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但對於杜清雅的提議，也不好盲目拒絕。只得提起了水壺。
“功夫茶要用長嘴壺，不過那是花式表演。”我噙着笑意跟杜清雅解釋，無論她今天找來，是爲了談榮譽樓盤的事，還是別的事，我能做的，都會做到最好。
杜清雅笑着點了點頭，緩緩道：“最近可曾見過辰淵？”
杜辰淵離開杜家之後，連自己家都很少回，前段時間搬到了東城，自東城離開後，又夜夜喝醉，住到了希蒙家。只怕在樂與和祈望的工作日程，也特意向宋橋做過了叮囑，以至於連杜清雅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但是，依着杜清雅的能力，要找杜辰淵應該不是那麼的難。至少會安排人守在杜辰淵家門外，守株待兔。也就是說，昨夜我在杜辰淵家過的夜，她顯然是已經知曉了。現在不過是明知故問。
我手裡的動作未停，看着茶葉在茶湯中翻飛，我笑了笑道：“昨晚見過。”
雖然不太好啓齒，但既然她都已經知道得很詳細，我又何必再藏着掖着，索性大方交代了。
“茶藝果然不錯，才沖水，就聞見了茶香。”杜清雅看着我手裡的動作，讚道。
我笑：“是杜總的茶葉好。”
後面的幾道工序，杜清雅都沒有再說話，只專注的看着我泡茶，最後端起我給她斟好的茶道：“這樣清閒的日子，真好。”
我沒有接話，杜清雅品了半杯道：“如果辰淵在，我這幾年就可以安排安排，養老享福去了。”
杜清雅的年齡不過四十多歲，現在就說安享晚年，爲時過早。但我不明白她具體要和我說些什麼，所以，只微笑，不答話。
杜清雅把玩着杯子，定定的看我，最後道：“雖然我們是第一次面，但我對你卻並不陌生。”
我給她添了茶，杜清雅道：“辰淵自小喪母，性格比較沉悶，不喜與人交流，有什麼事也大多悶在心裡。知道你，是在七年前。”
“辰淵出國的那幾年，他父親一直想讓他回來，幫着帝一。但他自小就和我哥不親近，更甚至把他母親的死，怪責到我哥的身上。所以從未聽過家裡的話。七年前悄悄回國，那時候，我們才知道原來有一個叫言寸心的女孩子，牽住了他的心。”
我不知道杜清雅和我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麼，只得靜靜的聽着。
和杜辰淵結婚兩年，離婚五年，去年算得上交往的時間有幾個月，我對他的瞭解，除了外婆之外，其餘的知道得不多。從未聽他提起過他的母親，竟是在他兒時便離世了麼？
“七年前的辰淵，偶爾回來吃飯，便能看見他的笑臉，話也多了起來。當然，和我哥還是說不上兩句話就吵。當時吵得最兇的，就是你們交往的事情。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你們竟然領了證。”
“我哥反對辰淵和你在一起，使得他們稍稍緩和的關係更加惡化，辰淵有很長時間都不曾回家來過。我從中調停，想了個主意，我哥答應辰淵和你繼續交往，辰淵答應我哥回帝一幫忙。”
原來這就是杜辰淵放棄工作室的真正原因。當時我還不太明白，以爲他們這樣家世的人，不過是好玩，在外面開個工作室玩玩，最終還是要回到家族企業裡去的，當時我還鄙夷他不能堅持立場。卻哪裡料到，竟是因了我？
杜清雅許是怕她的談話，我會覺得厭煩，停了一下道：“這樣的午後時光，適合閒聊，對吧？”
我是爲了天成來的，即便說的是和天成毫無關係的事，但爲了天成，我也必須再坐在這裡。何況，聽了杜清雅關於杜辰淵的描述，我竟不由自主的想要多知曉一些。
“辰淵回來，倒是發揮出他的商業頭腦，在帝一的這些年，處理了很多的事情，也一度將帝一滌盪得清清楚楚。因着有他在，我哥和我都很放心，以至於辰淵突然這樣甩手不幹，我們登時就手足無措了。”
我隱隱能猜到杜清雅找我來的原因了。之前就聽詩吟說，帝一目前可謂是“內憂外患”，杜辰淵對於帝一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目前大哥身體不太好，連月來都在德國調養身體。辰淵不在，石家那邊的人趁虛而入……看我，真是老了，和你說這些煩心事做什麼。”杜清雅剎住了話頭，端了茶，輕品了一口：“謝謝你抽空過來給我泡茶。心心，我知道，這世上，除了你，再沒有人能勸得動辰淵。這次天成的策劃案，我是很看好的……”
我聽着她的話，腦海裡也同時進行着思考，杜清雅一定是知道了昨夜我和杜辰淵在一起，所以今天特意約了我見面。以天成的策劃案爲交換，希望我勸杜辰淵回帝一。可說實話，且不說我能不能勸動得了他，只說我會不會勸說他，不管我對杜辰淵是什麼想法和態度，我自己清楚得很，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會尊重他自己的選擇。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的未來的權利，杜辰淵可以選擇去接杜家的重擔，也可以選擇過他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想讓他再因爲我，而違背自己的心意，再回到帝一去。不管未來，我是不是還和他攜手一起走，都不希望他做出這樣的選擇。
杜清雅的話還沒說完，就聽門外傳來爭吵的聲音，緊接着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一道人影大步流星的朝窗邊跨來。
杜辰淵脣線緊抿，拉起我的手，將我置於身後，戒備的看着杜清雅。
“姑姑，我沒想到，你也這樣！”杜辰淵出口便是責怪。
我拉了拉他，杜辰淵臉色陰沉着看我：“言寸心，你要爲了一個策劃案放棄我？”
這樣的杜辰淵，像是一隻極易受傷的獸，滿身都是刺。
心裡疼了一下，當初爲了跟還愛着希蒙的我在一起，杜辰淵答應了杜清雅的提議，回到了帝一，自此早出晚歸，憚精竭慮。
我竟鬼使神差的搖了搖頭，杜辰淵眸間的沉鬱消散了許多，拉着我就要走。
杜清雅攔住他：“既然來了，何不喝杯茶再走？”
我也拉了拉他，杜清雅並沒有對我怎麼樣，雖然她提出以榮譽樓盤的策劃案爲交換，希望我勸說杜辰淵回帝一，我略顯排斥，但杜辰淵唯一親近的人就是杜清雅了，我不想他衆叛親離。
杜辰淵看了我一眼，緩緩的朝圓桌走去，手緊牽住我，不曾有片刻的放鬆。
“你和我說的，心心的茶藝不錯，改天帶她見了我，讓她泡茶給我喝。沒想到，你還沒帶她來見我，我已經喝到了她泡的茶。”杜清雅果然是精明的人，一句話就拉近了和杜辰淵、和我之間的距離。
杜辰淵的背稍稍鬆緩了下來，不再那般僵着了。但也沒有笑意：“我知道目前帝一的情況，但是，我不會回來！”
杜清雅看我一眼道：“心心，我有些話想同辰淵說說。”
我點了點頭，杜辰淵也要起身，我淡淡道：“你陪杜總說說話，我先回天成。有什麼話，等我下班後再說。”
我給了他下班後再見的答覆，杜辰淵略微鬆了口氣，輕嗯了一聲。
我離開了杜清雅的辦公室，始終不能理解，之前的一切既然都是沈齊山所爲，杜辰淵又何必和帝一脫離關係，甚至對蘇婷說出“該慶幸我沒有親手毀了帝一”這樣的話。
孫總助安排了車輛送我和佳佳回公司，在車上，佳佳問我，案子怎麼樣？我答不上來，杜清雅只說，如果我勸服杜辰淵回了帝一，這案子就有可能給我們，可我根本沒有打算去勸杜辰淵回帝一。
“等三天後的結果公示吧。”我對佳佳道。
回到天成，仍然心神不寧。我不知道杜清雅會如何對杜辰淵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不安的看着時間，眼見得約好的五點半就要到了，杜辰淵卻仍然沒有絲毫的訊息。我咬着脣，雙手緊絞着。我竟然不知不覺的，就在等待着、擔心着杜辰淵。
“寸心！”就在我萬千糾結的時候，佳佳忽然叫了我一聲。
我走到她的辦公桌後，就見她的電腦桌面上，正顯示着最新消息。
我只覺得頭暈目眩，不想看見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離開帝一集團數月之久的杜辰淵今日返回帝一，與杜清雅總經理反目，初步判斷，帝一集團即將有大動作。”
怎麼會這樣？我走的時候，杜辰淵還好好的。這個報道一出，帝一集團的股價只怕會大幅跌落。杜辰淵將會成爲帝一的罪人！
而我更關注的是，連他唯一親近的姑姑杜清雅都和他鬧翻了，那麼現在，杜辰淵只剩下一個人了麼？
他會這樣選擇，又是因爲我麼？
我呆愣的時間，手機便響了。看着屏幕上出現的那串電話，我不知道該做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