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通訊極其匱乏的年代,不出門,你都不知道鄰村發生的事。而古時所傳的“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在肖堯看來那完全就是瞎扯。說難聽點,這句話是在拍秀才的馬屁,給秀才戴高帽。
在他看來,那隻不過是因爲秀才通過學習,掌握了相關的知識,知曉過去的歷史,對未來有一定的前瞻和預判性,而對眼下的事情,秀才足不出戶,豈能盡知?
從肖堯家,到父親工廠所在的公社機關位置,要經過一條內河,要在這條河埂上走約上百米,跨過用涵洞建成的不是橋的路面,才能到達。
這條河埂,距離肖堯家,也不過就兩裡多地。肖堯還沒走上河埂,遠遠就看到河埂上站滿了人。
“回去吧,小夥子,這裡現在不能通過。”
沒等肖堯靠近,就有人過來攔住肖堯,不讓他再往前走。
肖堯站下,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羣。他們有的在用麻包裝上土,往河埂上堆積,也有的在挖泥挑土,加高河埂,還有人拿着大木板,粗木樁,搶修一段快要倒塌的河埂。
“我很快就可以過去的。”
肖堯看清楚了,他要經過的地方,現在沒有倒塌,只是有很多人在加固加高。
“再快也不行,誰知道這圩埂什麼時候就破了,那會出人命的。快回去,我沒時間在這和你囉嗦。”
那人不耐煩了,他呵斥了肖堯以後,就連忙轉身加入了護圩的行動之中。肖堯不死心,他先站那不動,等那人不再注意他了,他又往前走了起來。
有高高的河埂攔着,肖堯看不見河面,但那激流彭拜,河水咆哮的聲音,他聽得清清楚楚,令人不寒而慄,他心生退意。
就在他想轉身回家的時候,卻聽到遠方“轟”一聲巨響,肖堯擡眼看去,在他需要路過的河埂前段,洶涌的河水奔騰而下,瞬間衝入河埂下的農田,勢不可擋的狂涌向低窪處。
“是管涌的地方破了。”
“圩破了,有人衝下去了,快救人。”
“到下面,到下面,快快快。”
驚叫聲和呼救聲不絕於耳,有經驗的人,連忙帶人往破圩水流的下游去救人。
肖堯所佔的位置稍高,是連接兩個公社之間的交通要道。但這時水也漫了上來,從蓋過腳面到淹過半尺多高的膠靴。肖堯趕緊把褲管高高挽起,水很快就沒過他的小腿肚,他趕緊把狐狸呵斥回家。
肖堯顧不得膠靴進水,他拔腿就向破圩的下游跑去救人,他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力量。
好在這條河,只是一條在乾旱時,用於引水澆灌農田的小內河。 破圩的下方,是大片廣闊的農田,水勢很快就散開,涌向四面八方。
沒等肖堯趕到,隨着河埂被一同衝下的兩人,已經在大家的及時營救下,只是多喝了幾口渾濁的河水,再就是被剛開始的激流衝的暈頭轉向,有點神志不清,沒有生命危險。
“我就說要先找到管涌位置堵住,你們非說下面要破,先搶險。”
“這邊不是安排人在找嗎?沒找到源頭怎麼堵?誰知道還沒找到就破了。”
“管涌”是水在大壩土壤孔隙中的流速增大,引起土的細顆粒被沖刷帶走的現象,也有是在河水處於低水位時,一些小動物的洞穴所形成。
“千里大堤,毀於蟻穴。”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上級命令嚴防死守的圩破了,這些不惜生命,日夜守護在圩埂上的人,這會相互埋怨起來。
這圩一破,水位下降,險情是得到了解除,可農田裡的莊家損失就大了,他們少不了要捱上級領導的一頓訓斥。
肖堯沒幫上忙,趟着齊膝深得水,肖堯繼續往廠區出發,這時險情已解除,也沒人有閒心來阻止他過河了。
肖堯出院回家,由於天氣原因,肖父在見到肖堯進廠才知道。他看着兒子又是生龍活虎的站在自己的眼前,老懷大慰。
“老王啊,中午多加兩道葷菜。”
肖堯來到廠裡,只是到他父親這報個到,順便把進水的膠靴換掉。在他轉身走後,肖廠長立即吩咐小食堂的師傅,中午給兒子加餐。
“肖堯,你還疼嗎?”
小玲看着肖堯那缺少三顆牙齒的口腔,心裡很難過。在肖堯住院期間,她多次想去看望,可肖父一直不讓,只說他現在沒事,她也不敢不告而辭。
“傻瓜,早就好了,是醫院不讓我出院,要不我早就回來。他們把那些沒用的補藥,使勁塞給我吃。我估計他們是賣不掉,逮着我這個冤大頭就不放。”
“你就會埋汰人,人家醫生還不是爲你好?”
小玲對肖堯的歪理謬論很不贊同,在他倆繼續瞎聊的時候,廠裡下班時間到了,不少的年輕工人,早就見到肖堯傷後歸來,但苦於在工作時間不能離崗,這一下班,都跑了過來。
人一多嘴就雜,這個問他傷勢如何了,那個問他爲啥被打傷了,也有人憤憤不平,慫恿肖堯去找回場子。一時間,七嘴八舌不停口。
“行了,行了,你們就不能說些好聽的?誰要再敢攛掇他去報復,我立即就去告訴廠長,直接把他趕回家。”
小玲聽着聽着就覺得不是那話了,她在肖堯父親身邊工作,知道這事馬校長來找廠長談過。她對於這些男同事鼓動肖堯報仇很不滿,這其中的關鍵,她還是擔心肖堯的安危。
小玲一句話,澆滅了大家的煽風點火,他們又不敢對小玲怎樣,畢竟她說的在理,只得悻悻的一一和肖堯道別。
“肖堯,你別聽他們瞎咧咧,馬校長來和你爸說過這事,具體怎麼樣我不清楚,但我聽到你爸說這事他就不插手了,完全按照學校的意思來辦。”
肖堯在醫院也聽到一些風聲,說是這次參與打架的人,全部都被記錄在案,肖堯的醫療費用 ,都由他們按照醫院要求,全額支付,至於後續賠償,肖堯不得而知。
但參與打架的人,都沒有被抓。原因是肖堯的同學有錯在先。他是在早讀時,嫌路邊的大鵝叫聲吵了他,,他就拿起石頭去砸,攆的一羣鵝到處亂撲騰。
養鵝的主人家趕來理論,他不但不收斂,最後還和主人家因言語冒犯動了手。而肖堯趕來時,他們一時認爲肖堯是要來幫着同學打架的。
這些村民,有不少人見過肖堯在操場練武,他們就來個先下手爲強,在肖堯完全沒有打架意識的情形下,衆人一哄而上,把肖堯打傷。
在這羣人裡,有六個人是親兄弟,他們是一個老紅軍後代,其中有兩個還是退伍軍人。縣裡武裝部也出面,和學校協商化解此事,要求控制事態發展,避免擴大影響,造成不良後果。
肖堯當時在醫院,先是隻顧養傷,後來又是瘋玩,聽到這些雜亂無章的傳說,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他自己有自己的打算。
小玲見她對肖堯說過之後,肖堯沉思不語,就上前拉了他一下。
“走吧,該吃飯了。這件事,你就別管了,你爸爸和馬校長,會給你找回公道的。”
“公道?這世上有多少公道?別人給你的公道,那不是公道,只能叫委曲求全。”
聽到肖堯如此回話,小玲的心情一下沉重下來,她知道肖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她看着走出房間的肖堯背影,心裡暗暗決定,這事她得告密。
小食堂,是廠裡領導吃飯和接待外來客戶的餐廳。這時候裡面十分熱鬧,幾個分廠的廠長,知道肖堯回來了,都放棄了外面的應酬,一起過來見見大難不死二公子。
雖說這些人都是老熟人,肖堯背下和王叔、蔡叔的關係也很融洽,可他最不喜歡和他們在一起吃飯,一來和他們在一起吃飯,肖父必定在場,還有就是晚輩和長輩一起就餐,肖堯很不自在。
肖堯進門,少不得和這些叔叔還有個別阿姨一一見禮,回答他們那一句又一句的問題和問候,然後就是王師傅進來,擺滿一桌佳餚,大家一起喝酒,慶賀肖堯安然歸來。
呆在醫院快一個月,肖堯滴酒未沾,雖說他沒有酒癮,但他有點酒量,長時間不喝,聞到酒香,他也有點想喝了。
這下肖堯也顧不得父親在場,主動向在場的每一個人敬酒,都是一口一杯,喝得那叫一個痛快。
“肖堯,剛出院,你慢點喝,少喝點。”
全桌只有小玲和肖堯是晚輩,一同坐在酒席下首,她見肖堯左一杯右一杯的喝起來沒完,怕他喝多了傷身,好意的提醒起來。
“你別管,我沒事,好久沒喝了,今天我就和叔叔阿姨們喝個痛快。”
“哈哈哈,二公子,你今天要是喝個什麼好歹,我可擔戴不起。我倆喝過兩杯了,我酒量不行,你別再找我喝。”
酒席上唯一的阿姨,見到肖堯在說話時,肖廠長的眉頭微皺了一下,她趕忙把自己摘開。
“二子,小玲說的對,你不要再喝了。她是爲你好,都多大的人了,好話歹話都分不清。”
肖父一開口,肖堯一下就萎了,他看看小玲,不過也就看看,連瞪眼都不敢。
“還有,打架這件事,以後你就不要再問了,也不許去報復人家。你三叔要來,都被我攔住了。靜兒和你爺爺那邊,我沒讓人說出去,爺爺和奶奶年紀大了,這事瞞着他們更好。”
不給喝酒,肖堯已經很不開心,現在父親又在這宣佈不讓他報仇,肖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