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退開了身,聽到外面陣陣有序的敲門聲,她戀戀不捨的起了身離開。
昏厥不醒的人,手指微微動了動,翕閤眼皮下的眼珠微微轉動。
眼睛艱難的掀開了一條小縫,恍惚看到有人影閃動,試圖挪動的手只微微彎曲了指節,隨後掀開的小縫也閉上,徹底消失了意識。
“你要快點醒過來”
有人不斷在他耳邊說着這句話,他一直記着,沉浸的意識漸漸甦醒。
睜開眼,入目的刺眼白光令他反射性的微微閉上了眼睛。
適應後,才慢慢看清周遭,微微側過頭,看到趴在牀邊上睡着的那顆毛茸茸的腦袋。
費力擡起手,久未開口說過話的喉嚨乾啞似被烈火灼燒,“詩…”
吃力的如露出一個字,立馬驚醒了原本趴着睡着的人。
沅夏安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對上了一雙幽深眼瞳,瞌睡蟲頓時便跑的無影無蹤,“傅叔叔,你醒了啊”
眼底的失落一掠而過,微垂下眼睫低低嗯了一聲。
她不在,是他看錯了嗎?
明明感覺到她好像來過這裡,也聽到了她的聲音…
“傅叔叔,你有感覺哪裡不舒服嗎?傷口疼得厲害的話記得要說出來,不要死撐着”
沅夏安關切的看着他,話語懇切盛滿了關心,傅雲墨的反應平淡。
衾冷的脣瓣上泛着死皮,眼窩處的青黑隱隱可見,“夏安,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安靜會兒”
“可是你…”所有的話在看到他面無表情的臉後戛然而止,識趣的沒有過多囉嗦,“傅叔叔不要想太多了”
這回是連應都沒有答應一聲,直接閉上了眼睛避而不見。
見狀,沅夏安無奈嘆氣。
他們看得清楚,經歷了那種事,她也知道傅雲墨是不會想要開口說話的,她也沒想過顧詩若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當他們找到傅雲墨的時候,確實被嚇了一跳。
當時他奄奄一息生命體徵也正在慢慢消失,如果不是探尋到那一抹微弱的呼吸,她還以爲傅雲墨已經死了。
後來,他們調取了門口的監控,看到是顧詩若傷了他,都無法相信。
兩個好好的人,怎麼忽然間鬧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關上病房門之前,沅夏安還看了兩眼牀榻上的人,孤冷的病房,除了他一人以外再無其他,忽然間就覺得他好像很孤獨。
“他怎麼樣?”
“不太好”沅夏安從房裡退出來,迎面撞上剛從醫生辦公室回來的洛謙,頗爲惋惜的搖頭,“他們兩個人怎麼會忽然間反目成仇?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沒事”洛謙避而不談,反而令她更加好奇,秀眉微微蹙起,“你有事瞞着我?”
洛謙挑眸看了她一眼,眸中情緒複雜至極,“安安,不管怎麼樣,都請你相信我是爲了你好”
“……”
幾次想張嘴都無法開口多說,在他凝重的神色中,沅夏安選擇了相信,輕輕點頭。
被他連哄帶騙的安排了司機接回了家,而他則是留在了醫院裡。
躊躇不前,站在病房門口徘徊着,直到屋內傳來男人沙啞的話,“進來吧”
洛謙進去的時候,傅雲墨已經靠着自己的力量撐着坐了起來,牽扯到了腹部的傷口,臉色算不得好看。
“你想問什麼?”
認識了這麼多年,洛謙就算不開口他也知道洛謙的心思,一眼便能看穿對方心底的想法。
踱步到牀邊,落座在看護椅上,洛謙微皺起眉頭,“你跟她到底怎麼一回事?”
迴應他的只有無盡沉默,他不說也沒人能夠撬開他的嘴。
洛謙只得將手裡的牛皮紙袋遞給他,“這是剛剛有人送到了醫院來的,剛從護士手裡拿過來”
矜貴淡漠的面容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垂眸看向遞過來的紙袋,他伸手接過。
解開了袋口,裡面的照片滑落出來。
在看清相片內容時,瞳仁驟然緊縮,不動聲色的遮擋起來,“送這個東西過來的人你有見過嗎?”
“沒有,這是護士交給我的,在我來之前那個人應該已經走了”洛謙掃了一眼被他自然擋住的相片,若有所思,問道,“需要調監控查查嗎?”
“算了”
他不想多說,眉眼間難掩倦態,“你先回去,夏安那邊也離不得人”
深深看了傅雲墨幾眼,旋即起了身,“好,有事打電話”
男人和男人之間的交流很簡單,他也很清楚現在傅雲墨是不會想要人留在身邊的。
他走後,傅雲墨纔將文件袋拿開。
隨手拾起了幾張相片,眉骨微微一跳,薄脣緊抿成一條直線。
角度抓拍的剛剛好,這樣看還真像是他們兩個人發生了關係。
這就是理由嗎?顧詩若她想回到沈宋身邊?
他獨獨挑出了一張只有顧詩若一人的相片,指尖輕輕撫/摸着她的輪廓,貪戀於秀色容顏。
“如果只是因爲這樣,爲什麼不願意跟我直說…”如果只是想走想離開,爲什麼要用這麼決絕的方式?
他身上的血很髒嗎?
傅雲墨看向自己的手腕,皮膚下搏動的青筋若隱若現,無端端的發笑。
髒,他也覺得挺髒。
滿滿溢出的苦澀灌了喉,捏着相片的手緊緊攥着,指節泛白。
從醫院離開後,顧詩若像是丟了魂魄,沒有任何的精氣神,“他醒過來會不會很恨我?”
正在開車的姜曷臣斜睨了她一眼,淡淡出聲,“不會”
“爲什麼?”
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眼底暗沉墨濃,“因爲他愛你”
“……”
“我覺得你應該回到他身邊去,這些事情只要你願意解釋他就會聽,爲什麼還要躲着?”
“你說的我也知道,我現在還無法面對他,對他做了那樣的事,即使不是我的本意,但是對他下手的人不還是我嗎?”她痛苦的斂下眉,格外落寞。
她也很想回到他的身邊,無論是讓她怎麼樣道歉,她都願意。
可是現在還不可以,傅霆彥劍走偏鋒,下了這麼一步棋,她根本無法猜測到傅霆彥的下一步動作。
“姜醫生,這種藥物的副作用會維持多久?”
“不會很久,等到藥效過去了就會恢復正常,一般只有幾個小時”其實這種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試圖用這種藥品控制他人思緒的背後主使者。
會造成情緒和記憶混亂不假,但是如果沒有有心人引誘着她,給她洗/腦,這種傷人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
得到了回答,顧詩若浮躁不安的心臟才漸漸趨向於平穩安定。
姜曷臣不時透過後視鏡去看她,忍不住出聲問,“你會這麼容易被利用,是因爲你的心理防線已經潰不成軍了”
換言之,她的心底藏着事兒,而且可能存在一定的心理問題,因爲過度陰暗所以纔會這麼容易被攻陷。
顧詩若沒說話,只是緊緊抿起脣,拒絕透露半句心聲,也將其他想要靠近的人拒之千里之外。
姜曷臣微微搖頭長長嘆了口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真的不回到他身邊去?”
“在沒有完全安定下來之前,我回去對他來說也是個隱患”神色寡淡清靈的聲音自脣間魚躍而出,“有一個人我一定要去見一面,這些事我必須問清楚”
她是要去找沈宋,是沈宋將她帶出來的,但是她不知道沈宋怎麼會跟傅霆彥搭上關係。
在這件事情裡,沈宋究竟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
遺憾的是她並不知道沈宋的住址,更不知道現在應該要到哪兒去找他…
申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找個人還是很費勁兒的。
苦於沒有線索,顧詩若只得放棄找沈宋的念頭。
說來也是巧合,她無意間看到了沈宋的兒子和孟素素在街道上走,瞳孔一縮,忙出聲,“快停車!”
繁華街道,想要停車也不大可能,姜曷臣只得猛踩油門衝頭,然後在前面調轉了車頭往回走。
“怎麼了?”
“我看見了熟人,有些事我必須要弄清楚”顧詩若的表情格外嚴肅,視線一瞬不瞬的盯着車窗外倒退的風景。
直到那對母子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視線範圍內,她纔開口,“有沒有合適的停車地點?”
“這裡不太可能,前面有個商場,只能夠停到那裡去”
顧詩若心急如焚,又只能夠聽之任之,等到姜曷臣停好車,她立馬便推開了車門,走之前還囑咐道,“你的身份特殊還是不要露面的好,事情結束了我會回到這裡來找你,你在車裡等我就好”
“顧詩若你…”
話都沒有說完,車門便砰的一下關上了,他扭過身子去看,只能夠看到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人羣中的身影。
這毛毛躁躁的性子,倒是一點都沒有變過…
顧詩若擔心去晚了,孟素素母子會離開,所以只能夠小跑着往那邊靠近,但願她們還沒有離開…
好不容易趕到了原來的商店門口,早已經沒了孟素素母子的身影。
她喘着粗氣,格外挫敗的耷拉下了雙肩。
還是…晚了一步嗎?
“媽媽,晚上回去可以做紅燒排骨嗎?”稚嫩的童音對於此刻的顧詩若來說宛若天籟,動作略顯僵硬的緩緩回過身去看,見到那對手牽着手的母子時,顧詩若才長長鬆了口氣。
還好,她們還沒有離開。
不疑有他,見到那對母子越走越遠,顧詩若才匆匆跟了上去,喚道,“孟素素”
牽着沈業昀的手一緊,身子猛然僵住。
見到她停下,顧詩若才上前繞到了她前面,清冷的眉眼格外平靜淡漠,“我們談談吧”
“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
她知道內幕所以面對顧詩若的時候難免心虛,急匆匆的就想帶着沈業昀繞開顧詩若。
孟素素往左走一步顧詩若就跟着往左挪,堵住了她的路不讓她離開。
眉梢漸漸染上了寒霜,眼眸犀利,“你知道真相是嗎?這麼着急的想要躲開我,可不是你孟素素的作風,在說清楚之前,你別想着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