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非常兇悍的船老大,見一下上來二十多個清一色的小夥子,每人手裡還抓着一個袋子,他再也沒有先前的囂張氣焰了。趙平見他此時的慫樣,也不發狠,只是冷冷的說道:
“和你好商量,給錢你不送,現在沒錢給你了,你送還是不送?”
“送,送。”
船老大現在是腸子都悔青了,他並不是爲給錢不給錢的事,他看到來了這麼多人,認定他們說的給錢,只不過是個噱頭。
讓他後悔的是,早知道就不在這靠岸了,自己把這些人送過去,肯定是不幹好事的,萬一被別人知道是自己送的,那還有好日子過嗎?
搭在岸上的跳板被抽回,柴油機的轟鳴聲再次響起,大船很快就到了對岸。
在肖堯等人全部下船後,船老大也沒再開回去,他調轉船頭,加足馬力,向着下游快速離去,沒一會,那龐大的船身,就消失在夜色裡。真道是隻聞其聲,不見其形。
肖堯和大家一起,來在對岸的河埂上,人人都感覺到寒冷,毛毛雨雖然沒有加大,但落在人的頭髮上和臉上,快速的消耗着人體的熱量。
由於去往地頭蛇的家和去往那混蛋的家,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肖堯讓大家找個地方躲雨休息。自己和趙平帶上王巖,在送信人的帶領下,前往地頭蛇的住處。
“就是那三間屋,家裡只有他們夫妻兩人,你們自己去吧,他叫譚猛,你們只要喊譚大哥,他就會開門的。”
送信的人,沒有勇氣去面對地頭蛇,他內心有愧,交代了一下就走了。肖堯也沒有難爲他,隻身前去敲門。
“誰呀?”
屋裡傳來問話聲,肖堯模糊着嗓音說聲;
“譚大哥,是我。”
門內沒有任何懷疑,直接就把門打開了,三人立即衝了進去,王巖隨後就把大門關死。
突然發生的變故,使這位譚大哥吃了一驚,他作勢就要反擊,肖堯卻衝他一抱拳;
“譚大哥,對不起,我等半夜來訪,實在太唐突,打攪你休息,還請見諒。”
譚猛沒有搭理肖堯,轉身就進房,趙平怕他是去拿傢伙,連忙跨前一步要阻擋,肖堯把他擋下了。
“你睡吧,沒事,來了幾個兄弟,找我辦事。你別出來。”
原來譚猛是進房安慰她老婆去了,他出來時,把房門細心的帶好,這才慢悠悠的坐到客廳的大桌邊,也不給肖堯他們讓座。
面對三個不請自來不速之客,他能夠如此冷靜,肖堯也不得不暗暗佩服。
“譚大哥,我們此來,是要在貴地辦一樁公案,早聞譚大哥在此地的威名,只是無緣一見,今晚特來拜碼頭,向譚大哥借個場子。”
肖堯說完,趙平就從懷裡把預先備下的一條香菸拿出來,放到譚猛身邊的桌子上。
譚猛用一根手指,撥動着桌上的大前門煙,慢條斯理的問道:
“說說吧,你們來辦什麼事?”
肖堯對趙平使個眼色,讓趙平把事情對譚猛說了一遍。
“不行,要說是別人,我可以睜一眼,閉一眼,阮扁頭和我是好兄弟,你們把他怎麼樣了,他肯定會來找我去替他報復,我能不答應嗎?”
說起這件事,譚猛也早有耳聞,所以他不等趙平說完,就果斷的拒絕了他們的請求,還把香菸推回到桌子邊沿。
肖堯見他拒絕的這麼幹脆,冷冷一笑道:
“譚大哥,我們是相信你的爲人,纔來提前知會你一聲,你爲了維護朋友,我不反對,但今晚,我們必須行動,你現在可以裝作不知道,就當我們沒來,事後他要找你,你完全可以幫他報仇。”
譚猛見肖堯態度傲慢,那意思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裡,不由得心頭火起。
“你在說故事吧?我當作不知道?任由你們去傷害我朋友?我會同意嗎?別說你們三個人,就是三十人、三百人,也討不了好。我奉勸你們,哪來的回哪去,趁現在還沒撕破臉皮,大家好見好散。”
譚猛說完,就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早已忍耐不住的王巖,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別給你臉不要臉,你當我們是嚇大的?”
譚猛揮手甩開王巖的控制,趙平就要上前幫忙,他想早點制住譚猛,好早點去辦事,以免夜長夢多。
眼看雙方劍拔弩張,就要動手之時,房門被打開了,一個少婦走了出來。
“猛子,你們別打了,這事你不要管,你和他是什麼兄弟?不就是你到省城,他請你吃了幾頓飯嗎?他做下這傷天害理之事,就該遭天打雷劈,你還在這護着他?”
阮扁頭的事情,在他們這一代,傳的沸沸揚揚,她也早知內情。站在女人的角度,她肯定是爲了那個女孩着想,換作是自己,她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老婆,這事你別管,這是我們男人的事,我不能眼看着,有人到我們村子打人我不管,這個先例不能開。你快去睡吧,別凍着。”
譚猛一改滿臉的怒火,微笑着低聲的勸慰自己的老婆,那話裡透滿着關愛。
不少的男人,往往在外面低三下四的,慫到位。在家裡,對自己的老婆,那是強橫無比,不是打就是罵,彷彿要把在外面所受的屈辱,通通算到自己老婆頭上。
而在外強悍的男人,卻大多數會對自己家的女人,特別溫柔,照顧有加。只有那些無恥的男人,纔會在外孬慫家裡橫。
肖堯非常欣賞譚猛的這種做法,他認爲,這樣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由此他改變了想要制服譚猛的想法,攔住趙平和王巖。
“嫂夫人,有你這一番深明大義話,我們心裡舒服多了,我想譚大哥也不是那不明理的人,否則,他在這一帶,也不會有那麼高的聲名和威望,他只不過是義氣太重,太護短了。”
肖堯既擡高了譚猛和他夫人,又給了譚猛一個臺階下。
“小兄弟,你們去辦事,別理他,他就是一個直腸子,一根筋。我不說出去,沒人知道你們來過。”
“譚大哥,嫂夫人,今晚打攪,實在抱歉,日後山不轉水轉,小弟記下你們夫婦這份情了。”
趙平和王巖還在猶豫,肖堯已經對着夫妻倆一抱拳,轉身開門就出去了,兩人也不敢怠慢,趕緊招呼一聲跟上。
“肖老弟,我們這樣就走,萬一他傳出去風聲,我們就麻煩了。”
肖堯站下來,回頭看向譚猛的家,對趙平說道:
“你看,燈已經滅了,如果是譚猛自己答應這麼幹脆,我還吃不準,他老婆答應了,我反而相信,加上她說的話,就更沒事了,原先我還準備安排個人在此盯着,現在都不必了。”
肖堯話一說完,也不再解釋,快速回轉,走到等候的衆人面前。袁達牟一直提心吊膽的等候着,見到他們回來,趕緊上前。
“怎麼樣?他答應不插手了嗎?”
“看來沒事,肖老弟說沒事,我們還有點不放心。”
趙平不等肖堯答話,他搶答了,並且把自己的心跡表露出來。他如此一來,這責任可都擔在肖堯頭上了,其實趙平並未有推卸責任的念頭。
“沒事,以譚大哥的爲人,他只要沒當場和你們計較,就不會找後茬。你們放心吧。”
報信人對譚猛比較瞭解,他一句話就消除了趙平和袁達牟的擔憂。肖堯招呼大家趕緊行動,以防遲則生變。
冰冷的雨絲,吹到衆人臉上,躲了一段時間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打起冷顫。大家都只能用加快速度來取暖。
等到袁達牟說前面村莊就是,肖堯趕緊讓大家停下。他讓趙平,把身手靈便的人,單分一半出來,讓王巖帶着,專門走人家的後門。
“王巖,你們負責把每一戶的後門控制死,能用磚頭踩死的儘量用磚頭,不能用磚頭的,就找樹枝,把門鼻扣上插起來,不要讓屋裡人,能從裡面打開。還儘量不要弄出聲響,以免驚動睡在家裡的人。”
直到此時,大家才知道,撿了這麼多的半截磚,不是爲了砸人,而是爲了把每家每戶的大門踩死,不讓住戶出來。
那時農村的大門,基本都是對開,大門下方安置一個門檻,在晚上睡覺,關上大門時,從裡面用門栓插上,只要在大門和門檻之間,用磚頭踩緊,裡面的門栓就抽不動,門也就打不開了。
大圩埂上的住戶,都是一溜排,沿着大埂建造的,很少有脫離圩埂住家的,但他們來到圩埂中部時,袁達牟卻指着一條下坡路,說就在下面那幾家。
肖堯讓王巖帶着他們那幫人,繼續向前去踩門。他們這些人,來到袁達牟指定的屋子前。這一溜,單建有五間屋,肖堯他們以爲只是一家,也就沒有再往前去查看踩門。
肖堯讓大家禁聲,自己把趙平拉離屋子,輕聲交代起來。
“等我帶兩人到了屋後,你們在前門叫門。他們如是從後面跑,就一定有鬼。”
這個道理誰都懂,但趙平卻不以爲然,只不過他沒有反對,看着肖堯拉了兩個人隨他一起繞道後門去了。
下面建的房屋帶後院,院子外圍是水溝,肖堯他們只得不顧泥巴圍牆的溼滑爛泥,翻牆頭進去。還沒等他們站到後門口,前面就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