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我心想,人的表情真是世界上最微妙的東西,所謂的讀心術實在是扯淡,沒有誰能看透別人複雜的用心。那天在法庭上我以爲子妍的表情是因爲陷害我而內疚不敢看我,誰知道她竟然是這樣複雜的心理活動。
我扭頭,李嫣看我的表情越來越奇怪,甚至眼神中還有一些畏懼,我不由得心中一驚,子妍敘述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看來不像是假編的,難道那個邪惡的催眠師真的就是我自己?
我腦袋裡突然炸裂般的響起了一個急促的聲音,我是誰?我是誰?像是真的有另一個人格在追問我似的。
我用力的拍了拍腦袋,不可能是我,我不可能是人格分裂的變態,不可能!我是個好人!冷靜,冷靜!千萬不要被子妍的敘述和李嫣的表情影響了自己對自己的判斷!不要再想格式塔崩潰實驗!那是過去式了!
李嫣原本緊挨着我,現在悄悄的往後縮,我一把拉住她的衣角:“你看着我的眼睛,難道你真相信她說的?”
“我……我不知道!”
這句特別的話現在明顯失去了作用,李嫣的眼神還是像只受驚了的小貓咪。
我急眼了,伸手去胡亂抓她,她卻更加的害怕,大叫着:“你!你幹嗎?你別碰我!別碰我!”
我靈機一動:“李嫣,有一個漏洞你發現沒有?子妍後來瘋了,恐艾滋病,你也知道她這肯定是被人害瘋的,那時我正在監獄,我如果真是那個邪惡催眠師,我怎麼有能力在監獄裡把她弄瘋?我在監獄就算能打電話,旁邊肯定也是有獄警看守的!”
李嫣撫了撫胸口,用力深呼吸了幾次:“那我得問子妍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我來問,催眠中她只會回答我一個人的問題。”我道。
“子妍,後來呢,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wωω ★тт kan ★¢〇 “再後來,我回到我和小郎的出租房,一切都結束了,我想收拾東西回老家找父母。我將小郎的東西全部扔掉,想將他忘記,無意中卻發現一份病歷報告,是小郎的名字。上面寫着hiv陽性,我當時就傻了眼,大聲的咒罵着小郎。難怪有段時間小郎說想和我要個小寶寶,行房事時故意不做安全措施,我當時還感動以爲他學好了,想成家了。結果卻是故意傳染這個病給我。小郎以前私生活比較亂,好象還瞞着我和人共用針管吸毒,所以他得這個病,我一點也不奇怪。”
“小郎愛你嗎?他爲什麼要故意傳染這個病給你?”
“他的性格就是要死也拖着身邊人一起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果是我得了艾滋病,我相信他也會故意陪我一起得這個病。他對兄弟和我都常說同一句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暗罵了一句,這小郎就tm是個瘋子,瘋子!
我又問道:“在所有性傳播疾病中,艾滋是最厲害的一種,但也是最難傳染的一種。就算無套,只要你們倆生殖器官皮膚沒有破損,皮膚就是天然屏障,艾滋病毒就無法進入你血液中,傳染概率並不大。你爲什麼經檢查艾滋是陰性的,卻還一直堅信自己有艾滋?”
子妍苦着臉:“我比你更瞭解艾滋病知識,因爲我看了太多的資料。這種病男傳女的概率遠遠大於女傳男,知道嗎?”
造物主真的很神奇,每種致病菌都有長處也有短處,最可怕的絕症艾滋病是最難傳染的。最容易治的性病淋病之類,卻是最容易傳染,一次無套傳染概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這也取決於2種病毒的不同傳播方式,淋病的致病菌可以攀附在尿道口乘機繁殖,而艾滋病毒必須要通過皮膚破損處由血液進入,所以艾滋較難傳染。外國曾有不少報道顯示,一對夫妻其中一人是艾滋攜帶者,2人無套幾百次,另一半卻始終沒傳染上艾滋。
“我每天就不停的上網瞭解艾滋病知識,去恐艾者論壇發貼和大家交流,越交流越害怕。我知道這個病毒就是不停的攻擊人的免疫系統,人的免疫系統崩潰後,理論上什麼可怕的病都能患上,沒了免疫系統,一個感冒也會死人的,多可怕啊!慢慢的,我成了一個標準的恐艾者。後來我又瞭解到有一種艾滋病是檢測不出來的,叫做陰性艾滋病,百度有許多相關的貼吧,裡面很多人都是陰性艾滋病患者。我就整天想着這個事啊,都快崩潰了。”
“突然某天,那個變態崔醫生又給我打電話了,我奇怪他不是去監獄了嗎,怎麼還能打電話來。我害怕他放那個可怕的蠶吃桑葉的聲音,我知道一聽到那種聲音我就會不受控制。所以我想立即掛電話,但又忍不住好奇,心想我只問他一句話就掛電話,我就問,你不是在監獄嗎,怎麼還能打電話來。他笑着說,我無所不能,要逃脫監獄只是分分鐘的事。我想立馬掛電話,卻來不及了,蠶吃桑葉的聲音又響起了。”
“他說,你知道嗎,我最近心情不好,我有個朋友得了癌症,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一個人不知道。現在啊,家屬和醫生都會幫忙瞞着病人,不希望病人知道自己有癌症,怕病人提心吊膽影響治療效果和生存質量,所以家屬和醫生都會善意的欺騙病人說這是小病,沒事兒。這在當今社會上是太普通不過的事情了,你應該聽說過吧?”
“他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麼一句話,我立馬就意識到了,那麼我有艾滋是不是醫生也瞞着我不想讓我知道呢呢?我瞬間腿就嚇的發軟。”
我再次震驚,這尼瑪真是高明至極的心理暗示,從頭到尾一個字沒提艾滋病,卻讓子妍不由自主的便聯想到了自己是不是有艾滋病,卻被醫生隱瞞了病情。這個人對敏感的恐艾者心理活動的掌握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
當然不僅僅是恐艾者,他對我和子妍乃至人類心理活動的掌握都到了可怕的巔峰程度。
子妍的性格據我瞭解,屬敏感,多疑,謹慎一類,這種心理暗示或許對一個神經粗線條的人毫無用處,但對子妍這樣的人,卻無疑是胸口上插一刀。
子妍又接着道:“他說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打電話了,經過這一次你就會忘記我,忘記這個電話,只要有人提到跟我有關的事情,你就會想到小郎慘死的模樣,想到你在網上看到的那些可怕的晚期艾滋病發作時的景象。以前的事都不開心,全忘記好了,好好想想你的未來,得了病之後該怎麼生活,我覺得你是個好人,你要注意了,可儘量別傳染給別人啊。”
提到晚期艾滋病人的景象,我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我百度過相關圖片,和看《下水道人魚》差不多可怕。
那些病人骨瘦如材,因爲免疫系統幾近崩潰,所以可能身患幾十種疾病,不提身體上各種密密麻麻的皮膚病,也不提幾近潰爛的身體,就看他們絕望的眼神就足以使人心驚肉跳。
催眠師在電話裡叮囑子妍,叫她儘量別把病傳給他人,他自然不是什麼聖母瑪利亞心態,他想的可能是時間久了,如果和子妍發生關係的都沒病,子妍自然會懷疑自己沒得病,那催眠顯然就會失效。
“再後來,你又怎麼來了朝陽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