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詩若蹙着眉想問又不好問,只得憋屈的坐着,生怕影響了他開車,他老人家一個不小心來個交通意外,那他們兩個人可就真的要同歸於盡了...
思及此,顧詩若只能夠將心底的疑惑生生壓下,老實的坐着,視線撇過後視鏡。
她看到鏡子內的人蓬頭散發的跟瘋婆子一樣,說實話,她現在形象的確是算不得好看,連最基本的得體都算不上。
臉頰高高腫起,依稀還能夠看到鮮紅指印,衣服也被扯得凌亂,顧詩若坐着就開始默默的收拾起自己散亂的頭髮。
隨手扒拉了兩下後,她十指穿插進發絲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着。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顧詩若還有點懵,她動作遲鈍的去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的時候,車門卻被傅雲墨拉開了。
她是被傅雲墨強抱進公寓裡的,一進屋傅雲墨就將她放到了沙發上讓她坐着。
而他自己則是起身離開了,好半晌,傅雲墨纔回到客廳,回來時,手裡還提着醫藥箱。
微涼指尖輕挑起她下顎,迫使着顧詩若仰起頭,傅雲墨用手挑了些藥膏,神情專注的幫顧詩若被打腫的臉上藥。
“嘶”儘管她竭力控制住想要呼痛的情緒,也沒能夠忍得過身體最真實的反應。
藥膏被抹開的那一刻,顧詩若身子微顫了顫,下意識的想往後躲,見此,傅雲墨濃眉微蹙,如玉般的手指扼制住她下巴,阻止她的躲避,只是他手下塗抹藥膏的力道卻放輕了。
藥膏抹開帶來沁涼的觸感,她微微轉動眼珠,看到的就是傅雲墨認真的模樣,微微垂着眼睫,衾冷脣瓣泛着淡淡如玉光澤,原本冷硬的棱角輪廓似乎也變得柔和了。
她望着傅雲墨出神,以至於藥膏上完了,她還是這麼一副愣怔的模樣,盈澈潤眸只是緊鎖着清俊容顏。
直到傅雲墨開始扒她衣服的時候她纔有了反應,猛地一個激靈,她往後挪了挪屁股,雙手緊抱在胸前,“你脫我衣服幹什麼!”
顧詩若的戒備落在咖色瞳仁裡似乎加深了他眼中鬱色,不由分說的將她強制性的控制起來後,便伸手去掀她的毛衣。
她整個人都被拖到了傅雲墨懷裡,從後背緊抱着,雙手也被翦鎖抵在小腹,掙脫不得,羞辱和惱怒齊齊涌上腦門,她惱羞成怒的吼道,“傅雲墨你放開我!流氓!”
聽到她的話,傅雲墨的手微頓,鳳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說道,“我流氓?”
“對!你趕緊放開我!”
眸色愈發深沉,倏忽,脣角微揚,漾開好看的笑意,“我本來只是想幫你上藥,既然你都給我戴上這頂高帽子了,我要是不把流氓這個罪名坐實了豈不是太辜負你的一番苦心了?”
顧詩若一僵,不敢再亂動了。
傅雲墨微低下頭,微微側了側頭,緩緩靠近她臉頰,溫熱的氣息逐漸逼近,呼出的淺淺熱氣拂過她皮膚,引起她陣陣顫慄。
她條件反射的閉緊了眼睛,似乎很緊張。
傅雲墨看着懷中人素淨臉頰上攀爬上的兩抹紅暈,眼底墨色散去轉而代之的是濃濃暖意,他微彎脣角噙着溫柔笑意。
沒有再去逗弄她,而是將她的毛衣掀起,露出了曲線完美的後背。
白皙的皮膚上淤青的存在便顯得格外刺目了,傅雲墨在看到她後背的青痕交錯時,忍不住蹙眉,倒了藥油後輕輕推散開來。
顧詩若繃直了身子,傅雲墨幫她上藥的時候,她心緒複雜至極。
一時間,公寓內安靜異常,只有兩個人淺淺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交織,倏爾,顧詩若低低發問道,“你怎麼會有蓉姐的聯繫方式?”
手微頓,他眉目平靜的開口道,“你覺得我爲什麼會有她的聯繫方式呢?詩若,你很聰明,這些問題你都知道答案,何必還要多問一遍。”
聞言,顧詩若徒然一驚,只消片刻,她便平復了下來。
這個男人真的很瞭解她,甚至比她自己還要了解自己,她既感覺到心驚又感覺到一絲絲莫名的感動。
驚得是她在傅雲墨面前沒有隱私,所有的小心思都被他看破了;感動的是傅雲墨會願意花時間來了解她,是不是證明了,這段日子的接近,不單單只是她自己一個人動了心?或許他對自己也有那麼一絲特殊的...
細思恐極,顧詩若強迫着自己不要再往下想了,她嚥了咽,喉嚨微動,卻沒有出聲說過半句話,一直沉默不言。
倏忽,她身子微往前傾,瞳孔微縮。
那溫熱的脣瓣落在她後背引得她更加僵硬了,緊張的繃直不敢動。
像是才反應過來,顧詩若連忙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將衣服拉了下來,迅速起了身,避之唯恐不及的開口道,“謝謝你今天幫我解圍,我先回去了,小風還在家裡等着。”
說完,她逃也似的急急往外跑,彷彿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
她快傅雲墨動作更快,長腿一邁,兩三步便追上了顧詩若,用力將她扯了回來,嗓音低啞,“其實你什麼都知道對不對?爲什麼要裝作一無所知?顧詩若,你在逃什麼?爲什麼要躲?”
手被他握着,顧詩若低垂着頭,就是不願意去正面看他。
是,她什麼都知道。
重相遇以後,她就看到了傅雲墨開的車子,那輛車曾經無數次跟在她身後,而且每一次在她休息的地方都會被放上一瓶水或者一些零食,她又不是傻子,她不可能不會聯想到這些天傅雲墨其實一直都沒有離開,一直都在跟着她...
他這些舉動背後所代表的意義,令顧詩若感覺到害怕,她怕等到再一次相信他以後才發現,這一切又是一個騙局...
顧詩若着急的想要躲開他的質問,她掙了掙手,聲線微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要回家了..”
捏着她手腕的手逐漸收緊了力道,顧詩若想要跑,他就偏偏要讓她面對,傅雲墨拉着她的手,嗤笑出聲,“家?那間破爛的出租屋就是你的家?顧詩若,你哪裡還有家?你什麼都沒了,你哪裡還有家可回?”
這句話如同尖刀戳到了她心臟,可是顧詩若她沒有哭鬧,而是異常安靜,她只是一個勁兒的想要縮回自己的手,她想躲,想逃。
墨色眼底痛色一閃而過,驀然,他狠下了心,冷聲道,“顧詩若你看看你自己,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折磨自己成這樣給誰看?”
“你不是疼嗎?疼就發泄出來,別跟木頭樁子一樣只會憋着,誰教你的?誰教你捱打了還要憋着不說的,你...”傅雲墨聲線一哽,他忽然間說不下去了。
顧詩若低着頭,在傅雲墨的聲聲討伐中兵敗如山倒,最終她情緒徹底崩潰,
啪嗒,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她先是站着低低的抽泣,瘦弱的肩膀微微聳動,弧度極爲細微。
壓抑的哭聲莫名令傅雲墨感覺到心尖刺疼,突然,他伸出手將瘦得不成.人形的顧詩若抱進懷裡。
被溫暖包圍着,顧詩若終於放聲大哭,將連日來壓下來的情緒釋放了出來。
她揪着傅雲墨後背衣襟,抽噎道,“騙子..你..騙我..”
傅雲墨沒做聲只是抱着她的力道愈發緊,似乎是想要將她糅合進身體裡。
“你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所有的人都只護着她...我做錯了什麼,你們要這麼對我..”
顧詩若覺得人生坍塌是因爲她發現顧晴菁回來了,而且以另一種形式一手主導了她人生的悲劇,從小到大的陰影揮散不去,無論是顧森山還是傅雲墨,他們最先考慮的一定是顧晴菁的感受,從來沒有人問過她是不是不開心,從來沒有人問過她疼不疼..
摔倒了自己爬起來,難過了也只能夠憋着不許哭。
可是她不知道她做了什麼要引得這些人對她這麼討厭...
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似乎是得到了宣泄口,顧詩若躲在傅雲墨懷裡用力哭泣,將所有的不滿和怨憤都一一發泄出來。
她更加難過的是她以爲她逃開了顧晴菁,卻沒想到多年以後還是顧晴菁的影子,淪爲了救顧晴菁的犧牲品,一想到那個無緣出生的孩子,她便整宿無法安眠,有時候明明很想哭,可是眼淚好像乾涸了,就是出不來。
現在傅雲墨僅僅只是這麼三言兩語就將她的情緒帶了出來,她覺得自己很沒用可是又很想宣發。
她將臉深埋進傅雲墨胸膛,低低嗚咽,“傅雲墨,我要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爲什麼你要拿我孩子的命去換她的命?憑什麼犧牲的人永遠是我!”
素指緊攥着他的衣襟,指節泛着異樣蒼白,她用力扯開了傅雲墨,從他懷裡退了出來,雙眸赤紅的瞪着他,“我不會原諒你的,都是你害得,要不是你我的孩子就不會死...你憑什麼自以爲是的將我從沈宋的陰影裡帶出來後又讓我陷進你布的局裡?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啊?”
她近乎癡狂的陷進了自己的思緒世界中,說着話,她微微一頓,低低笑出了聲,只是笑聲悲愴蒼涼,“我也覺得我很蠢,你看着我跟個傻瓜一樣的被你耍着團團轉,你覺得特別有成就感是嗎?”
顧詩若的聲聲質問都令傅雲墨無法啓脣,他只是站在原地眼眸暗沉的凝着她,顧詩若卻被他的沉默傷到了心扉,她眼底蓄滿了淚水,“你愛不愛顧晴菁都不重要,既然你那麼愛她就不應該招惹我”如果她沒有真的陷進傅雲墨布好的情局裡,或許現在還好過的多...
她用力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平復自己崩裂的情緒,許久,她才頗爲自嘲的開口,“我是挺沒用的,傅雲墨,我曾經恨你恨到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可是我沒有那個能力,我報復不了任何人...”忽地,顧詩若主動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輕輕扯了扯,“你告訴我,要怎麼樣忘記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