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墨一怔,看着氣喘吁吁的護士,眼底是罕見的迷濛。
“傅子,你發什麼呆呢?你沒聽見嗎?那位都病危了,還不趕緊去看看?”洛謙驚詫於自家好友的變化。
他可是知道的,自家好友過往但凡是一聽到那位有點風吹草動就緊張的跟繃緊的弦一樣,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夠拉斷。
現在竟然會坐着發呆,毫無反應?隔着熒屏的洛謙,眼底閃過一抹戲謔。
傅雲墨這一路走來他是見證者,更知道他和那個女人之間牽扯不斷的關係,現在會有這樣的變化,是不是說明傅雲墨已經開始淪陷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思及此,洛謙神情慵懶的身子往後仰,靠在皮質辦公椅上,促狹一笑,“嘖嘖,這可是不像你啊!傅子,你不是一向很寶貝箐箐的嗎?這忽然間,是轉性了?”
話音剛落,屏幕就暗了下去,那端的洛謙看着被切斷的視頻通話,輕笑着搖頭。
不是他不厚道,是有些事情,他覺得不值得也沒有必要,爲了一段恩情綁了自己這麼多年,束縛着不自由,他也怕遲早有一天,傅雲墨會做出令自己後悔終生的決定。
他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只是聽到了洛謙的話,感覺到心虛發慌,就好像是心底的隱秘被人赤.裸裸的揭露在陽光下,坦誠相對,毫無隱私可言。
垂在桌板上的手,漸漸向掌心收攏,緊了緊。
好半晌,他才低沉出聲,“我馬上過去。”
這場小車禍雖然沒有造成大的影響,可是他的頭經受了重擊,現在還纏着紗布,不碰就疼,他掀開了被子,緩緩下牀。
走向手術室通道的步伐格外沉重緩慢,俊逸立體的五官彷彿凝結了千年寒冰未融,眉宇間又含着淡淡疲倦之意。
他越來越覺得這是種束縛,這麼多年來被這份救命恩情壓着透不過氣,這段時間以來,他越來越感覺透不過氣來,那座大山愈發沉重了。
不知道坐在寂靜孤冷的走廊裡多久了,直到手術燈滅了,他都沒能夠回過神來。
姜曷臣有條不紊的安排着一切,手術結束後,他也鬆了口氣,洗完手,他按了按眉心,滿是倦怠,高強度的工作已經令他無法支撐了。
出來的時候,箐箐已經被推到了病房裡,而他看着那穿着病服也難掩風華的男人,沉了沉眸子,公事化的開口道,“傅先生,其他的事情我也就不多說了,相信情況您也已經瞭解了,醫院這邊正在努力安排,有合適的話,我們會提早安排手術,只是傅先生您還請做好兩手準備,畢竟箐箐小姐的病情已經惡化了。”
他始終低垂着眼瞼,令人摸不清他此刻神色,聽到姜曷臣的話,他也只是低嗯了一聲。
眼看着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的人,站在外間的傅雲墨眸色低沉。
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看着守在身邊的傅雲墨,她鼻尖一酸,顫顫巍巍的伸出了手,“雲墨哥哥...”
而傅雲墨遲疑了好半晌,纔回握住那隻手,喑啞出聲,“我在。”
“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她帶着氧氣面罩,說話也不舒暢,氣息微弱。
他緊了緊握着的手,淺笑安慰,“不會的,你相信我,很快你就可以恢復健康了,你不是還想要去環遊世界嗎?我答應你,等你痊癒了,就讓你去,好不好?”
“那你會陪我去嗎?”她接話很快,眼中滿是期待。
他微滯,似是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房內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
眼眸期冀逐漸變得灰拜,微微垂下了眼睫。
就是這種落寞的神情,一下子便觸動了他的心臟,他看着有些恍惚,相似的眉眼,同樣的神情,令他不忍心去拒絕,鬼使神差的他開口了,“好。”
說完以後,他自己都愣住了。
熟料,那原本被他握住的手,霎時間便加緊了力道,死抓着他的手,着急的開口道,“雲墨哥哥,你會娶我嗎?等我病好了,你會和我結婚嗎?”
傅雲墨沒有回答,不忍看到那雙殷切盼望的眼眸,怕被影響晃神。
箐箐不依不饒的拉着他不放手,因爲過度激動,連帶着監測她生命體徵的儀器都開始起伏不定,她虛弱無力的開口,手卻執拗的握着他的手,“雲墨哥哥?你爲什麼不回答我?你也喜歡上她了是不是?你喜歡她,對不對?爲什麼啊?你不要喜歡她好不好...我什麼都沒有了,我只有你啊!你也不要我了嗎?你是不是嫌棄我是個病秧子...”
劍眉輕蹙,他看了一眼開始出現紊亂的監測屏,按下了護士鈴,隨後安撫道,“沒有那回事,你別胡思亂想,活下來最重要。”
他始終沒有去正面迴應她的話,一個勁的安撫她的情緒,拉開了話題,不願意去給她承諾和保證。
事實上,是因爲現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護士和醫生一涌而進,傅雲墨逐漸退開了身,站在外間的時候,也心不在焉。
姜曷臣看了一下輸血袋,穩定下病情後,纔出來,摘下了臉上戴着的口罩,神色淡淡,“病人情緒太不穩定,傅先生還是儘量少刺激到病人的好。”
難得他沒有反駁,只是輕輕點頭,“麻煩你了,姜醫生。”
姜曷臣看了一眼傅雲墨,想起先前他動完手術後接到的電話,說是跟他一起去吃飯的小姐已經被一位自稱爲是她丈夫的男人帶走了。
他想那肯定是傅雲墨無疑了,畢竟當時他就在他們隔壁。
丈夫?原來他和那個女人是真的結婚了?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大致也能夠猜到幾分。
微凝神,他停下了筆,看着傅雲墨,沉聲道,“傅先生,自古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還是趁早做好取捨的好。”
聞言,傅雲墨原本寡淡的面容有了一絲龜裂,他微眯起狹長鳳眸,看向看似人畜無害溫潤如玉的姜曷臣,細細打量了他一番,低啞着說,“姜醫生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姜曷臣無所謂的微聳肩,推了推鏡框,眼底寒芒一閃而過,臉上始終帶着溫順笑意,“傅先生是個聰明人,怎麼會不懂我說的意思呢?有些事情點到即止,還需要傅先生自己好好琢磨清楚。”
他冷笑了一聲,饒有意味的嘲諷道,“若我說我是漁翁呢?鷸蚌我都要。”
姜曷臣嘴角弧度更深,眼底卻無半分笑意,“傅先生是個好的狩獵者,不過狩獵的人不止一個。”
兩個人之間看似平靜,實際上暗潮洶涌,短兵相接。
他是個聰明人,所以姜曷臣一出口,他就大致知道了對方的意思。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姜曷臣,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負責的開口向病人家屬吩咐道,“病人這兩天屬於高危期間,身邊不要離人,有問題及時按鈴叫醫生。”
說完,他轉身就往外走,剛拉開門,身後就傳來傅雲墨警告意味十足的話,“別招惹不該招惹的人,動不該動的心思,我的東西就算是不要了,我也要她爛在我身邊,哪怕生蛆了也輪不到旁人分食。”
握着冰冷門把的手緊了緊,脣角微揚,眼底陰兀更甚,滿不在乎的笑道,“是嗎?那就...”
“試試看吧!”後面一句話,他話音咬的格外重。
姜曷臣離開時,剛好碰到找到了戒指回來準備交給自家boss的王晉,他點頭致意,對方反應也極其淡漠,看着姜曷臣離開後,王晉才進了病房。
傅雲墨站在玻璃門前,渾身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
王晉不免打了個寒顫,心內暗暗思忖,這又是怎麼了?鬧什麼幺蛾子?看着最近boss的心情可是變化起伏的很大啊!跟過山車一樣,一會晴空萬里,一會烏雲遮月的...
心內暗自吐槽了一番,恭敬向前,將找回來的戒指遞了出去,開口道,“boss,戒指找回來了。”
傅雲墨凝眸看着重症監護室裡的人許久,側眸,看了一眼王晉手裡拿着的戒指,冷聲道,“不要了,你自行處理掉。”
“啊?”饒是淡定如他,此刻也風中凌亂了。
這又是爲了什麼?明明就爲了找這枚戒指大半夜的跑回荒郊野外,又把他吵醒,出了車禍後還念念不忘的想要找回這枚戒指,現在找到了,又...又說什麼...不要了?
他真是越來越搞不清楚自家boss的心思了,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他看是自家boss的心,綿裡藏針,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夠扎你一手血。
嘴角微不可見的抽搐了下,他試探的問道,“boss,您確定不要這枚戒指了嗎?”
“王晉”傅雲墨聲線淡漠的叫了他一聲。
“是,boss,您有什麼吩咐?”出於條件反射,他立馬就回了話。
剛剛姜曷臣的話令他很不悅,現在將所有的事情聯想起來,他心底隱隱有了個輪廓,漠然出聲吩咐道,“去查查前段時間下暴雨那天,她究竟在哪裡度了一夜,另外...”
視線落在王晉手裡拿着的戒指,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