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是剛在外面洗漱結束進來的,他沒看到盆子裡的“打躥”是剛剛倒進去的。小玲也沒想到肖堯會這麼猴急,不用筷子就直接用手抓着吃,她根本就沒來得及阻攔。
滾燙的“打躥”,在肖堯“哎吆”一聲後,被他甩出老遠。
“燙着了嗎?”
小玲一下站起來,對着他被燙的手指連續催了好幾口氣。緊接着,又拽着肖堯就來到外面的機井邊,用力壓水,用冰冷的井水給肖堯沖洗手指。
肖母也趕緊拿了臉盆出來接水,讓後讓肖堯把手泡在井水裡降溫。
“阿姨,都怪我,沒有攔住他。”
看到肖母心疼肖堯,小玲第一個就來承擔責任。
“這怎麼怪你啊?都是他那冒冒失失的性子,一點也不注意,給他吃點虧也好。”
肖堯這是已經感覺好多了,聽到母親抱怨,知她還在心疼,趕忙笑着說道:
“沒事了,我反應快,沾手就扔了。現在已經不太疼了。我餓了,趕緊回去吃吧。”
都這時候了,他還惦記着吃呢。小玲拿出手帕,擦乾他的手指,只見三個手指上,都起了大小不一的水泡。
“你們先去吃,我去找赤腳醫生問問,看他那有沒有燙傷藥。”
赤腳醫生,是上世紀60~70年代“文-化-大-革-命”中期開始出現的名詞,指一般未經正式醫療訓練、仍持農業戶口。一些情況下“半農半醫”的農村醫療人員。
當時,赤腳醫生的來源,主要有三部分:一是醫學世家;二是高中畢業略懂醫術;三是一些是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
赤腳醫生爲解決農村地區缺醫少藥的燃眉之急,做出了應有的貢獻。但要是擱在現在,那就是非法行醫。
肖母說着就走出家門,肖堯還是急着回到桌邊。這下他老實了,乖乖的接過小玲遞來的筷子,夾着一個“打躥”送進嘴裡。
“你慢點,裡面更燙。”
小玲見肖堯一口一個往嘴裡塞,生怕他被燙壞了。他倆還沒吃幾口,肖母就回來了,她急急忙忙的從醃菜壇裡倒出一碗鹹菜水,讓肖堯把手指放在鹹菜水裡浸泡。
“他那沒有燙傷藥,讓我先用鹹菜水給你臨時處理下,一會再去醫院。他說天氣炎熱,容易發炎化膿。你們趕緊吃,要儘快去處理。”
肖堯把右手放在鹹菜水裡,要用左手拿筷子來夾着吃。小玲拿過他手裡的筷子,夾起一個“打躥”,連吹幾次,才送進肖堯嘴裡。
“吃完你和小玲一道去公社醫院看看。都這麼大了,還不讓人省心。一個不注意,你就出紕漏。”
“媽,不急在一時,這麼燙,燙壞胃就麻煩了。這爲什麼叫“打躥”?”
肖堯點頭答應後,吃完嘴裡的食物,爲了分開母親的注意力,他就沒話找話,岔開話頭。
“具體什麼原因,也沒有定論,記得你大姑下放在這的時候,也問過我一次。我當時對她說:就是拿一個樹條,抽打揣麪人的腿,逼着他往上躥,就叫“打躥”。”
“大姑這也信?”
“她怎麼不信?她當時還說:人家在幹活,還要被這樣打,多疼啊?哈哈哈。”
肖母想到但是肖堯大姑的問話勁頭,就忍不住大笑起來。肖堯的目的也得到了。
“媽,你可別糊弄我,下次我去問問大姑。”
“你去問,保證是真的,你大姑最出醜的事,可不是這個,是把牛尿。哈哈哈。”
肖母這次都笑出了眼淚,她擦擦眼,把肖堯大姑把牛尿的往事說了一遍。
原來,每年冬季,爲了保持生產隊的牛圈乾燥,天天晚上都要安排人輪流值守,伺候生產隊的幾頭牛夜裡撒尿,防止牛把牛圈尿溼了。
這天隊長召集大家開會,安排值守順序的事,但安排到肖堯大姑時,她怯怯的說道:
“我值班肯定不行。”
“爲什麼?這每家每戶都要負責,你不願意,他不願意,萬一把牛弄生病了。來年春耕,哪有犁田的耕牛啊?”
隊長和大夥就不明白了,雖說你是下放知青,但也要服從隊長的安排才行。
“我不是不願意,只是那麼大的牛,我抱不動啊。”
“哈哈哈。”
“哈哈哈。”
突然的笑聲,驚得肖堯大姑不知所措,她看着大傢伙,搞不清發生什麼了?
“你以爲把牛尿,像給小孩把尿一樣,要抱起來把啊?哈哈哈,別說你抱不動,我們這哪個能抱動啊?哈哈哈。”
隊長抹了一把笑出眼淚,詳細的把把牛尿的過程說了一下。肖堯的大姑,這才羞答答的答應了下來。
“大姑真傻,把牛尿都不知道,還要把牛抱起來。”
肖堯聽他媽說完大姑的典故,鄙夷的說了一句。
“就你聰明,人沒經過的事,沒幹過的活,再沒別人指導,哪知道過程啊?小玲,你別看他好像挺精明的,還說他大姑傻,他幹過的傻事,被他的老師,都告狀告到家裡來了。”
小玲一聽肖母要說肖堯的傻事,立即來了勁頭。她坐正身子,準備洗耳恭聽。
“媽。快吃,快吃,一會“打躥”涼了就不好吃了。”
肖堯趕緊打岔,可肖母沒搭理他,繼續對小玲說道:
“他剛回農村上學那年,學校有幾畝田的油菜,春上要鋤草。老師就在一個下午,讓同學們都帶着鋤頭,讓他們放學後幫着鋤油菜。”
“他的一個叔叔,教他們語文,也是他們班主任。在等同學們鋤油菜鋤了一會後,他去檢查,卻看到肖堯鋤的那一壟田裡,一顆油菜都沒了,全都斷了躺倒在田裡。”
“我那小叔子一聲大喊:肖堯,你的油菜呢?他很興奮的回答到:都鋤了啊,我回頭看到還剩一顆,我都把它鋤了。”
“哈哈哈,阿姨,肖堯這是真的鋤油菜啊,還不把老師氣死?”
小玲笑得是花枝亂顫,看向肖堯的媚眼,帶着明顯的不屑。
“可不是嗎?好不容易油菜沒在冬天凍死,這春天成活了,被他給鋤的乾乾淨淨。老師氣得大罵起來,說老肖家祖宗的臉,都被他丟光了。”
“這有什麼丟臉的啊?要怪就怪我們這裡說法不對,鋤草就是鋤草,幹嘛非要說是鋤油菜啊?”
肖母一說到肖堯的叔叔,罵他丟了祖宗的臉,小玲立即不笑了,反而爲肖堯辯解起來。這一幕,看得肖母是暗暗歡喜。
兩人吃完早飯,肖母就催他們趕緊走。他倆推着自行車來到馬路上,小玲說肖堯手燙傷了,主動要騎車帶着他。
“不礙事,傷的手指,騎車用手掌就行。其實根本不要再去看醫生,我都感覺不到疼了。”
“那你順便去看看,就當作送我回廠唄。”
小玲也不再強求,坐在他的後面,抱着他結實的腰,她感覺很舒服。公社醫院,就在皁公中學的東北角,是從學校到綜合廠的必經之地。
他倆先是直接來到醫院,讓醫生檢查了一下手指,醫生也說沒啥,前期處理的很及時,方法也很對路,熱毒消散的快,只要再抹點藥膏,防止發炎就行。
“肖堯,是你?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他倆剛走到醫院的大門,迎面走過來一個女孩,非常詫異的連聲追問起來。
小玲仔細一看,只見來人長着圓圓的臉龐,帶着嬰兒肥的嬌嫩。彎彎的柳葉眉,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說話腮邊兩個小酒窩。滿滿的潤白,看上去嬌俏萌萌又頗具靈性,給人一種清純的鄰家妹妹的感覺。
如果說古代國人喜歡什麼樣的臉型,那可能是圓臉。
白居易的《長恨歌》裡說,唐代絕世美女楊貴妃:“芙蓉如面柳如眉”;在美女雲集的《紅樓夢》裡,對薛寶釵的描述是“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
就連《金瓶梅》裡的千年禍水潘金蓮,也是:“粉濃濃紅豔腮兒,嬌滴滴銀盆臉兒”。可不管是芙蓉還是銀盆,都在暗示當時最討人喜歡的美女,臉都是圓形的。
“郭嬌嬌?你怎麼在這?”
肖堯一見她,也很吃驚。郭嬌嬌見他那麼吃驚,身邊還跟着一個小美女,立即臉上堆滿了不快。
“我在這不是很正常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回家做農活,讓我來替他值班看門。”
“小玲,她是我初中同學。”
不用肖堯介紹,小玲已經猜到她是誰了,從肖堯喊她名字,她就想到了,這就是賀席林口裡說的那個女同學,和郭亮是宗家。
小玲聽到郭嬌嬌說話的語氣,就知道他倆的關係,肯定不僅僅是同學那麼簡單。
“你好,我聽說過你,他沒事,現在急着去廠裡,我們改日再聊。”
小玲沒有上前,只是對着郭嬌嬌點點頭,代替肖堯回答她的問話,算是客氣一下。
“小玲,你要着急上班,你就先回去吧。我去廠裡沒事,又和嬌嬌好久沒見了,我和她說會話。”
肖堯說的是大實話,他沒有多餘的想法。可小玲聽了卻很不高興,早知如此,她就不讓肖堯來醫院檢查什麼手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