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比顧詩若更瞭解顧晴菁了,她柔弱外表下的腐爛陰狠,只有顧詩若能夠看得到。
那天那個胖男人的欲言又止已經讓她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在顧詩若的認知裡,顧晴菁這種睚眥必報的人,肯定是不會放過得罪了她的人。
讓人強了自己的做法,再加上顧晴菁說過的她經歷過的痛苦也得讓自己經歷一遍這種話,顧詩若已經可以確定了,顧晴菁是被人侮辱了,所以纔會性情大變,急着要將自己剷除掉,好取而代之。
顧詩若莫名的心內鬆了口氣,嗓音淡淡,“傅雲墨他是知道了我在手裡,而你用我來要挾他,他纔會答應你的荒誕要求吧?”
被戳中了心思的顧晴菁臉色青了又白,笑意也凝結在嘴邊,“你也把自己看的太重了點!我告訴你,他會和我結婚完全是因爲從一開始喜歡的人就是我!”
“是嗎?”微垂眼睫,忽地輕顫了顫,銳利的眸光直直射向顧晴菁,“你覺得你很理直氣壯嗎?偷了別人幸福,搶了別人過往的人,你覺得你很光彩嗎?”
“你…”
顧詩若勾起一抹輕謾笑意,“我忘記了當年發生的事可不代表我永遠都不會記起來,顧晴菁,救了他的人是我不是你,你不過是個偷了別人記憶的小偷,李代桃僵的人是你!”
她猛地一怔,似乎是有點沒能夠回過神來,“你…你記起來了?”
“還要謝謝你刺激我,用不堪的手段硬是逼着我去面對那段過去!顧晴菁,這麼多年你就於心長安嗎?偷了別人的東西總是要還的...”
她沒有失憶,只是當初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大病一場過後,她潛意識裡就屏蔽掉了那段過往,一直到現在才知道被她遺忘的記憶裡,還有最重要的人。
如果不是因爲顧晴菁對她用了那樣的手段,她也不會因爲刺激過大而昏厥過去,更不可能想起那段過往。
果然是禍福相依,她能夠想起傅雲墨,也要謝謝顧晴菁。
思及此,顧詩若長長鬆了口氣,“我會在這裡等他來,也不會相信你說的一個字。”
顧晴菁死盯着她,忽然間覺得手上的戒指很刺眼,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顧晴菁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
她噌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瞪着顧詩若,“他不會來找你的!這輩子你都別想再見到他!”
見顧詩若不搭理她,顧晴菁猛地掰扯過她瘦弱的肩膀,剛動完大手術的顧詩若根本沒有力氣反抗。
“賤女人!我沒有搶你的功勞,救他的人就是我!”顧晴菁用力捏着她肩膀,雙眸赤紅,“你看着我啊!救他的人就是我!纔不是你這個啞巴!”
她揚手就想打顧詩若一巴掌,只是手還沒落下就被人桎梏住。
捏着她腕骨的力度之大讓顧晴菁誤以爲自己的手腕已經碎裂了,倏忽,她整個人被大力甩了出去,狼狽的撞到了牆壁上。
“滾”
顧晴菁撞到了肩膀,頓時齜牙咧嘴的,看向突然間闖進來的男人,她一愣,“你幹什麼?你要護着她?”
“我允許你過來但是沒有讓你在這裡撒潑”他臉上仍然戴着足夠覆蓋整張臉的鬼面具,只露出了那雙慎人的眼睛。
不怒自威,僅僅只是站着都令人感覺到氣場迫人。
顧晴菁不甘心的瞪着被護着的顧詩若,咬牙切齒道,“爲什麼連你也要護着這個女人!”
“我說過的話不想說第二遍,滾出去”他看都沒有看一眼顧晴菁,冷漠的將話說完。
顧晴菁心下不平又不敢造次,她也怕這個男人真的翻臉不認人,因此她憤憤不平的颳了一眼顧詩若後,轉身離開。
門一關上,屋內瞬間陷入了安靜中,靜到彷彿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夠聽見。
顧詩若沒有擡頭去看對方是誰,眉目平和的啓脣道,“謝謝你”
“謝我?我將你關在這裡這麼久,你還感謝我?”他也覺得顧詩若的話可笑,頗爲嘲諷的反問着她。
顧詩若反應仍然平靜,她啞聲道,“我道謝是因爲之前的事情,以及你願意送我到醫院動手術的事。”
關在這裡這麼久,她也多少了解了一些情況。
那天晚上,她的情況的確很危險必須要去醫院,她也是才知道這幢別苑背後的主人救了她一命。
不管怎麼樣,終歸是對她有救命之恩,哪怕這救命之恩背後掩藏着的是利用。
站在牀邊的男人眼眸幽深的盯着她看了很久,驀然,脣瓣微啓,“我姓衛”
顧詩若掀眸看向他,在她的注視下,男人非但沒有離開,反而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坐在牀邊椅子上,靜靜看着她,“我姓衛,你可以叫我衛先生”
顧詩若柳眉微凝,似乎是不理解這個男人原本選擇了掩藏在背後,現在又突然間露面並且告訴她姓氏的用意,難道就不怕她告訴傅雲墨嗎?
“呵呵…”他突然間低低笑出了聲,言語傲慢,“你沒有機會從這裡出去的,只要我不願意你就逃不開這裡”
這個人也跟傅雲墨一樣能夠看透別人的心思?
不知道爲什麼顧詩若總覺得眼前的人似乎對她沒有惡意,而且面對他的時候比面對顧晴菁輕鬆自在的多,只是即使如此,她也沒有放鬆戒備,審視的目光打量着他,“你怎麼確定我就不能夠離開這裡?我相信我先生很快就會找到這裡來的。”
“你就這麼信任傅雲墨?”
他意味不明的問話引得顧詩若多看了他兩眼,隨後,顧詩若鄭重的點了點頭,“我相信他會來接我回家的”
眼中掠過一抹鋒銳,眸色漸寒,“那我拭目以待,衛某也想看看傅先生究竟能不能夠從我手上搶人!”
顧詩若下意識的迴避了這個話題,好不容易纔見到這幢別苑的主人,她抓緊將一直念念不忘的問題問出了口,“我的戒指呢?你能不能夠將我戒指還給我?”
“戒指對你很重要?”
“是,它對我而言很重要”在無盡黑夜裡,那枚戒指是唯一可以和傅雲墨相通的介質,也是她能夠拿來思念傅雲墨的唯一紀念品。
他垂着眼眸良久,纔出聲道,“戒指我暫時替你保管着,既然很重要那就不方便留在你身上。”
顧詩若蹙眉,似是想要開口辯解,他卻先顧詩若一步將話題引開,“傭人說你一天沒吃東西,現在餓了嗎?”
她淡淡搖頭,情緒不太好,顧詩若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戒指的事,根本不想搭理這個男人…
熟料,對方全然無視掉她的意見,徑自安排了傭人開小竈熬粥,粥被送過來時,顧詩若略反感的顰起眉頭。
脣瓣碰到了勺子,顧詩若挑眸看向端着碗作勢是要喂她的人,在那雙炯眸注視下,她忽然間覺得很不自在,低聲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當她想要去接過勺子和碗的時候,男人的手往側一躲,“吃吧”
這意思也就是他喂就好,顧詩若悻悻然的收回了尷尬舉在半空的手,遲疑着湊上前將勺子裡舀起來的白粥嚥下。
“不是我吝嗇,是你現在剛動完手術要忌口,其他的食物你吃不得,就只能夠暫時勉強你喝粥了”他自然的端着碗解釋,不時捏着勺子輕輕攪拌着碗裡的熱粥。
她疑惑的望着那人,完全不理解他現在的做法。
對她這麼好乾什麼?只不過是拿來制衡傅雲墨的棋子,幹嘛要這麼體貼周道?就好像她是被邀請過來的客人在這裡暫時休息一樣…
“衛先生,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好?”他饒有深意的念着這個字,笑道,“這就叫對你好了?對你而言,是不是稍微對你和顏悅色一點就叫對你很好了?”
顧詩若微怔,她也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不大能夠理解一個囚禁她拿她當交易品的人,爲什麼要放低姿態的來接納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就算我是綁匪也有自己的目的性,但也不是變態不至於說跟你無冤無仇的還要折磨你”
這話令顧詩若感覺到心寒,她着急起來便不管不顧了,用力抓住了男人的手臂,沉聲發問,你不是衝着我來的是衝着傅雲墨?你想對他做什麼?”
顧晴菁的心思不難猜,就只是想讓她過得不好,並且受盡折磨,完完全全就是衝着她來的,所以顧詩若不用擔心顧晴菁會因此而去傷害傅雲墨。
難猜的人是眼前的這個連容貌都不知道的男人,很明顯,他對自己沒有敵意,他要對付的人自始至終都是傅雲墨,所以顧詩若很擔心,她怕這個男人會利用自己來對付傅雲墨,她也怕傅雲墨犯傻真的肯爲了自己鑽進對方設下的圈套。
目光落在抓着他的那隻白蔥玉手上,勺子裡的粥也因爲她搖晃的動作而潑出來了些許,驟然眼眸一冷,他抽回了自己的手,陰森森的發笑,“你猜的沒錯,我確實是衝着傅雲墨來的,你覺得我會對仇人做什麼事呢?”
“顧小姐還是安心休養的好,不要太激動也不要瞎操心,乖乖的待在這裡安安分分的話,我保證不會傷害你,但…”
沒了剛剛的隨和,現在的男人變得更加難以捉摸,他冷凝着顧詩若,說,“你要是不知好歹妄想從這裡逃跑,我就會挑斷你的手腳筋,讓你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再站起來”
被攝住了心魂,只消片刻,顧詩若便恢復了鎮靜,她緊皺着眉頭細細打量他。
那雙眼睛裡飽含的情緒太多了,顧詩若辨認不清也沒有辦法去揣摩,她只是覺得眼前的人似乎很熟悉,若即若離。
心底的念頭主導了大腦,將理智擠開,她想要死也得死的明明白白,所以顧詩若做了一個極其大膽的舉動,她毫不避讓的凝視着對方的眼睛,趁他不備伸出了手,手指觸碰到冰冰涼涼的面具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