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精神病院生活開始感覺刺激新奇,因爲看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聽到了很多蕩氣迴腸或曲折離奇的故事——每一個精神病人都有不平凡的經歷,否則不會好好的成爲神經病。
但時間久了,慢慢的覺得有些乏味,雖然我有很多個日本女朋友,但問題是她們都活在電腦裡面,抓不出來,所以我還是空虛的要命。一閒下來我就拼命想着八病區的那羣病人。
他們是某部隊的軍人?在什麼恐怖戰役中受到重大刺激,所以集體精神病了?
不可能啊!最近根本就沒有任何關於戰爭的新聞。再說他們外貌都是歪瓜裂棗五官猙獰,怎麼看也不像是個軍人。
他們是某監獄的犯人?看長相確實不像好人!可也沒聽說哪個監獄的犯人突然集體瘋了一大批啊?這麼大新聞哪封鎖的住呀?
我設想了很多個可能,但又都覺得有破綻,越想越迷惑,越迷惑就越好奇。
有次上廁所,偶遇胡主任,我連忙給他打煙,寒喧幾句後就拼命的把話題往八病區扯。
“那羣病人什麼來頭啊?怎麼會集體發病?精神病又不是傳染病。”我連珠炮似的發問。
“你不認識那羣人?哎喲,難怪,我忘了,你不是本地人,本地人都認得他們。”
“他們什麼人?”
“他們啊都是地痞流氓,有白粉的,有逼良爲娼的,有開賭場的,都是本地響噹噹的黑社會大哥。”
我的好奇心要爆棚了,眼瞅着胡主任正在收槍回褲襠,連忙抓緊時間發問:“爲什麼一羣黑社會大哥會突然集體發瘋?”
“這個我也不知道!”胡主任笑笑。
看着我一臉失望的神情,胡主任挑挑眉頭開玩笑似的道:“也許他們剛經歷了一場大血拼,屍橫遍野,然後集體精神崩潰了!”
“這個解釋太牽強了!”
“在這裡好奇心不要太重,你管好自己收治的病人就好,八病區的病人不歸你管,你是想搶八病區張醫生他們的生意還是怎麼着啊?”胡主任拍拍我的肩,不等我回話,就揚長而去。
我走出廁所,在洗手檯前洗手,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感覺短短十多天的工作讓我老了十多歲似的。
有心理疾病的人全是有不開心的事或什麼極度陰暗的秘密,我每天聽着各種吐槽,瞭解着各種人性的陰暗面,就像是一個默默承受的樹洞和垃圾桶,自然心情也不會多陽光。
“尼瑪,天天前世後世的,我要瘋了,那羣神經病天天說他們前世是當兵的,殺了好多日本鬼子。”是隔壁女廁傳來的聲音,嬌滴滴的,是八病區李嫣護士的聲音。
在這裡每個人醫生護士都有掛在胸前的工作牌,很容易辯別身份,我又是一個特別健談的人,很快就和許多新同事熟絡了。
所以我知道這位護士可不得了,她在醫院的地位相當於微博的爆料大王,絕對是粉絲百萬級別的人物,她熱衷八卦,很多什麼誰家媳婦不孕不育,誰家男人嫖娼被抓等八卦新聞都是她最先傳出來的。
嚴格說來,我也是她的粉絲,因爲我也喜歡聽別人的八卦。
男廁女廁相鄰,洗手檯位於兩廁中間,難得偶遇這種大咖,我故意慢慢的洗手,我決定等李嫣出來打聽幾句。我在水籠頭下緩慢的搓手,就像一個每天要洗幾百次手的強迫症合併潔癖症患者那樣慢條斯理一絲不苟。
女的不管大便還是小便總是很慢,我在外面等的心急火燎時,她才施施然的出來了。
她不像是從廁所出來,她像是走在奧斯卡頒獎典禮的紅地毯上,那麼的風情萬種,她就是這麼一個氣場很足的女人。
她是屬於那種身體會說話的女人,就算是一身白色的護士套裝也遮掩不了她那楊柳一般風情婀娜的腰肢。可能是身材太過出色,所以幾乎沒有人誇她漂亮,總是誇她身材好,其實她長的也還行,中上等姿色。
“李嫣,你好呀!親自上廁所啊!今天又有什麼八卦新聞推送呀?我腦內的多巴胺已經飢渴難耐啦!”
“沒,老孃快煩死了。”李嫣搖搖手。
“煩什麼?”
“還不是八病區那羣剛來的神經病唄,整天見鬼了一樣大喊大叫,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就交頭接耳的說些你聽不懂的話,什麼打日本小鬼子之類。他們說自己是轉世人,前世都是軍人,他們能想起所有前世的事情。”李嫣咬着嘴脣,皺着眉頭,我特別愛看她咬嘴脣的樣子,很性感。
李嫣是一個有2年工作經驗的護士,能讓她說煩的病人肯定不一般。
“哈哈。精神病人不就這樣羅?”
“還不止呢。他們個個都是性飢渴,我估計看見個樹洞都能翹得起來,何況面對我這麼一個大美女?我現在都不敢進他們的病房啦!一見我眼就直了!經常口吐污言穢語,毛手毛腳的,我說申請調個病區,領導不準,再這麼下去我都想辭職了。”李嫣嘟着小嘴,可憐巴巴的樣子。
“是嘛,你帶我去看看他們好嗎!”各病區有嚴格的門禁,我不是8病區的醫生,進不去那裡。
“崔醫生,我怕你被他們殺了哦,你長的很像日本動作片裡的的電車癡漢你知道嗎,他們老說要殺光日本人。”李嫣捂嘴壞笑。
“不跟你說啦,2個人堵在廁所門口說半天像什麼,老孃可不想明天跟你傳出什麼緋聞,哎呀,老孃來親戚了,腰痠痛,不能久站,我滴個親孃哎。”不等我回話,她嫋嫋婷婷的走了。
我突然想起近日互聯網和各大媒體瘋狂轉載的一條新聞,某地一個村子一百多人突然集體回憶起了前世,自己前世叫誰名誰,住在何處,從事什麼職業,說的清清楚楚。很多記者前去採訪,還有專家解讀,除了斥爲迷信外,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再聯繫精神病院剛到的這批聲稱是轉世人的瘋子,2件事之間是否有聯繫?
我邊想邊走着,又路過了精神病人們放風的大院。
突然從斜刺裡衝出條大漢,攔住我問:“這個方桌子,你不看它的時候,它會是什麼樣?”
我呆了一呆,才認出來是天線寶寶。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樹下有張爛桌子,應該是某個醫生辦公室裡陳舊了扔出來等候人運走的垃圾。
天知道他哪兒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問題!我不由自主的下意識回答:“它肯定還是桌子啊,它又不是變形金鋼!不會變形的!”
我就是話太多,管不住自己愛說話的嘴,我壓根都沒考慮到我爲什麼老是要回答這個精神病的無聊問題。
“愛因斯坦,你的答案呢?”天線寶寶把2個鉢大的拳頭抵在嘴邊,一臉可愛,就像很多女生拍照時裝可愛的那種姿態。
“答案是不知道。這是個悖論,你看它的時候,它是個桌子,你不看它的時候,它是什麼,只有老天知道!”愛因斯坦盯着雪白的牆壁,面無表情的道。
胡主任不是說愛因斯坦是個不愛說話的抑鬱症嗎,他在天線寶寶面前倒很健談。我暗暗奇怪。
我再次覺得自己智商有問題,每次碰到這2位,我都難免自卑,很明顯,愛因斯坦的答案比我的答案要好的多。
我突然覺得這問題並不簡單,這是涉及到一個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的複雜問題。究竟是你看到桌子在那兒,認爲桌子在那兒,桌子纔在那兒;還是桌子在那兒,你才能看到?
究竟是物質決定意識,還是意識決定物質?
我可以通過催眠讓人看到原本不存在的東西,也可以通過催眠讓人忽略原本存在的東西。
我想催眠本就是一門唯心主義思想大於唯物主義思想的學科。
天線寶寶對我表現出鄙視的神情,顯然,他也更滿意愛因斯坦的答案,我無地自容,我心裡暗暗發誓,我tm以後說什麼也不搭理這個天線寶寶了,正待轉身義無反顧的離開時。天線寶寶又指着牆上禁止吸菸的牌子問:“爲什麼這兒不準吸菸?”
“因爲二手菸會危害他人身體健康!公衆場合抽菸很不道德!”我真恨不得掌嘴三百下,我他媽的怎麼又情不自禁的回答他的問題了。
“他人是誰?爲什麼這麼自私,菸民煙癮來了多難受你知道嗎?”
“他人是指大多數人,畢竟抽菸的是少數人!”我還在耐心的解答。
“爲了大多數不抽菸的人,就要少數抽菸的人受苦?這公平嗎?爲什麼大多數人的自私就比少數人的自私好?不是說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上的嗎?中央不是提倡社會公平公正嗎?”
我捂住耳朵,露出痛苦的神色,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麼很多簡單的問題到了天線寶寶這兒就變複雜了,就變得我回答不了了?
我再次落荒而逃,我又在心裡多發了一個誓,不僅以後不理天線寶寶,而且是看見他就得跑,否則再這麼幾回合下來,我一定會懷疑自己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