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詩若醒過來後就一直沉默不語,誰都不搭理,只說要去見季梓瀚。
姜曷臣也說不出自己是因爲愧疚還是因爲心虛,當阿嬌將顧詩若的要求來告訴他時,沒有一絲猶疑,當即便答應了下來。
她已經可以自己行走不需要藉助輪椅了,只是頭上仍舊裹着厚厚的帽子,去往後面洋房的路上,顧詩若擡頭望了望天。
霧濛濛的,陰沉不見天明。
這隆冬怎麼還沒過去?從盛夏到隆冬,她和傅雲墨從相知到相愛,現在她不求相守,只求能夠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是在所愛之人身邊度過的…
步伐沉重的往小屋子走去,隔着很遠的洋房裡,二樓之上,姜曷臣靜靜站在窗邊,看着顧詩若離開,眼底深色難解。
“阿嬌,你在外面等我吧”顧詩若側眸淡淡吩咐了一句。
如果換作一開始,阿嬌肯定是不會聽的,因爲姜曷臣吩咐過要寸步不離的跟着,可是現在姜曷臣也鬆口了,當她去通報的時候,姜曷臣也只是愣了幾秒,旋即低沉出聲,“隨她去,她開心就好”
既然姜曷臣都刻意吩咐過了,阿嬌也不會悖逆顧詩若的話,低低應了聲是後,就留在了外面。
她敲了敲門,啞啞出聲,“季梓瀚”
“進來”
顧詩若推門而入,順手帶上了門,才落座,季梓瀚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這臉色比之前還要難看,目光從她脖子上的痕跡落在她紅腫的脣瓣時,他猛地一驚,炸了起來,“這混蛋還對你做這種事!我去廢了他!”
秀眉微蹙,顧詩若拉住了他,淡淡出聲,“季梓瀚,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我不想等下去了,今天晚上就準備吧”
她沒辦法再等兩天了,也不想再去摸索什麼地形,要死就死,反正命就一條。
待在這裡,會讓顧詩若覺得噁心,尤其不想看到姜曷臣。
“…”季梓瀚看了看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目光落在她平靜的臉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那個男人碰你了?”
顧詩若低下眼瞼,顯然是不想多談。
驀然,帽子邊沿被人輕輕扯了扯,她疑惑的看向季梓瀚,對方卻彆扭的撇開頭,說,“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你,就當是被狗咬了,別放在心上,如果傅雲墨介意這件事,還有我”
說完,他似乎是覺得自己失言了,重重咳嗽了一聲,“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幫你相個親什麼的”
顧詩若沒回答他的話,屋內氣氛頓時變得尷尬了,季梓瀚幾次想張嘴都沒能夠說出話來。
到最後,顧詩若只是默默鬆開了手,說,“晚上我會過來找你,我看了這邊的人幾乎都撤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曷臣太篤定他們無法逃跑了,一向周全部署的姜曷臣這一次竟然沒有安排人看着季梓瀚,反倒是讓他鑽了空子。
季梓瀚輕輕點頭,“嗯,東西我會準備好,你換身爽利點的衣服”
怕惹人懷疑,顧詩若沒有在房間裡呆多久,左右不過五分鐘就出來了。
之後,她就回到了房間裡,不動聲色的默默開始收拾,等待着夜幕降臨。
天色已晚,眼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顧詩若心一橫,將正在收拾的阿嬌叫了過來。
“阿嬌”她輕聲喚了一句,正在整理牀鋪的阿嬌應了聲,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問道,“顧小姐,怎麼了?”
“我有些餓了,你能幫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小米粥可以喝嗎?”
安靜了一整天的顧詩若忽然間提出了要吃東西,阿嬌自然不敢怠慢,畢恭畢敬的回道,“顧小姐您稍等,我這就去看看”
顧詩若恬淡笑了笑,見到阿嬌走了,她纔拿出了藥粉袋子,將藥粉倒進了原本爲她準備的溫牛奶裡。
過了十五分鐘左右,阿嬌端着托盤進來了,擱置在藤木躺椅邊的紅木實桌上,“顧小姐,剛熬好的小米粥”
“嗯…”顧詩若端了起來,淺眸低垂,手捏着勺子輕輕攪動,思索着應該怎麼開口。
她小口小口的抿着,不想喝也逼着自己喝了小半碗,因爲顧詩若很清楚從這裡出去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也不知道要多久,總得儲存點體力。
“阿嬌,我喝了粥那牛奶喝不下了,你替我喝了吧”
顧詩若狀似不經意的話令阿嬌一愣,“顧小姐,我這種人怎麼可以動主子的東西?”
“阿嬌,現在不是古代的封建社會,你是靠着體力幹活不是奴隸”她並不喜歡阿嬌的這種說話方式,同樣都是人,有什麼貴賤之分。
阿嬌沉默了,有點猶豫,顧詩若掀眸餘光睨了她一眼,“既然你都說我是主子了,那主子說的話你也不聽?”
聞言,阿嬌忙搖頭,這才肯乖乖聽話,顧詩若看着她將牛奶喝完,眼底深色掠過。
十分鐘左右,藥效就開始發作了。
阿嬌捂着嘴打了個哈欠,顧詩若撇了她一眼,指着牀上開口道,“困了就躺會”
見她又要推搡,顧詩若忙出聲,“讓你睡你就睡”
她熬不住席捲而來的睏意,爬到了牀上後就昏睡過去了。
見狀,顧詩若動作麻利的將她身上的傭人服裝脫下後又給她換上了自己的衣服。
整理好了一切,顧詩若低着頭身上穿着傭人服就往外急匆匆的趕去,一路上都不敢停留,生怕被發現不對勁。
出乎意料的順利,她敲了敲門,屋內的人立馬警惕的問了句,“誰?”
“是我”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屋內傳出,然後房門便可疑的抖動了下,好一會,沒了聲。
“這邊,快走”
顧詩若訝異的看向從另一旁鑽出來的季梓瀚,只一瞬,她便斂下了疑惑,快步朝着他走去。
倒是季梓瀚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時,狠狠蹙眉,“不是讓你換身爽利點方便趕路的衣服嗎?”
“你以爲是去踏青爬山還可以讓你盡情準備嗎?我不這樣怎麼出得來?”顧詩若似笑非笑的嗆了他一句。
季梓瀚一噎,眉頭深鎖卻也沒有再說什麼,自然的拉過她的手,“趕緊走”
她有點不適應卻也知道現在不應該鬧彆扭,步履匆匆的跟在他身後。
在林子入口處,一陣穿堂風吹過,她微顫,暗夜裡深不可見的密林裡寒風呼嘯,更覺得陰森恐怖。
“怕了?”季梓瀚問了她一句,顧詩若點頭承認,“怕,但也得離開”
她怕痛但是爲了傅雲墨她情願遍體鱗傷,她怕死,但是現在爲了他可以好好活着,即使再怎麼怕死也得去闖一闖從這裡離開…
剛入林子他們沒有打開手電筒,怕會被發現,隨着深入進林,季梓瀚纔開了手電筒,緊了緊握着她的手,“我可不是佔你便宜,只是這林子咱們不熟悉而且現在夜深了容易出事,儘量別分散了走”
“嗯....”
顧詩若沒推脫也沒矯情,說實話,她確實害怕了,身子不自覺的朝着季梓瀚那邊靠過去,警惕的掃視四周,“季梓瀚,你說這林子裡到底有什麼東西?爲什麼以前住在這裡的人都不願意從這裡出去?”
“不知道”他回答的很冷淡,現在他的精神也是高度緊張,越往裡走越覺得發寒,還不知道這裡面究竟藏着什麼鬼東西...
腳踩在枯樹葉上咯吱咯吱作響,在這森冷的夜裡,夾雜着猙獰咆哮的寒風,這種聲音無異於是奪命曲。
不知道走了多久,倏忽,季梓瀚停了下來,一直望着四周的顧詩若沒防備,直直撞上了他手臂。
“怎…怎麼了?怎麼忽然停下來?發現什麼東西了嗎?”
她說話都不利索了,一直哆哆嗦嗦的瑟縮在他身邊,暗夜裡,季梓瀚回了頭來看她,“沒事,我們暫時休息會吧!趁着夜色趕路,還不知道前面有什麼,容易出意外”
顧詩若嘆了口氣,也只得答應下來。
找了跟樹幹準備坐下的時候,季梓瀚突然出聲,“等一下”
顧詩若一僵,就見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鋪在樹幹上,說,“你穿着裙裝不方便,這裡面蟲蟻多,當心着點”
“謝謝”
季梓瀚只是彎脣一笑,將揹着的揹包交給了她保管,說,“你在這裡等着,千萬不要亂跑!”
還沒等她回答,季梓瀚就離開了,她抱着鼓鼓囊囊的揹包,緊緊蜷縮着,害怕這樣惡劣又黑暗的環境。
很久,季梓瀚都沒有回來,顧詩若有點慌了神,輕聲喚道,“季梓瀚?季梓瀚你在嗎?”
沒人迴應,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這林子好像很危險,他這麼冒失的離開,該不會遇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
顧詩若很緊張,她站起了身,尾音輕顫,“季梓瀚?你別嚇我!你在就回句話....”
除了呼嘯而過的凜冽寒風,壓根就沒有人的聲音。
抱着揹包的手緊了緊,她嘗試着挪步,無助和害怕快要擊垮她的心理防線了。
眼眶一紅,她壯着膽子往剛剛季梓瀚離開的地方走,顫抖着聲邊喊邊走,“季梓瀚?”
四周除了樹還是樹,層層疊疊錯綜交雜,夜色濃郁,令顧詩若無法看清楚四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只曉得時間格外冗長,沉浸在恐懼中的顧詩若每過一分都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季梓瀚,你千萬不能有事…
她在心底默默祈禱着,只希望下一秒就能夠看到季梓瀚。
驀然,冰冷的觸覺激起了顧詩若渾身的雞皮疙瘩,像是過電一樣,她猛地一顫。
僵硬着不敢回頭去看那碰到自己的東西是什麼,只是死死抱着揹包,瘦弱的肩膀微微聳起。
聲線裡染上了哭音,“季梓瀚?是你嗎?”
後面沒有人回答,這更加令顧詩若頭皮發麻,她完全不敢回頭去看…
她緊咬下脣,恐懼在心底被無限放大,“季梓瀚,是不是你?如果是的話你說句話好不好?我…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