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在投胎時豬的基因還沒有完全消退,每次一上課,李希望都忍不住困得打哈欠,總是老師在講臺上唾沫飛揚、手舞足蹈的時候,就呼呼地趴在桌子上睡着。
睡得太熟,從嘴裡流出的口水還掛在下巴上,引得同學們鬨堂大學。與他同桌的是一位眉目清秀的小女孩——小翠。
小翠也是這個時代不幸的產物,她也是計劃生育中所有吃着皇糧父母無奈的捨棄品。她來人世間沒能贏得她的奶奶、爺爺,爸爸的高興。註定她從一出生下來,快樂童年就被剝奪。
小翠的爸爸雖不算是獨生子,家裡卻也只是他一位男丁。小翠有四位姑母,都已各自出嫁。小翠的爸爸18歲那年當兵,回來後,順利進入地稅局,成一名吃皇糧的工作人員。
小翠的媽媽跟小翠的爸爸同在一個單位,小翠媽媽的工作性質跟她爸爸的工作性質不同,小翠媽媽只是個臨時工。當初嫁的時候,婆家人對小翠媽媽這位未過門的媳婦一點兒也不歡迎。
但小翠媽媽平坦肚子隨着跟小翠爸爸相處的時間變長而像小山似的隆起來,生米煮成了熟飯,再不願意,也得願意。所以小翠以女孩的身份降臨在這樣的環境裡,對她來說不幸福,就連把她帶到這個世上的母親也註定痛苦。
小翠剛從產房裡抱出來,守在產房門口的婆婆看見了,沒有伸手接過護士懷裡的小翠,而是直接掀起裹在小翠身上的毯子,一看不是她心中想要的男孫,拒絕接過護士移抱在懷裡的小翠。
小翠的母親因生產還躺在產牀起不來的時候,小翠的婆婆卻四處張羅要把小翠送給別人養。小翠的母親只能強忍住淚水,把出生三天,她只看兩眼的女兒送回自己的母親那兒養。
小翠的名字也是外婆給她起的,外婆希望小翠的生命能像草兒一樣,沒人疼,沒人愛的情況下,永遠青翠。
小翠的外婆年事已高,加上隔輩親,外婆從小對小翠可以說只是給予把飯餵飽給她,教育談不上。小翠自從記事起,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小小年紀的她,心裡裝的都是恨。
她恨的不是別人,正是跟她一樣無奈、痛苦,對她牽腸掛肚的母親。
她對於每一個月都抽空回來看她的母親,一點兒都沒有高興,母親每次從市縣裡提着她愛吃的東西回來,她都是一直站在門口翻着白眼看着眼前這位把她帶到人世間又血脈相連的陌生人。
對於她的父親,小翠從外婆的眼淚和幽怨的語調中,平添了一種比母親還要恨的感情。正是這種比刻在骨頭還深的恨,讓她原本天真爛漫的童年變得冷漠、枯燥、自卑。
小翠的外婆也無數次地教育她,一定要愛母親,母親也是無奈之舉,但對於外婆一把鼻涕一句漢息說出的話,除了反感還是反感,反感中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傷心,她不是被外婆教育而懂得她母親的不易而傷心,也不是爲她而傷心,而是爲外婆那張沒有牙齒的癟陷嘴巴而傷心。
她幼小的心靈裡,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沒有像其他的小孩子那樣,充滿童趣和稚氣,而是充滿了怨恨和憤恨,流露出的眼神也是冷漠的眼神。
小翠的母親爲了彌補對女兒的愧疚,可以說是買給她的零食是最好,買給她的衣服也是最漂亮的。村裡還沒有哪一個女孩子穿的衣服能比得上小翠的衣服。
但小翠對於這些村裡其他同齡人羨慕得不得了的物質,沒有一絲的興趣,反倒是她心裡悄悄地藏着同村人與她同齡在一起玩的小夥伴整天在父母的庇護下幸福的成長情景。
她對於母親每月一次地探望,小翠心裡既期盼又流露出無比的厭憎。她這種矛盾的心理令她總是煩得莫名的發火,動不動就摔家裡的東西。
從外婆家那些破損椅子,桌子,缺一隻的鞋子,木板上一個個小洞,牆上的土坯凹凸不平,兩個摔不壞的掉漆的塑料碗……全是小翠的傑作。
外婆每次看見了,嘴裡總是喃喃地說:“小祖宗呀,別摔了。”然後顫微微地邁着小腳,弓着原本就彎的腰收拾着地上的殘碎片。
有一次,那也是很遙遠的事,這事連小翠都快記不起來了,她母親強把小翠摟在懷裡,小翠在母親的懷裡,又踢又咬的。從此,小翠母親回來後,再也不敢抱小翠,只是從袋子裡拿出糖果,遠遠地呼喚小翠。
“媽,小翠可能恨上我一輩子。”一陣低聲抽泣聲在言語夾雜中,“你看她的眼神,每次看到我,都是露出一副憎惡的眼光,我無論怎麼對她好,她都是這樣。”
“哎!這孩子。”
“我只怕她長大後,性格方便會出問題,我在婆婆的面前提過幾回,你也知道婆婆這人難說話。”
小翠在屋子外的牆角聽到了母親與外婆說的話,她聽得最多的是母親抽泣聲,外婆不停的嘆氣。但她對於這樣揪心地談話,沒有一絲地觸動。
反而心裡有了一種快樂,只要是母親和父親哭,她心裡就高興,她見不得母親笑,母親一笑,她覺得特討厭,恨就增了一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