回話,看顧詩若這麼慌亂,傅雲墨索性半蹲了下來,與她面對面而視,“看什麼看的這麼入神,連我進來了都沒有發現?”
其實傅雲墨早就看見了顧詩若手裡的戒指,他不挑明也是爲了給顧詩若留一分餘地,他知道顧詩若不想被他當面挑破這種事情。
尊重,也是他現在必須要慢慢學會的課題。
果不其然,顧詩若佯裝笑意的撒謊,“沒事,我就是在想這兩天要不要多去醫院跟我媽說說話,說不定她會很快就清醒過來。”
發頂一重,傅雲墨微壓着她頭頂輕輕揉了揉,“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了,醫院有林管家在,你去了也是添亂”
手下溼潤的觸感令傅雲墨不悅的蹙起眉峰,“怎麼頭髮都不吹乾?這麼冷的天感冒了怎麼辦?”
顧詩若一噎,她微微撤開了身子,窘迫的小聲嘟囔,“我又不是病秧子,哪有那麼容易中招...”
“嗯?我看你跟病秧子差不多,三天兩頭就得往醫院跑,要說你身體素質有多好也很難令人信服”傅雲墨似笑非笑的低沉出聲,絲毫不給顧詩若留情面的就說着話拆臺。
被他的話哽住了喉嚨,紅脣蠕動了下也沒有能夠發出聲音來。
傅雲墨起身去拿了吹風機,插頭連接在牀頭,轟隆的吹風機聲音在耳邊環繞肆擾,顧詩若就乖乖的坐在牀邊任由他幫自己吹頭髮。
在這陣陣嗡鳴聲中,顧詩若的眼皮越來越沉,她捂着嘴打了個哈欠,眼角耷拉下來隱隱含着細小的淚珠。
傅雲墨手法輕柔的幫她將頭髮吹乾,倏忽,腹部一沉,他手頓了頓,微垂眸看着身子前傾,一頭砸在自己腹部的顧詩若,眼眸微暗了暗。
他沉默着將吹風機擱置到牀頭櫃上,微彎下腰將昏睡過去的人放到了牀上,坐在牀邊憐愛的看着她。
消瘦的臉龐,長長的睫毛末端微卷起,眼窩處有着一層青黑,傅雲墨看了她良久,所有的擔憂均化爲一聲長嘆。
餘光瞥見被擱置在一旁的紅色錦盒,傅雲墨微頓神,長手一伸便取了過來。
只是在打開之前,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顧詩若,見她閉着眼睛沉睡不醒,傅雲墨脣角微往下沉。
盒子內只有一本相冊和兩個破舊的小木偶擺設,白如蔥削般的長指輕挑起相冊一角,將其取了出來,翻開了米色的絨紙封面,目光在落到相冊裡的人時,他狠狠一怔。
眉峰微攏起,不時的翻動着相冊頁面,將每一張相片的情景都攬入眼底。
驀然,原本清明的雙眸變得猩紅,心臟酸脹的似乎是爆裂開來。
相冊的主人公傅雲墨再熟悉不過了,他每天都會看到這個人,熟悉的程度到這個人心臟跳動的頻率他都瞭如指掌,熟悉到這個人現在看到這些相片時,心底的蕭瑟和痠疼都感同身受。
用力捏着相冊一角,手指凸起的關節泛着青白。
傅雲墨用力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快要溢出的情緒,只是額角青筋凸起的弧度泄露了他此刻的隱忍。
他猛地將相冊闔上,放回到了錦盒裡,深邃眼眸裡耀動的是疼惜和愧疚。
傅雲墨他從來不知道顧詩若在背地裡偷偷做了這麼多事,在她25歲這年她才經歷本應該是在18歲纔會有的懵懂愛慕,做出的這些小舉動不符合她的年齡,可是卻能夠令人感覺到心酸。
他不知道當時的顧詩若是抱着怎樣的情緒去做這一切的,也不知道顧詩若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對他抱有期待了...
竭力平復着自己的情緒,他伸出手微顫着去觸碰顧詩若的臉頰,輕聲呵笑,“真傻,從來就沒見過你這麼窩囊又傻得令人心疼的女人”
戀戀不捨的目光從她臉上挪開,落在她連睡着了都緊握着的拳頭上,輕輕用力將她的手指掰開,她掌心靜靜躺着一枚戒指。
從她手裡抽走戒指,傅雲墨握在手底也只覺得那原本冷冰冰的戒指灼熱燙手。
臨走前,他彎下身在她額上落下淺淺一吻,輕聲念道,“好好休息,虧欠你的東西,我一定會慢慢還給你”
窗外晨光熹微,陽光懶洋洋的傾灑下來,驅散了孤寂的黑夜,帶來了溫暖的白晝。
顧詩若愜意的翻了個身後,幽幽轉醒,她揉着眼睛坐起來,無意識的呢喃輕語,“傅雲墨?傅..”
她喊着一愣,睡眼惺忪的從牀上爬了起來,在掃到牀頭櫃上的紅色錦盒時,所有的瞌睡蟲瞬間跑得乾乾淨淨。
猛地一驚,看到沒有上鎖的錦盒,顧詩若美眸裡滿是懊惱,咬着下脣檢查着是否盒子裡的東西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將盒子塞回到了原處,她才記起戒指被她拿出來了,盒子裡沒有手上也沒有...
顧詩若心下慌亂,半跪在牀上翻找着,最後索性將被子徹底掀開來找,甚至還趴到了牀前地毯上探頭去看牀下面是否有戒指。
“趴在地上做什麼?還不趕緊起來”
清冽的男人嗓音將半個身子都鑽進了牀下的人拉回到現實,顧詩若艱難的蹭着出來,灰溜溜的站在牀邊。
傅雲墨身上穿着寬鬆的白色棉質毛衣,下面是一條棉質淺灰色的抽繩休閒褲,毛衣領口鬆垮將他精緻的鎖骨窩完全暴露在空氣中,過去打理的一絲不苟的墨色黑髮此刻也蓬鬆着,額前的碎髮軟軟耷拉下來遮擋着額頭。
很少看到他穿的這麼居家又隨意,顧詩若不免微微愣怔了會,喃喃低語道,“你昨晚動過我的東西嗎?”
“什麼?”他挑眉而視,顧詩若下意識的躲閃着傅雲墨的視線,輕輕搖了搖頭,微嘆氣道,“沒什麼,我去刷牙洗臉”
“嗯”傅雲墨沒有攔着她,只是低低輕嗯了一聲,眼看着她進了洗漱間,傅雲墨才從褲口袋裡掏出了那枚女戒,眼底微沉,一抹深色自眼中掠過。
顧詩若索性洗了個澡,將身上的衣服換了下來。
傅雲墨購置的這處房產是複式公寓,她從螺旋形的樓梯上下來到客廳時,剛欲出聲便聽到廚房乒呤乓啷的聲音。
她微蹙眉,擡腳便循着聲找去,站在廚房門口,看到正在努力嘗試着做早餐的男人時,她心下一暖。
笨拙的手法,不流暢又怪異的握鏟翻炒,顧詩若忽然間覺得現在這樣的傅雲墨好笑又覺得親切,至少他也有不會做無法掌控的領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夠感覺到傅雲墨是跟她一樣的平凡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經濟領頭人。
顧詩若站在門口沒有做聲,只是含情脈脈的凝着男人清挺的背影出神。
於是傅雲墨一回頭看到的就是站在門口神遊天外的顧詩若,他一怔,身形微動,將身後的慘局利用身形優勢遮擋住。
俊美無雙的臉上多少有那麼一絲不自然,他清了清喉嚨,“你怎麼出來了也不說話”
“哦...”顧詩若是被他的聲音拉回到現實中來的,她輕抿脣角,婉轉而語,“我看你正在認真的做早餐就沒有打擾你..”她說着一頓,上前就要去檢驗他的成果,邊走邊說道,“是不是已經做好了?我看看”
傅雲墨眼疾手快的攔住了她,緊緊將嬌小的可人兒抱在懷裡,頗爲不自然的出聲道,“還沒有,你先出去”
顧詩若纔不聽他的話,用力擡起他的手臂,靈活的從他手下鑽了過去,傅雲墨沒來得及反應還沒能夠拉住她,她就已經鑽到了裡面。
在看到碟子裡那黑乎乎的東西時,顧詩若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驀然,視線一黑,溫熱的大掌遮住了她的雙眼,她聽見男人頗爲不好意思的低冽嗓音自頭頂傳來,“好了別看了,反正吃不了,還是帶你出去吃吧”
身子貼着男人胸膛,被遮着的雙眼微微眨了眨,濃密的睫毛如同一把小刷子輕輕拂過他掌心,癢兮兮的。
顧詩若扒下了他的手,淺笑盈盈的出聲道,“傅先生的廚藝好像沒什麼長進,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個樣子”
任誰都不喜歡被自己心愛的人發現自己的弱點,傅雲墨神色微僵,剛欲開口,脣上便一熱,抵着的柔軟脣瓣帶着清新的淡淡薄荷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