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反駁童童,說的是義正辭嚴。可他總歸底氣不足,說道到後面,聲音漸弱,都像只是說給自己聽了。
“所以啊,芳菲姐說你有賊心沒賊膽。你要有了賊膽,就不是挺壞的,而是壞透了,芳菲姐也肯定不會對你這麼好的。要不然,她還不放心讓你送我呢,我也不敢讓你送,嘻嘻嘻。”
幾句話,把肖堯僞裝扒得乾乾淨淨,一顆心也被她撕得血淋淋的。俗話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肖堯還屬於沒壞透的,童夢一對他愛是肯定談不上,但確實少了許多忌憚。
肖堯暈死了,他本以爲童夢一是個不愛說話,更不會多說話的人。可這一路,肖堯才感覺到,她不是不愛說話,而是不熟不說話,熟了話整車。
雖然她一氣說了許多,而且還是令肖堯不舒服的話,但是卻讓肖堯在心裡的感覺:她說的都很靠譜。
作家池莉說過:靠譜,說起來簡單,落下去複雜;聽起來像感覺,做起來是原則。靠譜,這個詞幾乎包含了人與人之間所有的信任感。
童夢一短時間就在肖堯心裡建立起了一種信任,這種信任來的莫名其妙,但肖堯確定自己已經對她產生了信任。
“你和芳菲姐是同事,那你覺得她嫁給穆志,是不是太委屈了?”
“你什麼意思?你不喜歡穆大哥?”
肖堯對童夢一有了信任感,可不帶表她和肖堯有一樣的想法。童夢一被肖堯這涉及個人觀點的私談,產生了警惕。
“我是不喜歡穆志,爲了芳菲姐和他搞對象,我和穆志還打過架。確切的說,是我被他打了一頓。”
重車熟路,肖堯沒來過童夢一的家,可雙水劇場他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肖堯說出自己的觀點時,已經到了劇場的門外停下。
劇場里正在演出,敲鑼打鼓的聲音不斷傳出。
“到我家歇歇,喝口水再走吧。”
童夢一下了車就向肖堯發出邀請。肖堯本欲拒絕,但看到她那真摯的眼神,就改口道:
“現在去你家,是不是太晚了,你爸媽會不會……。”
“我家現在沒人,爸媽都在劇場佈景、打燈,散場都要收拾好一會才能回家。”
童夢一有點羞怯的看着肖堯,但那期盼的意味更濃。
他倆也沒再騎車,肖堯推着自行車和她走過範芳菲的門前,繼續往劇場後面走去。雖說肖堯來過這裡多次,但再往後面,肖堯還沒進來過。
兩人又穿過一道後面小門,童夢一站下了。
“你把車就放這裡吧,搬上搬下不方便。”
肖堯看到前面是一個很陡的臺階,臺階下面是一大片平房住宅區。肖堯依言,將車鎖好,跟在童夢一後走下臺階,沒多遠就到了童夢一家門前。
“你爸媽都在上班,你今天怎麼不上班?”
國慶節,一般單位都放假,但電影院和劇場商場只能調休。節假日,是服務娛樂業最忙的。
“我爸媽都是晚班,今天白天是我媽給我頂班的。”
童夢一的語氣裡充滿了歉疚,在肖堯想來,她也是個很孝順的孩子。
“我很好奇,你的名字爲什麼叫夢一啊?”
肖堯進得門來,看到的是兩間很簡陋的房間。客廳的前半部分是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後半部分做了廚房,左手邊的牆上有兩個房門,肖堯猜定是童夢一和她父母的房間。
暖壺裡的開水是現成的,童夢一拿出一個帶把的瓷杯,用白開水燙燙倒了,再放進去一些茶葉沖茶。
“我媽心臟不好,醫生說我媽不能要孩子的。可我媽說她做夢都想要一個孩子,我爸拗不過,就答應了。那十個月,我爸提心吊膽的過了三百天。給我取名夢一,就是讓我媽死了再要孩子的心。”
“你爸對你媽真好。”
肖堯由衷的感嘆一聲。一個家庭,不管貧富,只有夫妻間真心的關愛,那纔是真正的幸福美滿。
那時的計劃生育政策,頭胎是男孩的,絕對不許生第二胎,頭胎是女孩的,到了一定年齡,可以生二胎。
但第二胎已經是極限,再想生第三胎,農村要面對拘留和鉅額罰款,公職人員不但罰款還會被開除。
“嗯,從我記事,就沒見過我爸對我媽發火。我媽有時候生氣,不管對錯,我爸都是受氣包。我媽說,如果不是我爸對她這麼好,她恐怕早就不再人世了。”
童夢一說到這裡,眼圈紅了,嗓子發硬。肖堯沒有安慰她,但他聽出了一個道理:真愛,可以延續一個人的生命。
“好了,不說我了,說說你吧。我可早就在芳菲姐嘴裡聽說過你,她說你不但對她好,對身邊的每一個女孩子都好,你是怎麼想的?你是不是在普遍撒網,重點培養啊?”
“撒網?培養?我聽不懂。”
肖堯腦子又跟不上節奏了,他很老實的承認自己沒反應過來。
“芳菲姐說你有對象了,難道不是你從許多女孩子當中,重點培養出來的嗎?”
肖堯吹吹杯口的茶葉,喝了口水,看着眼前一臉笑意的童童,緩緩的說道:
“我要說我身邊的女孩子,都不理我了,你信嗎?我現在的對象,原來根本就沒見過面,你信嗎?”
童夢一直愣楞的盯着肖堯,好像被他的情緒感染,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可隨即又反悟過來。
“我不信!芳菲姐曾經對我說過,說我最好不要認識你。哦對了,說你會對女孩下毒。還說在你身邊的女孩子,表面上看都和和氣氣的,背下相互提防,暗地爭風吃醋,有沒有這回事?”
肖堯被童夢一說的挺鬱悶,他真搞不懂,範芳菲怎麼會背下對童夢一這麼說。可女孩的心思,男人怎麼猜的清?
“算了吧,她對你瞎說,我也管不着。我勸你啊,以後她對你說我什麼,你最好別信,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別到時候被她把你賣了,你還替她數錢。”
肖堯這麼說,只是想化解範芳菲在童夢一心裡定格他的印象,可童夢一就不這麼想了。
“你背下說芳菲姐壞話?她可從來沒說你壞話哦?你挑撥不了我和芳菲姐關係的。”
童夢一沒生氣,但說的很認真。肖堯這才知道自己交淺言深了,雖說他不帶一點挑撥的意思,但話可有多解,他若再解釋,那挑撥的嫌疑會更大。
被童夢一誤解爲挑撥離間的小人,肖堯臉上掛不住,再坐下去也是無話可談。肖堯訕訕的喝了幾口水,隨即起身告辭。
肖堯推車來到劇場大門外,看向遠處自己工作的地方,三棟穿着腳手架外衣的大樓,黑乎乎的矗立在城市的夜幕下,只有幾盞照明用的小太陽燈,發出刺眼的光芒。
第二天,肖堯無事可做,由於度假,他不能把工地每天必用的圖紙拿回來研習。飯後,他就想着去工地看圖紙。這段時間下來,他對建築感了興趣,想離開工地的念頭也被他丟之腦後。
因爲不必趕時間,他今天去工地,就沒有走老路,而是走了另一條老環城路。這條路狹窄車少,沿環城河而修,路邊樹高葉茂,騎車走在陰涼的地方可少曬太陽。
在他由西向東,快走完這條環城路時,他看到遠處高高的樓頂上,有着省城醫院的招牌。
“嗯,吳靚媛不是在這實習嗎?看看她去。”
不看到這招牌,他都把吳靚媛對他說過在這實習的事給忘了。計劃不如變化,說的往往就是在一瞬間的事。
肖堯迎着一條岔道走下河坎,來到省城醫院的大門,詢問打聽實習生的住處。沒費多大事,肖堯就從一個小護士口裡,獲悉了吳靚媛的確切消息。熱情的小護士,主動帶着肖堯來到吳靚媛的住處。
肖堯來的早,還沒到下午上班時間。女實習生的宿舍裡,八個人都在。吳靚媛一看到肖堯,一下就從牀上蹦起來。
“肖堯,你怎麼來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他就是我對你們說過的肖堯,我的老同學,中國的高倉健,帥不帥?”
吳靚媛突如其來的的興奮,讓肖堯懷疑她是不是精神病犯了。竟然把他和日本電影《追捕》裡的主角相提並論,這也太擡舉他了。
那個年代的中國人,瘋迷高倉健,《追捕》引進國內,影響了無數60年代、70年代的出生的中國人。
《追捕》中的杜丘冬人,就是由高倉健扮演的。他帥氣、陽剛、沉穩,女主真由美甜美、體貼、灑脫。在那時的大街上、集鎮裡,隨處可見杜丘的髮型“杜丘頭”。
真由美在馬上對杜丘說的那一句“我喜歡你”,成爲許多國人的津津樂道的回憶。在那個國人還不太善於公開表達情感的年代,杜丘和真由美成爲了男女青年的擇偶標準。
該片是**之後,登陸中國的第一部外國電影。《追捕》在我國放映之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在精神世界相對貧乏的上世紀八十年代,帶給我國觀衆不小的快樂和期盼。
尤其是那句大膽熱烈的臺詞 “我愛你”,更是在八十年代的校園,掀起非同凡響的影響力。凡是看過這部電影的女孩,大多成了高倉健的小迷妹。
吳靚媛對她的同事如此介紹肖堯,着實讓肖堯尷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