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這麼老遠就停車,吳靚媛很不樂意。她答應不進校園,可也不能就這麼遙遠的看一眼吧。
“你在這停下來幹嘛?我們不進去,最起要碼圍着學校轉一圈吧?”
“呃,我感覺自行車鏈條有點打滑,我來查查看,你坐久了也該活動活動,你去散散步,順便看看,我修好了就去接你。”
那時國慶只放一天假,肖堯只好撒個謊。他彷彿又看到自己和王巖走進校園,準備欺騙老師的身影,慚愧之心更甚。他很鬱悶,要是沒有人在上體育課,他帶着吳靚媛圍着學校轉一圈就走多好。
“那好吧,你快點哦。”
看到肖堯熟練的把自行車鏈條倒轉,像死蛇一樣從花盤齒輪上拖在地上,吳靚媛只好獨自前行。她也想留下做幫手,可她的雙腿真的有點麻木了,不走走活動活動,舒緩一下經絡,回去還要坐這麼久的。
看到吳靚媛信以爲真的獨自前行,肖堯狡黠的一笑。他找個小磚頭,隨意在擋鏈板上敲打起來,故意讓吳靚媛聽到他是真的在修車。聽到後面的敲擊聲,吳靚媛回頭看了看,一臉無奈的繼續前行。
展現在吳靚媛眼前的尓柳中學很一般,根本不如她在市裡見過的那些小學。認真比較起來,還不如他們在農村的皁公中學,只不過比皁公中學面積大了不少,但很散落,不如皁公中學緊緻。
吳靚媛走過操場,圍着學校轉了半圈,實在沒有興趣再看下去,她遠遠看了眼肖堯仍然在原地沒動,就順着原路返回。
“修好了嗎?”
吳靚媛回到肖堯身邊,看到自行車鏈條仍然像死蛇一樣耷拉在地,她擔心肖堯一時半會修不好了。
“嗯,差不多了,這郊區的沙石子路太難走,坑坑窪窪的,後輪顛簸得有點移位,現在裝上鍊條就差不多了。你還要去看看嗎?”
撒謊就要圓謊,但後面一句纔是肖堯最關心的。她要還去,就還沒修好,她要說不去了,那他立馬裝上鍊條,就可以打道回城,自己這一關也就躲過去了。
“沒什麼好看的,我原以爲你在這的學校很不錯,誰知道就是幾棟平房,還四通八達的。”
“是啊,我在這念半年,一點留念感都沒有。”
吳靚媛說沒啥好看的,肖堯放心了。他三把兩手裝上鍊條,斜着車身搖轉幾圈,後輪飛快的旋轉起來。
“好了,我們回去吧。”
肖堯掉轉車頭,騎上車,等着吳靚媛上來。
“我們走到柏油馬路再騎,萬一再顛壞了,你又要搗鼓半天。”
“啊?不用吧?從這到柏油路,十好幾裡呢,不等走到了天就黑了。”
吳靚媛的擔心不無道理,肖堯又不敢拍胸脯打包票。是他自己這麼說的,否則是會露陷的,撒謊是要付出代價的。
“沒事,只要和你在一起,再遠我都不怕。”
“要不我們先騎上,等壞了我們再走好不好?”
肖堯最怕走路,他這麼說,也是不想讓吳靚媛爲了他的謊言走路太辛苦。
“不用了,現在走,我們還有希望,等到徹底壞了,一點希望都沒有了,走路也沒了動力。”
吳靚媛說話時,一對明眸充滿期翼的看着肖堯,可肖堯躲開了。他聽出了吳靚媛話裡有話,一語雙關。可他向來是個信守承諾之人,對於老同學的囑託,他不敢逾越。
“我定親了,是……。”
“我知道。”
吳靚媛的目光一下暗淡下來,她急忙打斷肖堯,不讓他再說下去。她默默的挽住肖堯的左臂,相伴而行。剛剛進入十月的下午,天氣還比較炎熱,但她的心卻是冰涼冰涼的。
二十天多天前,她中秋節回去就聽說肖堯定親了。只是這一路走來,她都不願去問,更不想提起。而現在,肖堯突然在她面前鄭重的說明此事,她知道,肖堯不會背叛他的承諾。
肖堯有肖堯的堅持,她有她的自尊,愛情是乞求不來的。唯有兩心相容,兩情相悅,那纔是她期待的愛。
“你在這醫院實習還要多久?以後會分配到哪裡?”
“我可能會被留下來,就在這裡上班。不過現在還沒落實,醫院要看實習生的能力和日常表現,大家都很努力,競爭也很激烈,到最後由醫院挑選。”
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肖堯帶頭打破沉寂。吳靚媛也調整好心態,說話也很自信。同樣的,在回城路上,他們再次避免了先前那令人不快的話題。
天黑之前,他倆終於走到城郊結合部的柏油路,肖堯沒急着送她回去,兩人在路邊小店吃了晚飯之後,纔再次騎車上路。
再長的路總有盡頭,註定不能長相守的人,總要分別。
“你說過,有時間就來找我,你不要忘了。”
站在宿舍的門口,吳靚媛在臨別之際提醒肖堯。
“嗯,但是你說你們競爭很激烈,我來找你,會不會對你實習有影響?”
“沒什麼,我們省醫院實習生太多了,每天分三班實習,時間很充裕。我現在基本都是早班,跟着主任查房,下午和晚上都有空。”
吳靚媛說完,並不動身,她那依依不捨的眼神,讓肖堯也挪不動腳步。
“你回去吧,我看着你進門再走。”
“你先走,我看不見你了就回去。”
肖堯不動,吳靚媛不走,兩人僵持住了。
“我累了,你要想讓我早點回去休息,就快點進去吧。”
肖堯扶着自行車,抱着你不進去我就不走的態度。吳靚媛猶豫了一下,走到肖堯身邊,從側後抱住他,把頭依偎在他的背上,輕聲呢喃道:
“肖堯,長時間不見你,我還好點。你今天走了,可不許不來找我。我在這,沒有一個可以真心陪我的說話人。和她們聊天,都要萬分小心,一個不注意,就會被曲解、誇大、挑撥,我心好累。”
“嗯,我會的。”
肖堯被吳靚媛帶入很深,心裡一陣酸楚。他摸了摸她那油亮粗黑的辮子,用力的點點頭。他若沒來參加工作,也許還不能體會她的難處。
他一個男人,面對這麼爾虞我詐的環境,還有洪伯做後盾,都倍感吃力,何況她是一個女孩,在省城無親無故,還要面對比他更激烈的競爭環境,將心比心,肖堯此時對她的承諾也是很鄭重的。
聽到肖堯答應了,吳靚媛放開他,低頭跨進院門,轉身看着肖堯。若不是考慮肖堯騎車帶她跑了一下午,她是不會這麼急就讓肖堯走的。
肖堯知道她站那的意思,苦笑着搖搖頭,他把車頭調轉之後,對着她揮揮手,急速離去。
從此之後,肖堯沒有失言,隔三差五的就會在下班後來找她,他們的足跡,踏遍了醫院附近的大街小巷。環城河邊的座椅上,消磨了他們太多的晚霞時光。
他倆在一起,不是戀人間的談情說愛,而是兩個孤寂的互伴,即使偶爾你儂我儂,也只是心靈上的慰籍。
於此同時,遠在省城北郊的王佳佳,在經歷着她人生最艱難苦悶的時光。
常言道: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都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刻。可對於王佳佳來說恰恰相反,在經歷了十年寒窗苦讀高考落榜後,又經歷了感情的嚴重打擊。
爲了逃避母親的逼婚,她找藉口去了省城。她每天徘徊在裁剪培訓班和住處之間,腦海一次又次地回憶着,肖母決不答應兒子娶一個比他長一輩的女孩做兒媳婦的樣子。
她時常自責,爲什麼要答應肖母婚前再也不和肖堯見面。後悔絕望之餘,她又幻想着、期待着能和肖堯在省城邂逅。
她暗中打定主意,只要在省城見到肖堯,她會挺而走險,爲自己的幸福拼搏一次,哪怕跟着肖堯私奔,哪怕把生米做成熟飯,她多想做到,讓所有的人都無法改變他倆既成的事實。
一天兩天,一月兩月,從糉香四溢到荷花映日,從丹桂飄香到雪花飛舞。王佳佳始終未能見到肖堯。
像王佳佳這樣出生在農村女孩,未能通過讀書改變命運,又不願整天過着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目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學門手藝,找個工作。
她們培訓班裡有個叫吳飛的同學,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和另外兩個同學一起對王佳佳說:他們準備辦一個小型服裝作坊,問王佳佳要不要參加。
這個消息,對王佳佳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毫無閱歷的她滿口答應了。本來她還擔心,春節後再找什麼藉口離家,不被母親逼婚。這樣一來,她連藉口都不用找了。
就這樣,他們幾人從師傅處借來三百元作爲起動資金,吳飛租用了他堂哥家的一棟上下兩層的樓房,這不但是當地最好的房子,也是絕無僅有的。
他們樓上住人,樓下做操作間,一個小小的服裝作坊就開張了。
肖堯在工地幹了一個多月不到兩月,他不但對各類結構鋼筋配料定型瞭如指掌,手工操作也熟練無比,不輸於任何一個老手。
就連洪伯給出的三月做出預算的期限,業以提前完成。洪伯更是讚賞有加,直接把肖堯插進了處裡舉辦的技術員培訓班,只要再學習半年,拿到結業證,就可轉爲市二建二處正式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