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詩若硬下心腸,嘲諷譏笑,“在你跟他懺悔之前,不如先預先練習一下,如何?”
“你…你什麼意思?”她呆滯的看着顧詩若,不明其意。
眉含譏諷,菱脣微微勾起,“我什麼意思,你還不懂嗎?我親愛的妹妹你這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我話中之意呢?”
語氣漸寒,“你求人就是這麼求的嗎?至少也應該跪下告訴我,你有多悔恨過去的事情,爲你所做過的錯事而感到歉疚纔對”
“你不要得寸進尺!”
“這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不要給點顏色你就想開染坊,有事沒事就愛到我面前晃悠,我和你很熟嗎?一見面就恨不得對方死,有必要嗎?”過去的事情她不是不追究也不是原諒了顧晴菁,她又不是聖母,哪有這麼容易說放下就放下。
她只是不想讓自己活在仇恨裡,過去的陰霾如果不努力掙扎出來,那麼她這一輩子都不會開心。
餘光瞥見顧晴菁糾結猙獰的臉,她忽然間覺得倦怠厭煩,“如果做不到,就從我家滾出去”
“好!這是你說的,希望你說到做到”顧晴菁擡起頭定定看向房內站着的人,在一己私慾和親情面前,她選擇了後者,只因爲顧森山確實待她疼愛有加,這也是唯一不求回報讓她感覺到溫暖的人。
緊了緊握拳的手,緩緩曲起腿,跪在了顧詩若面前,低着頭顱,“對不起,也求你告訴我,爸爸在哪裡?他埋葬在哪裡?”
她沒想過顧晴菁肯爲顧森山做到這種地步,心尖驀地一澀,脣角漾開若有若無的笑意卷着自嘲,“他在澄陽山”
顧晴菁走了,她還站在門口發呆,空空蕩蕩的,彷彿剛剛那場鬧劇只是南柯一夢。
關門進屋,看到斜靠在玄關處等着的男人時,美眸微愣,意味不明的發問,“剛剛的事,你都看到了?”
“嗯”
顧詩若輕笑出聲,“那你現在知道我的真面目了?你看,我其實也是刁鑽任性的主,卑鄙的利用別人最真摯的情感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我…”
“別說了”
被他呵斥住的顧詩若,閉上了嘴一個字都無法再說出口,面無表情的睨了她一眼,嗓音沉沉,“不要嘴硬了,我知道你心軟”
刀子嘴豆腐心,硬是要將自己的一番好意曲解成另一個意思,明明很難過,還要笑着給自己抹黑戴上枷鎖。
長長吁了口氣,“我知道你很累,在我面前,你不用僞裝的這麼堅強,也不用跟刺蝟一樣見人就將自己圈起來。”她將周身的豎刺立起不讓任何人靠近,更不許任何人窺探到她的內心世界。
尖刺背後其實比誰都要柔軟,他會這麼清楚顧詩若,大抵是因爲他們兩個人太像了,她就是自己的影子,棄之可惜。
伸出了手,微微張開雙臂,“給你五分鐘的發泄時間”
沉默着半闔着眼睫,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慢慢挪步靠近,直到那份溫暖和令人安心的氣息將自己包圍,她才放鬆下戒備,蹭着他胸膛輕聲問,“我是不是做的很過分?”
逼着顧晴菁下跪,利用了她對顧森山的親情。
“你開心嗎?”
微怔,幾秒過後,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看到她真的朝我跪下道歉,我沒有任何的感覺”就好像麻木不仁了,不痛不癢,像是在冷眼旁觀一個無關人員的喜怒哀樂。
手摸着她後腦勺一下一下的捋着柔順黑髮,哄慰着,“既然沒有感覺,那就不要逼着自己去做會令自己不開心的事”
“好人你來當,壞人我來做”她的手只要用來做羹湯,其餘的事情都不需要她來管,更不需要她將自己逼到壞人的位置上。
揪着他衣襟的手緊了緊,低低嗯了一聲。
被顧晴菁一鬧,顧詩若的情緒也不怎麼高,坐在露臺鞦韆上輕輕蕩着,目光落在公寓外的秀麗景緻上。
“我以前也很羨慕她能夠得到我沒有的東西”今天顧晴菁跪下的時候,她忽而發覺自己就像是個局外人,在他們的故事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那纔是一家人,而自己不過是個意外的產物。
被擁進溫暖的懷裡,低啞磁性的嗓音自頭頂響起,“現在你得到了她沒有的東西,不要去羨慕她,你是傅家人,是我唯一的妻子”
不管她當初是誰,現在她都只有一個身份,就算是死亡也改變不了這個身份。
“你說她會去看顧森山嗎?”
“會”
她彎起脣角涼涼淺笑,“也對,她能夠爲顧森山做到朝着我這個她厭惡憎恨到骨子裡的人下跪,說明她還不壞,至少良心未泯”
“你釋懷了?”
懷中人輕輕搖頭,髮絲拂過他下巴,癢癢的,令人心神盪漾,溫靜的聲線低低喃語,“我忘不掉過去發生過的一切,沒有釋懷也沒有原諒,我只是不想糾纏下去,也不想執行所謂的復仇”
她深知仇恨的後果,看到姜曷臣的下場,她就知道這種情緒能夠將好端端的人扭曲,促使自己做出連自己都無法原諒的事來。
親眼見證過,她就放下了介懷。
脣角漾開淡淡笑意,梨渦淺淺,她笑,“我知道秦家的事,也知道我外公死亡的真正原因”
從後摟抱着她的人頓時僵住,眸色暗沉泛着寒芒冷厲,“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笑而不語,她只抿着脣,素白的小手搭在他手背上,微涼的寒意漸漸傳達到他身上。
她之所以在顧晴菁找她的時候沒有感到驚訝,情緒沒有起伏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顧晴菁自以爲的最大底牌,其實她早已經心知肚明。
那天傅霆彥受傷住院,在醫院裡碰到的人就是顧晴菁,正是因爲她的話,所以顧詩若心生疑霧。
反覆斟酌過後,於情於理,都覺得自己應該要知道這些事,而不是被矇在鼓裡。
她會知道這些事,完全是因爲在傅雲墨未清理的郵箱裡看到了資料,她覺得震驚不敢相信,起初她無法接受傅雲墨的靠近,可是看到他那麼認真的想要跟自己重新開始,看到他每天都窩在自己身邊。
好像放不下他給的溫暖,也習慣了去依賴他,漸漸的就想通了,那段過去本就跟他們後輩無關,現在他們都只是被無辜牽連進去了。
傅雲墨他沒有錯,自己也沒錯,那又何必讓上一輩的錯誤延續到他們身上?
她不說話,傅雲墨着急起來,下意識的將她抱緊,嗓音沙啞,“對不起…”
秦市長的死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殺,是被人算計謀殺,至於那些所謂的利用職權之便斂財貪污都是子虛烏有的事,那些證據都是被人憑空捏造出來的。
而僞造證據的人就是顧森山,如果說顧森山是一把利刃,那麼傅霆彥就是持刃的人,是他將最鋒利的刀刃用力捅向了秦市長的心臟。
具體的事例他暫時還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這些事跟傅霆彥脫不了關係。
“我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我外公他是個很正直廉潔的人,被誣告而死,在位的時候一心一意的爲人民謀取福利,可惜…”
好人不長命,惡人反倒是遺臭千年。
“我會還給你一個公道,這是我欠你的”
顧詩若淡漠一笑,微微搖頭,“你是要逼着自己去對付自己的親生父親嗎?別裝了,我知道你不願意去面對傅霆彥也不願意對他下手,不要逼着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
兒子對老子下手,無論做了什麼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安生,恐怕以後就要活在陰暗裡了。
輕嘆氣,“我不需要你爲我做什麼,也不用你來幫我還公道,你要做的應該是用你的餘生來好好補償我,陪伴我就算是你對我最好的彌補了”
他將人攬緊,輕輕吻在她發頂,啞聲道,“謝謝”
“謝的太早了,我可以不在乎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在乎,我知道你也很累,但是有什麼辦法呢?你畢竟姓傅也跟傅霆彥一樣流着相同的血,善後這種事肯定是會淪落到你身上的,虧欠的人不止是我還有衛家,你還欠衛家人一句道歉”
她知道傅雲墨很疲倦,爲了應付這些事爲了瞞住她,費了不少的心神,她願意包容願意選擇放下過去,但是這也改變不了過去發生過的事,那些傷害結成了傷疤,不疼但也礙眼。
轉過身,沁涼的小手捧着他的臉頰,傾身向前,在他脣上輕啄了一下。
笑意溫柔,“沒關係,我願意陪着你一起贖罪,虧欠衛家的我和你一起償還”
這個公道是一定要還的,不能夠讓死去的人枉死冤死,即使真相會令人痛苦也有要曝光在外的權利。
“好”壓在心上的大石被挪開,挑明瞭將話來說開,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恐怖。
眉目溫和,帶着笑,“傅太太,我很慶幸我遇見的人是你”
“當然要慶幸你遇見的人是我,而且要牢牢記住我,除了我以外”她指着傅雲墨的心臟,言笑晏晏,“誰都不可以住進這裡”
握住了抵在胸口的柔荑,輕輕捏了捏,“這裡裝滿了,住不下其他人”
“算你會說話”
“我不止會說話還能讓傅太太更加愉悅”
“……”一言不合就開葷,顧詩若臉頰紅了紅,忙轉移話題,“夏安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對嗎?”
“嗯”
“那天你們動手也是因爲夏安的事?洛先生他似乎真的很疼愛夏安,她很幸福”欣慰的笑容刺到了傅雲墨的眼睛,微微眯起狹長鳳眸,“你的意思是我不夠疼愛你,你過的很不幸咯?”
眉梢微挑,理所當然的睨了他一眼,那模樣活脫脫就是在應承着他的話。
“傅太太求歡的方式真是特別”
“…啊?”無語凝噎,她用力拍在那張妖孽的俊臉上,“少來,別以爲我原諒你就真的不在意,我告訴你,我可是很記仇的!你…”
脣被堵住,清透的眼底掠過細碎的笑意,他抵着柔軟脣瓣,低低笑道,“我會用其他方式求你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