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導老師的話,阿姨沒有完全理解,但有一點她是知道了,那就是爲了靜兒的將來有更好的前途,就要讓靜兒儘可能早的轉回本地讀書。
“老師,我們家的情況您是知道的,靜兒從小命苦,一直也沒錢讀書,到省城上學,還是她哥託人找關係去上的,這次要讓她轉回來讀書,我怎麼對她哥哥說?”
“還有,在省城的一對老人,看靜兒比對自己的親孫女還要器重,我怎麼開得了口啊?總不能讓城裡的爺爺奶奶,認爲我們是養不熟白眼狼。落得個一把米養個恩人,一斗米養個仇人吧?”
對於靜兒的家事,輔導老師也有所耳聞。她不過僅僅是輔導了靜兒的老師,即使就是靜兒的授課老師,也無權無干涉他們的家事。
人常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老師也知道小惠阿姨一家,不是那忘恩負義之輩。可是爲了靜兒的未來,她不得不再次說道:
“你也可以讓靜兒繼續在那讀書,但終究還是要回來的。孩子年齡越小,越容易轉換心境、融入新的團體,要是太晚了,隨着年齡長大,她也許會接受不了新的環境和事實,再好成績,也許會一落千丈。”
“老師,我不回來唸書,也不回來參加考試,等我在市裡唸完書,就去找活幹,然後掙好多好多錢,孝敬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還有肖哥哥。”
靜兒也是打心眼裡不想回來,她在省城,有一雙老人的細心呵護,有同學在放學後戲耍,還有肖哥哥居住的小房間,現在就是她的獨立空間。
她知道,肖哥哥的爺爺奶奶一定捨不得她走,她更捨不得離開兩位老人。一年多的朝夕相處,放假回來她都常常想念,這要是不在那讀書了,叫她怎麼捨得下心來?
“靜兒,你不回來考試,怎麼能上大學?你不念大學,將來哪有出息?沒有出息,你到哪去掙很多很多錢?沒有錢,你自己吃飯都成問題,拿什麼去孝敬別人?你就是再想孝順,也只能說說罷了。”
老師的話雖然有點市儈,但這也是社會的潮流和現實。她深入淺出的引導靜兒,嘴上孝敬很容易,真要在物質上孝敬,沒有錢爲基礎,那隻能是精神上的孝順,物質上是行不通的。
靜兒有自己的切身經歷,她在和爺爺流浪討飯的時候,她想孝敬爺爺,可看着滿籠冒着熱氣的肉包子,她和爺爺都很餓很餓,她也沒有一分錢買一個給爺爺和自己充飢。
靜兒的心動搖了,肖哥哥也說過,要想有出息,就必須要考上大學。她把無助的眼光在老師和母親臉上來回移動,期待她倆能給自己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小惠,你去更他們商量商量,我想他們會理解的。他們那麼愛靜兒,不會不爲她的前途考慮。我這邊你放心,只要你那邊解決好了,我會隨時安排好靜兒回來上學的事。”
“靜兒回來,不在我的教學範圍內,但在她的年級裡,有我一個很要好的同事,我會囑託她盡心盡力,重點培養靜兒。我期待你們儘快做出決定,讓靜兒回來參加小升初考試,就是一個重要關口。”
小惠阿姨說道這裡,看着眉頭緊皺的肖堯不語。聽完阿姨的講述,肖堯的心裡也在劇烈的掙扎着。他不是老師,但轉學對成績的影響,他是最清楚不過了,轉學對他造成的傷害,他更是身有體會。
一來是家庭的原因,主要還是他自己打架的原因,他在省城和農村,來回轉了多少次學,他的成績是越來越下降。
在初三那一年,他從五洋中學帶動住校生鬧絕食,後因打架,被迫轉到省城的尓柳中學時,他那時的逆反心理就特別強烈。到現在連哪幾個授課老師都記不全,同學就更是沒幾個能認識和記住的。
“阿姨,我想明天就帶靜兒回去。靜兒,你還願意跟哥哥回省城嗎?”
靜兒“嗯”了一聲,使勁的對着肖堯點頭。她想哭,她不知道肖哥哥爲啥要急着帶她走,可是她不想去考慮那麼多。肖哥哥想怎麼做,她不管。只要肖哥哥要帶着她,哪怕是走遍天涯海角,她也願意。
“肖堯,你想怎麼做都行。靜兒雖說是我的女兒,但給她帶來快樂的是你。我知道,你怎麼做,都會是爲了靜兒好。”
阿姨哽咽說到這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捂着臉,哭着跑走了。
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靜兒在看都沒看她一眼,沒有徵求她做母親的意見,就直接答應願意跟着肖堯走的時候,她的心,就如千刀萬剮一樣難受。
她不怪靜兒,更不怪肖堯。肖堯捨不得靜兒回來,她理解,靜兒願意跟着肖堯回城,她更能接受。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在城裡呆慣的孩子,不想再回到農村,這沒錯。
她哭的是老天不公,同是一個國家,同是國家的老百姓,爲啥要有地域之分?農村的孩子,爲啥就不能參加城裡孩子的考試?
她難受的是自己無能,在過去,不管啥地方的人,都能去京城趕考。現在時代變了,說是老百姓當家做主了,可這高考,咋還要回家才能趕考了呢?
從辦起汽水廠這一年多來,何碧香和田倩她們,誰也沒見到小惠阿姨哭過,就是再忙再累,她那還像少女一樣的臉上,總是佈滿快樂的笑容。她這一哭着跑出去,何碧香和袁鳶都急忙跟着追了出去。
“你不是說這次來要多呆幾天嗎?怎麼阿姨一說這事,你就急着明天回去?你讓阿姨心裡怎麼不難過?靜兒也是,幹嘛想都不想就答應你哥?他要是把你拐賣了,你也願意?你媽哭了,都不去問問。”
看到阿姨哭着跑出去,何碧香和袁鳶都追出去了,靜兒還傻站那看着肖堯, 田倩很爲阿姨抱不平。
“肖哥哥不會賣我的,我媽哭一會就好的。我要走了,肖哥哥要是也走了咋辦?”
肖堯心裡這會也很難受,他把靜兒緊緊的摟在懷裡,捨不得放手。他知道阿姨誤會他了,可他不能去解釋。既然都是爲了靜兒好,靜兒需要回來讀書,他怎麼會自私的去阻攔?
可是,這一年多來,靜兒都和爺爺奶奶在一起,那麼久的時間,祖孫三代朝夕相伴,靜兒可是爺爺奶奶的開心果,這突然決定離開他們,叫兩位老人情何以堪?。
他做不了主,所以,他要帶着靜兒一起回去。他要徵求兩位老人的意見,纔敢做決定。
“你怎麼了?不是說去和她哥商量靜兒上學的事嗎?咋哭着跑回來了呢?”
正在午睡的錢叔叔,被哭着跑回來的妻子給吵醒了。
“你還有臉問我?自從你生病以後,家裡大事小情,哪件事去要你管過?可你畢竟是一家之主,這次靜兒轉學的事,讓你去和她哥說,你說你張不開口,一推乾淨。我去說了,她哥明天就要帶靜兒回去。”
小惠阿姨能不生氣嗎?爲了靜兒事,他們商量了好多次怎麼去和肖堯說,可錢叔叔作爲一個大男人,他死活不願去說,到了自己舔着臉說了,肖堯跟着就要帶走靜兒,這叫她面子上如何過得去?
“唉,我就說了,這事不要說,等靜兒大了再說,可你不聽。她哥實心實意的爲了靜兒,費了多少心血?你一句話轉學就白瞎了。這要擱我,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呢。”
“你看看現在靜兒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比城裡孩子差?我們爲靜兒花了多少錢?供一個孩子上學容易嗎?吃穿用度不說,就是早出晚歸,也都是城裡的爺爺奶奶在勞神。不回來就算啦,你有啥哭頭?”
錢叔叔的一番勸解,小惠阿姨漸漸的止住了哭聲。
“你就會事後諸葛亮,我厚着臉皮去說,不也是爲着孩子好嗎?不過,她哥這樣一來,我心裡更踏實了。我們沒能力照顧好靜兒,有她哥這樣護着,這輩子我也就放心了。嘻嘻嘻。”
一想到肖堯爲了靜兒那護犢子的勁頭,小惠阿姨不好意思的笑了。她那還帶着淚水的臉上,又展露出了嬌羞的笑容,看得錢叔叔一愣一愣的。
“切,你看你,這麼大人,孩子都十幾歲了,還像個小孩一樣,一會哭一會笑的,也不怕別人笑話?好啦,沒事了,你們倆就別站外面啦,快進來吧,這大太陽下,不怕熱也不怕曬黑了?”
一路跟來的何碧香和袁鳶,見到阿姨進屋就和錢叔叔吵起來,一直站在門口不敢進去,這會錢叔叔把夫人安慰好了,就趕忙讓她倆進來。
“哭哭笑笑才熱鬧。小惠姐,你不怪肖堯了吧?他就那樣,心裡擱不住事,想到哪就做到哪,我回去勸他別急着走。”
“是啊,阿姨,他做事不會拐彎抹角的,幫了我家好大的忙,我家裡人一點都不承他的情,就是說他做事沒譜,說話嗆人,不好與人打交道。”
看到她倆都在爲肖堯解釋,幫着他開脫。小惠阿姨不滿的白了兩人一眼,順手拿過兩個凳子,扔在她倆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