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宋陰着臉,沒有心思搭理孟素素的話,亦沒有回頭。
長腿一邁,大步離開。
在出了醫院門後,孟素素又追了上去,“沈宋,你站住!說清楚再走!”
沈宋非但沒有停住腳,反而越走越快,孟素素只得加快了步子小跑着追上頭都不願意回一下的男人。
終於在他上車之前抓住了車門,死死盯着他,“我讓你停下!把話說清楚了再走!昀昀到底被那羣人帶到哪兒去了?”
“你…”猛地回頭,纔看到她臉上的傷,沈宋怔了下,“你臉怎麼受傷了?”
她撇開了視線,“不關你的事,你告訴我,昀昀被帶到哪兒去了?不是你安排的人將他帶走的嗎?”
一開始,她一直在醫院裡守着沈業昀,她就是去上個廁所的檔口,回來就看到沈業昀被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抱着走。
她上前去阻攔,才被對方打傷。
原本孟素素還以爲是沈宋安排了人要將沈業昀從她身邊帶走,可是等到她準備要去找他的時候,恰好看到沈宋追問沈業昀的下落,看着他脾氣摔手機。
她這才知道帶走沈業昀的根本就不是沈宋,而是另有其人。
喉骨微動,他沉下眼色,“先上車,離開了這裡我再跟你說”
畢竟孟素素也是他曾經真心待過的女人,何況沈業昀是他們兩個人的孩子,她作爲孩子的母親擁有知情權。
驅車離開了醫院,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起話頭。
沈宋透過後視鏡去看她,見到她高高腫起的半邊臉頰和正在流血的額頭,心一軟,抽了紙巾給她,“先擦擦血”
“哦”伸手接過後,孟素素便不發一言的扭頭看着車窗外,沒有要去擦額頭血的跡象。
見狀,沈宋將車子停了下來,停在了路邊。
手裡捏着紙巾,將孟素素的臉掰了過來,“你忍着點”
細心的幫她擦掉血跡,孟素素眼眶泛酸,“你不是要跟我離婚嗎?還對我這麼好乾什麼?”
她最貪戀的就是沈宋對她的好,她從農村來到申城,混跡在底層,在差點淪陷墮落時,她遇見了沈宋。
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明知道他有老婆有家室,還是貪婪的想要汲取他給的關懷體貼。
他的情話就是毒藥,即使如此,她也甘之如飴。
“好歹夫妻一場,我也不想看到你過得太不如意,雖然不能夠繼續我們的婚姻,但我還是希望看到你能夠重新找到屬於你自己的生活和幸福”
沈宋平靜的說出這番話,擦完額上的血以後,他便撤了回去。
孟素素輕笑了一聲,眼底水光忽現,抿着脣角。
被酸澀灌了喉嚨,“沈宋,我只問你一句話,現在你還愛我嗎?”
他搖了搖頭又點頭,旋即開口解釋,“我是愛過你的,爲你的與衆不同而深深着迷,那種感覺到現在我還記得,因爲我記着過去的美好,所以無論你怎麼找着跟我吵架,我都沒有真正的記恨過你”
嗓音沉靜如水,沒有一絲絲的感情起伏,“可是那種美好就跟夢境一樣,它只存在自己的幻想裡,不足以支撐到現實,更別說是此後的幾十年人生了,素素,我們兩個人只適合相愛不適合相持到老。”
她很想笑,脣角勾起微嘲弧度,什麼叫只適合相愛不適合相持到老?
意思就是她就只適合在外面玩玩兒,要等正房太太還不夠格兒。
維持着偷腥的激/情這就足夠了,現實的安穩不需要她。
“沈宋,你真的很無情,跟兩年前一樣冷血,我應該慶幸的”她用力將眼淚逼回去,可能是被他的一巴掌打醒了,這兩年渾渾噩噩的就像是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她跟潑婦一樣找着他吵架,草木皆兵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成爲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現在夢醒了,她很厭惡那樣的自己,丟了一切也沒了自尊。
深吸了一口氣,她笑,“對,我是應該慶幸的,你對我遠遠比兩年前對顧詩若要仁慈的多,沒關係,至少我還是贏過她一次的”
以前的孟素素沒想過報應會來的這麼快,她嘲笑着顧詩若,在顧詩若最落魄的時候狠狠踩上一腳,現在就報應到她身上來了。
沈宋始終保持着沉默,在這件事情上他什麼話都沒有,連一句辯解都懶得說。
太累,畢竟兩年的互相折磨,已經將原本的愛慕消磨殆盡了。
“昀昀呢?到底是被誰帶走了,沒了你我不想連我的孩子都保不住…”沒了沈宋,她還有沈業昀,那是唯一可以支撐着她活下去的希望。
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沈宋幾次欲張嘴解釋,都只得作罷。
孟素素像是忽然間想起了什麼,眸光呆滯,“是他們嗎?當年的那個人又找上門了?”
“嗯”
“那...他讓你做什麼?”孟素素狐疑的望向男人邪冷的側顏,深知那個人如果不是有事要讓沈宋做,是肯定不會找上門自找麻煩的。
所以—
她的兒子沈業昀就成爲了牽制住沈宋的最好籌碼了?
“你不用知道這麼多,你只要知道我會將昀昀毫髮無損的帶回來就行”
“什麼叫我不用知道這麼多?昀昀也是我的兒子,現在你要跟我離婚我就只剩下昀昀了,我不可能坐視不管!”
眼底紅血絲盤根錯節,疲倦的用力閉了閉眼睛,“素素,我會把昀昀帶回來的,你給我點時間和空間,好嗎?“
他還沒有想清楚要不要按照那個人的要求做事,沈業昀是他的兒子沒辦法不聞不問,可是顧詩若…
難道他真的要爲了沈業昀而犧牲掉顧詩若,再一次去傷害她嗎?
……
折騰了一整天的顧詩若,回到家就累癱下了,躺着一動都不動。
臉頰貼着牀,看向正準備去給她熬藥的男人,柔柔喚道,“今天可以先不要喝藥嗎?我有點累,不是很想喝”
聞言,男人身形微怔,頓在原地。
“確定不喝?”
“嗯…”懨懨的回了聲,眼皮子沉沉,不時的往下耷拉。
牀榻忽然往下陷,低沉微磁的聲線近在耳邊,“也好,既然你不想喝藥我也省得去忙活”
“傅太太,我們是不是應該好好談談?”
“嗯?”從鼻腔深處哼出了一個音節算是回覆了他的話,眼眸緊閉着。
溫熱的呼吸侵襲着肌/膚,有點癢,她下意識的瑟縮了下,耳廓溼滑,令她驟然間一驚。
睜開眼去看,羞紅了臉頰,“你屬狗的嗎!”
見他不搭理自己,顧詩若又氣又急,伸出手去推他,“你走開點!好惡心,口水都沾上來了”
喋喋不休的小嘴被攫取住,用力攪動汲取着蜜津,鬆開時,她美眸迷離籠罩着一層薄薄霧氣,脣瓣殷腫泛着水光。
“現在可以好好談談了?”
忙用力點頭應承,“你想問什麼?”
“今天在那兒看到前夫,你是不是又動搖了?”
“……”
呆呆的望着他,輕嘆氣,“沒有,我對沈宋什麼感覺都沒有”
“嗯?”尾音略微上調,深邃的眼底覆上了一層沉沉墨色,“傅太太你在撒謊”
“我沒有”
“還敢說你沒有”
艱難的吞嚥了下,躲閃開灼灼視線,“本來就沒有…”
低低嘟囔的聲音盡數傳入進他耳裡,用力在她腰上撫了一把,“今天是特例我原諒你,下不爲例”
藕臂纏上了他,清澈眼底滿是狡黠笑意,脣角邊的梨渦淺淺,“我似乎聞到了一股酸味,你聞到了嗎?”
似笑非笑的冷冷睨了她一眼,用力想要將她的手扯下,“我沒聞到,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鬆手,待會就逃不掉了”
“…”幽深眼底那一抹濃重的情/欲色彩,令顧詩若訕笑着鬆開了手,“天氣這麼熱,我們還是要降降火消消暑”
天乾物燥,容易擦槍走火。
傅雲墨嗤笑了一聲,從牀上起了身後徑直去了臥室,房門聲輕響,顧詩若才徹底放鬆了下來。
手腳張開,癱在牀上。
她今天之所以會失態,是因爲看到了沈宋的孩子,那個孩子…
總覺得如果她的孩子還活着,大概也跟沈宋的兒子差不多大。
不知道他現在是重新投胎了還是還在天堂徘徊,天堂無憂,總比被塵世煩擾的好。
眼皮漸沉,顧詩若緩緩閉上了雙眼。
如果他能夠聽得到她的懺悔,她願意活在悔恨裡,抱着愧疚的心理一生爲他緬懷。
頭髮絲上未乾的水珠順着壘塊分明的肌理滑落,他出來,看到牀上睡熟蜷縮成一團的小女人。
www⊕тTk an⊕co 偌大的牀,她只佔據了小小的一角,縮成一團像是嬰兒還沒有舒展開手腳。
又像是將自己的世界封閉了起來,拒絕任何人的靠近。
貓着腰放輕了手腳上/牀,緩慢靠近,從背後將縮成一團的人緊緊抱住。
半夜裡,他睡得迷糊,摸了摸,身邊牀榻微涼。
傅雲墨猛地從夢中驚醒,環顧了臥室一圈,看到陽臺被風撩起的窗紗,和開合着的一條小縫,他沉了沉眸色。
翻身下牀,緩緩踱步靠近。
“怎麼半夜裡還不睡覺?”
“睡得太多反而睡不着了”顧詩若撐着下巴,仰頭看着天空,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
身後貼上了一具溫熱的胸膛,夜風太涼,身後太溫暖,反倒是讓她貪戀起來。
他蹭進女人頸窩,啞着嗓子,“你不在我睡不着”
“那你陪我站會吧”
“嗯”
雙手拖着腮幫子,靜靜的凝望着天空,“我記得我以前問過你,信不信人死後會變成星星”
“你當時是怎麼回答我的?”她揚起了脣間,眸光清淺含着細碎笑意,“你說你不信,我說我也不信”
傅雲墨大致是記得那天的事,她喝醉了酒,乖巧的像只溫順的貓咪,小嘴絮絮叨叨的跟他說了很多話,比平時要麼嘴硬要麼跟悶木頭一樣的顧詩若截然相反。
“可是現在我改變看法了,我信了”
比正常人體溫偏低的手搭上了他的胳膊,輕靈低沉的話陸陸續續傳進他耳朵裡,“那種美好的寄託,現在我也有,現實太殘酷了,導致我們也變得越來越麻木不仁,越來越冷漠,這種美好的願望也會覺得天真,現在我倒是想保留這份天真,要是死了能夠變成一顆明亮的星星也不錯,最起碼…”
美眸微暗,笑容苦澀,“你擡頭就能夠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