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疑的從牀上撿起那個牛皮紙袋子,在他清冷目光的注視下,顧詩若解開了繞在袋子口的細棉線。
往下一倒,袋子裡面的東西頃刻間便灑滿了潔白牀鋪。
她彎下腰去撿的時候無意間看清楚了這紛沓掉落的相冊裡,究竟暗藏了什麼玄機。
手僵了片刻,隨後猛地拾起。
隨手拿了幾張,一張一張的看,臉色愈發蒼白。
這種感覺就跟兩年前沈宋將所謂的豔/照丟在她面前一樣難堪,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的事兒,令她措手不及。
顧詩若努力平息,清澈的眸子裡盛滿了驚慌,“不…不是這樣的,你相信我,真的不是照片裡這樣的,我根本不知道會有這樣的事”
捏着相片的手都在發抖,迷茫和不解令她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到底在她不清醒的時候,還發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大手握着柔荑,微微用力按壓在她虎口。
“別緊張”沉沉嗓音帶着魔力令她漸漸安下心來,他臉色沒有任何的起伏,沒有憤怒更沒有質疑,很平靜,“我相信你”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差點令顧詩若紅了眼,一瞬間被抽光了力氣,她癱軟下來。
“你過來”
顧詩若掀起溼漉漉的眸子看着他,傅雲墨只是指了指自己腹部,頗爲無奈,“我動不了”
她乖巧的聽話照做,坐在牀邊主動靠近傅雲墨,大眼茫然,“你真的不會介意這種事嗎?你爲什麼這麼相信我?萬一這事是真的呢…”
她什麼感覺都沒有,所以無法確定是不是真實發生了這種事,如果是真的,那麼她就算是死也要拖着沈宋跟她一起下地獄!
眼底情緒不明流轉的暗光熠熠,他擡手摸了摸細軟的頭髮,脣角帶笑,“你說我就信,不管有沒有都不重要”
是個男人都會介意這種事情,換作兩年前他可能會暴怒,會質問她,會有所懷疑。
可惜…
他悵然又落寞的長長嘆了口氣,“兩年了,脾氣早就被磨光了”棱角被磨平,像是一顆堅硬的石頭,軟硬不吃,在從山坡往下不斷滾落的時候,棱角早就被磨掉了。
“傅雲墨”
“嗯?”
她眼圈泛着紅,看向清雋卻略顯得蒼白的臉,“你別這樣,你這樣我會更難受”
不這樣還能怎樣?
面對顧詩若,他早就沒有了可以揮霍的資本,不敢造次也不敢發脾氣。
他以往並不相信感情這種東西,對於商人來說,這種情緒太多餘,只會拖累,這種累贅會令他失去原本的判斷力。
越想避免越是容易被纏上身,磨了兩年多,他沒有任何的力氣掙扎,任由藤蔓將他纏繞裹成繭。
低啞的話絮絮進入耳膜內,她心酸至極,捧着他的臉,脣瓣帶笑眉頭卻蹙起了小山丘,“謝謝”
她只是謝謝傅雲墨給的信任,謝謝他沒有跟兩年前的沈宋一樣棄她而去。
“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愛哭了?”
“可能是被迷了眼所以就…”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用力抱進了懷裡,驚恐出聲,“快鬆手!會壓到傷口的!”
“別動”
顧詩若安分了下來,他貪戀於身前人的溫度,輕嘆氣,“不止是你,我也逃不了,你成功了應該高興”
“兩年前你不是想走進這裡嗎?”他握着顧詩若的手放在左胸膛之上,無聲發笑,“你成功了,你住進來了,還用了兩年時間鞏固了地位”
融入了血脈,就算是想要摒棄也做不到。
她其實感觸蠻大的,明明事情還沒有平息,但是一到傅雲墨身邊,就有種往事如煙的錯覺,總是在唏噓過去。
先前,她看到沈宋,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心底不是沒有觸動的。
她用了整個青春去悉心培養的感情,那個用盡氣力去深愛過的人,他最終和別人組建了家庭,也成爲了孩子他爸,只是媽媽的位置被人取代。
夢醒了,往事也該停止了。
都說最深愛的人會永遠存在她的生命之中,一直到生命終止前仍舊會記得。
她覺得不全對,她是還記得沈宋,但那不是愛情。
念念不忘的不是深愛的人,而是在深愛時有過的酸甜苦辣,一旦記憶有所牽連,那些記憶和經歷過的苦澀甜蜜就會齊齊涌上心頭。
“傅先生你聽沒聽說過,跟你結婚共度餘生的人都不會是最愛的人?”
“哦”他淡淡應了聲後,收緊了手,“那你沒有這種擔憂,我最愛的人和成爲妻子的人都是同一人”
也對,二十幾年來,他不曾有過想要戀愛這種念頭,得過且過,能過就不會去惦念這種虛妄的東西。
心臟的位置被遺留了下來,他跟顧詩若不一樣,她有一段過去有過愛人,他沒有。
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人上了心。
薄脣勾起淺小弧度,眉目清朗,“我啊,只要一個就夠了,愛了就走到盡頭”
“…”將臉埋進了他懷裡,輕輕蹭了蹭,跟小貓一樣在他懷裡撒嬌,“按照你這種說話,我很幸運啊”
“難道不是?”
“是,我很幸運”在沈宋之後,還能夠遇見深愛的人,她沒有勇氣靠近,然後傅雲墨主動走進她,強勢又霸道的帶着她體驗了她以前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動和心酸。
誰說結婚的人就不是深愛的人了?她很愛這個男人,比過去還要愛。
“不要以爲這麼說,我就會原諒你將眼淚蹭在我衣服上的事”
“…”這都被發現了?
悻悻然的退了出來,訕笑道,“反正是病服,髒一點了也沒關係”
“說的輕巧,衣服不是穿在你身上”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拿衣服過來給我換掉”
“你嫌棄我”
“我表現的很明顯,你看不出來?”眉梢輕佻,看着就令人欠揍。
真是的,怎麼沒有一刀捅死他?
不得不小心伺候着他,拿來了乾淨的病服給他換上,脫掉衣服的時候,她看到他腹部纏繞着的紗布,有些出神。
“我那樣對你的時候,你在想什麼?恨我嗎?”
“嗯”
“你真是誠實的令人心寒”她有點難過,如果傅雲墨現在開口撒個謊,她心裡也好受些…
瞟了她一眼,立馬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我不會欺騙你,說了實話你纔會感覺到愧疚自責,只有這樣,你纔會不敢離開”
他是挺恨的,倒地的那一刻,他恨不得掐死她。
但是看着她越走越遠,他掙扎的時候,想的更多的是想要她留下來,就算要死也要她在身邊。
擡手曲起手指,用力在她額上敲了一下,笑道,“你還不給我穿衣服?想多看就直說,我也不是吝嗇的人”
“誰要看你,自戀狂”憤憤不平的將衣服用力一扯,垂下眼懶得搭理他。
她沒看到傅雲墨眼底淺淺流轉的笑意溫濃,“我是挺恨你的,連頭都沒回,我不怪你對我做的事,我只是恨你撒謊,你騙我說陪着我又不願意一直騙下去”
早知道要撩撥,到手了又不願意耐心的對待,她撩撥完了又跑,說過的話也被拋到了腦後,不願意繼續遵守下去。
“我沒騙你,你想聽嗎?想聽我會解釋”
“不想”他回答的很乾脆,完全不留後路,“過去的就過去了,你捅我兩刀就算是我在爲以前做過的混蛋事贖罪”
又想哭又想笑,她不痛不癢的掄拳錘了他一下,“你做過的事哪裡是兩刀就可以贖罪的?千刀萬剮都彌補不了”
“疼”他捂着胳膊神情痛苦,關心則亂,顧詩若以爲是自己下重了手,慌亂的問,“很疼嗎?我沒有下多…”
手被握住,用力一拉,她整個人往前傾,薄脣覆在她脣上輾轉一番,抵着脣笑,“很疼,所以需要傅太太的止疼藥”
“…”臉頰緋紅,她作勢想後退,後腦被扣住,他溫柔的沿着脣線細細雕琢描繪着她的脣形,溫柔的吞噬像是在慢慢蠶食獵物。
漸漸沉迷在他給的柔情裡,捏着衣角,睫毛不住微微顫動。
“傅先生,你該吃藥了”突然間闖進門的護士很尷尬,看着屋內的情形,臉頓時一紅,“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在做這個,請繼續”
“…”被中途打斷,顧詩若瞟了一眼突然出現在屋內的護士,臉頓時一熱,發着燙,嗔怒的瞪了傅雲墨一眼。
護士體貼的退出了房間,關上房門之前,她冒着屋內男人要吃人的視線,好心提醒,“傅先生你腹部的傷還沒好利索,還是不要做什麼激烈運動的好”
“……”小護士說完就溜,顧詩若呆呆的看着門口一會,反應過來後,捂着臉甕聲甕氣的低低吼道,“都怪你!丟死人了!”
再怎麼遲鈍也聽出來小護士是已經誤會了他們兩個人,明明只是幫他換件衣服,結果就跑歪了…
丟人真是丟到姥姥家了!
怨不得護士會誤會,此情此景想不讓人浮想聯翩也難。
傅雲墨衣衫還是敞開的沒有扣上,加上她進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確實是在接吻,這得讓醫院的人怎麼想啊?她是有多飢/渴才需要對一個病人下手?
她臉皮薄受不得別人的非議,對傅雲墨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
自顧自的微微低頭扣上釦子,“你放心,她就算看到了也不敢亂說”
VIP病房裡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醫生和護士都會守口如瓶,這是最基本的職業操守。
除非是那個護士不想幹了要換工作,否則是絕對不可能將自己看到的事情外漏出去的。
何況…
他也不覺得他們兩人這樣有什麼不妥,他們是夫妻會做這些事情不是在情理之中?
顧詩若憤憤不滿的颳了他一眼,挫敗的垮下了小臉,神色鬱郁,打不起精神。
牀上散落的照片都沒有收起來,她瞥了一眼,除去一開始的震驚和慌亂以外,現在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疑惑。
這些照片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意識不清醒的時候究竟還發生了什麼?
隨手拿起一張相片,皺眉輕聲發問,“你知道這些照片是誰給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