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辰淵冷冷的回頭,目光落在我揪住他衣服的手上。
這樣的目光讓我微微發冷,想把手放下,卻還是緊緊的揪住了他:“我會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j市!我會告訴他們,他們的父親已經不在了……”
眼淚落在地上,地板溼滑,我索性跪了下去,拖住他繼續往前的腳步。我沒有想到,一向高傲的言寸心有這樣悲催的一天,就跟瓊瑤阿姨電視劇裡的女主角似的,跪在男主角的腳邊低聲下氣,泣不成聲。
我的頭低着,看不見杜辰淵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否經歷過痛苦和掙扎,那畢竟是他的孩子啊!
我喃喃着道:“求你了,我想生下他們。他們一定會健康、聰明、活潑可愛!”
我聽見杜辰淵吸了口氣,以爲他被我打動,立即又說:“我另外寫一份聲明,自願放棄你的所有財產繼承權,你不用擔心他們將來會威脅到你別的孩子……”
杜辰淵原本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這顯示着他極大的不耐煩,我擔憂而驚懼的擡頭去看,就見他看着別處,冷硬絕決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我不能冒這種險!”
就像天空陡然滾過天雷,我揪住他的手一鬆,卻又更緊的抓住了他,此刻的我只有小聲的啜泣,儘管明知道他很煩我哭,煩我的眼淚,我還是忍不住的跪在地上,朝他嗑頭:“不,求你了,求你了杜辰淵!”
他沒再說一句話,只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繼而甩開了我,腳步不停的出了門。
的確就是杜辰淵沒錯,可爲什麼我完全不認得了呢?果然是深愛賀嫣然到了這種地步麼?連一丁點的威脅都不能留給她,破鏡終於重圓了,不是該普天同慶,大發慈悲麼?
杜辰淵說得出必定做得到!我該向誰求救?老爸?言家?秦扇?
不管是誰,不管有沒有用,至少我得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知道!
我回身往樓上走,打翻在地的牛奶很滑,我跌在地上,腿被碎了的牛奶玻璃杯扎得鮮血淋漓。我爬起來往樓上走,我要拿手機打電話,我該怎麼辦?誰能救我,誰能救我的孩子?
“言小姐!“有人叫我,聲音熟悉,稱呼陌生。
蘇婷幾步過來拉住我:“言小姐,杜先生讓我送您回醫院!”
“你也要當劊子手嗎?”我朝她怒吼:“他要殺死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
蘇婷並不回答我,而是朝她身後的人微微點頭,兩個男人過來拉我,我把桌上的花瓶、早餐全都往他們身上砸過去,但阻止不了他們朝我靠近。
一夜未睡加上情緒激動,我只覺得越來越近的兩個人像有多重影子一般,在被他們抓住的時候,沒有半分力氣再去反抗。
***
我好像睡了一覺,睡得很沉很沉。奇怪的是,一直以來很多夢的我,這一覺竟然是空白的,沒有任何的夢境和影象。
鼻間能聞見消毒水的味道,意識告訴我這裡是醫院,被杜辰淵的人帶回醫院,我還能安好麼?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就讓我一直這麼睡下去吧。
“怎麼還不醒?”是杜辰淵的聲音,氣急敗壞的問容卿:“不是說手術很成功嗎?爲什麼還不醒?”
呵,杜辰淵,你也會害怕?你怕逼我拿掉孩子,把我給逼死了,你犯罪了要坐牢?就算我活着,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把我麻醉了送上手術檯,也是犯罪,你和容卿還有這家醫院,等着被我起訴吧。
“麻藥藥效因人而異。”容卿的聲音:“不是要離婚了,還這麼緊張她?”
杜辰淵忽然厲吼了一句:“出去!”
容卿的聲音很無奈:“這麼激動幹嗎?”
杜辰淵不知道拿了什麼東西砸過去,聽見一聲響,容卿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暴力狂!”
病房裡安靜下來,我睜開雙眼,杜辰淵坐在牀邊,雙拳攥着被子,手上的青筋都能看得見。
“杜……”我的聲音很啞,完全沒有力氣出聲。
“你醒了?”杜辰淵的表情很複雜,轉身遞了水給我。
喝了水,喉嚨舒服了一些,我說:“杜辰淵,我會向法庭起訴,你擅作主張把我送到手術檯,你和容卿、還有這家醫院,等着法院判決吧。”
很累很累,咬牙說完這句,我大口喘着氣。
杜辰淵慢條斯理的放好杯子:“你身體這麼弱,上法庭都困難吧。好好養着,我等着法院的傳票!”
他走了出去,腳步都不曾稍滯一下。
我想拿杯子擲他,但他說得沒錯,我現在身體這般虛弱,要和他鬥,根本不是對手,怎麼爲我的孩子報仇?
宋姐每天都來醫院,送飯菜來,還教我一些坐月子應該注意的東西:“夫人小產,身體可要顧好,別到時候留下了病根。”
宋姐邊忙着拾掇邊感嘆:“我就回了趟家的功夫,怎麼就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夫人毛燥的性子,先生一直很擔心孩子,不想還是摔倒傷了孩子,唉……”
看來,杜辰淵爲了掩蓋他的罪行,對熟人說的都是我不小心摔倒,導致孩子沒了。除了蘇婷和那兩個男人,還有容卿,應該再沒有人知道真相了。可蘇婷和那兩個男人、容卿這幾個人都是杜辰淵的人,我如果要告他們,誰會爲我做證?
難怪杜辰淵讓我養好身體,等着法院的傳票,他根本就是有恃無恐慌,計劃周詳!爲了賀嫣然,爲了要彌補他們錯過的兩年,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呢?
知道我“不慎小產”,佳佳和詩吟都來了,陪我聊天,開玩笑。她們怕我得產後抑鬱,特意找一些好笑的笑話和微博之類,兩個人在病房裡演雙簧。
我很想笑,可是笑不出來,每次都把場面弄得尷尬。這天午後,估計是打了藥水容易犯困,吃過飯沒多久就躺在病牀上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說話聲。
“心心不該經歷這些!”是秦扇的聲音,與她平時一貫冷靜自持的聲音不同,顯得自責而痛心。
“你又想把我推開麼?”這個聲音,這個對話……我覺得頭有點暈,也許是手術失血過多,讓我出現了幻覺,陸希蒙和秦扇……
秦扇道:“一年前你回來的時候,就應該去找她,不是來找我!這一系列的事情都可以避免!”
陸希蒙一年前回來的!我一直在等他,他卻去見了秦扇。我猛然想起當時杜辰淵發了瘋似的,把家裡我收藏着的陸希蒙的東西一股腦兒的燒燬,也因着這個原因,我才離家出走,和他冷戰。導致後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也就是說,彼時杜辰淵就知道了對麼?他不曾對我說一個字,心裡估計在笑話我吧。
我是傻子,所以當年明明看見陸希蒙跳入湖裡,眼睛還看着岸上的秦扇,我就該明白了;所以當初陸希蒙什麼都只約秦扇,對我的關心從來都少之又少,除非我去爭取才會有,我就該明白了。所以,我現在躺在這裡,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全都是我咎由自取,全都是我活該!所以,秦扇和陸希蒙,你們兩個雙雙站在我的病牀前面,是想祈求我早點死掉還是來求我成全?
“秦扇,你眼裡能不能別隻裝着言寸心!”陸希蒙的聲音壓抑着痛苦,“當年我跟你說什麼來着,我不愛言寸心,我只愛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讓我去死!你說就算我死了,你也不會和言寸心搶我。我跳進湖裡去死!可惜沒死成!我隨你的心願,和言寸心交往,但我每天看着她,想着你,那是種煎熬!你還打算把我往她身邊推麼?”
原來是這樣啊!我們總是希望知道真相,可當真相即將揭開的那一幕,卻往往很多人都選擇逃避,因爲真相總是傷害的居多。比如此刻,我希望他們沒有來看我,我希望活在自己編織的謊言裡,在謊言裡,陸希蒙是愛我的,只是在我嫁給杜辰淵之後,他才和秦扇走得比較近,才和秦扇在一起。這比背叛好聽得多,也容易接受。
“我不知道!”秦扇的聲音:“心心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一年多來,我瞞着她和你在一起,你以爲我心裡好受嗎?你怎麼那麼殘忍,偏要選擇她剛剛失去孩子的時候來見她!你還嫌她不夠悲慘嗎?”
“是你昨天晚上埋怨我、懷疑我……秦扇,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任何猜疑。我和心心,即便真正交往過,也是過去式了,何況那時候,我就把她當妹妹看待。今天是我衝動了,幸好她睡着了,等過一段時間,我會和她好好說清楚!”陸希蒙對秦扇用情至深,秦扇對我姐妹情深,到了今天,我們三個人受的傷害這麼深!是造化弄人麼?或許是我太笨!
他們離開了病房,我全身無力的癱軟着,暗自苦笑,如果要來,所有不好的一切都在這時候來吧,看看打不死的小強言寸心,究竟有多大的承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