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夫人是先太子妃庶妹的底細,樑王府中的多數人還是知道的。不過惜竹夫人來自內宮,只一味地去討好拓跋雲清,她並不知道葉夫人的來頭。
看到地上散落的點心及碎盤碎碟,葉夫人的目光落在一臉蒼白,隱隱藏着慍色的雲郡王身上。
他真是越來越像他的父親了,連脾氣都像。當年得知他必須要娶長姐的時候,他亦是生了這樣一回悶氣。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與先太子有染,就像並非人人都知道她是先太子妃的庶妹一樣。
“何故生氣?”她坐下,拂袖掃落幾塊點心碎渣。
房裡瀰漫着一股清幽的水香,當中包裹着桂花的味道。
雲郡王擡眼看了看她:“你去找過冉兒?”
聽到他仍喚她“冉兒”,葉夫人嘴中微不可聞地冷嗤:“她是主母,我去請安,那又如何?”
“請安?”拓跋雲清冷笑,“那這些是什麼?”他一腳跺爛了掉落在地的點心,惡狠狠衝葉夫人咬牙。
她現在的確能堂而皇之地來找拓跋雲清,可是依舊不能來得過勤。更甚,像這樣衝撞他,也是極有可能被旁人發現的。
葉夫人淡淡地別開臻首,冷眸不知看向了哪裡:“看來你還是沒能放下她。那麼我那夜所說的話,你也是不會同意的了?”
拓跋雲清胸口狠狠一撞,腦子裡終於漸漸清晰。無論如何,她已是拓跋玉息的了……
“你我失去了摯愛之人,這十年活在痛苦中,而他們呢?榮華富貴,至高無上的權利……這些原本該屬於你跟你父親的東西,統統被他們搶走。”葉夫人眸中的水光瀲灩,嘴角落下幾片失落的笑,“而你,卻連向他們討回公道的勇氣都沒有。雲清,我對你實在是太失望了!”
見她憤然要離去,拓跋雲清張口喚住她:“我同意。”
他們讓他多痛苦,他便要加倍地討回來……縱然那個人是虞冉,他也不會心慈手軟。
“你可想明白了?”葉夫人涼道,“莫要真正下手的時候,再後悔。”
拓跋雲清刀片似地嘴脣緊緊抿着,
像是用無聲的沉默來回答葉夫人自己的堅定。葉夫人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我想我告訴你接下去的這個消息,你應該也不會動搖了吧?”
“什麼?”拓跋雲清皺眉,直覺好似被葉夫人算計了。
葉夫人道:“我們的好王妃虞冉,可謂也是個癡情種。知道我爲什麼這樣說嗎?哼,因爲她跟我一樣,到現在都沒有讓拓跋玉息碰過一根頭髮。”
拓跋雲清倏地瞪出了眼睛:“你說什麼?”隔着桌子俯身一把揪住葉夫人,“你再說一遍,虞冉……虞冉她爲什麼?”
葉夫人不耐煩地掙開他:“她是跟張啓有婚約的人,要怪就怪拓跋玉息太過急切、逼死了張啓,所以她恨拓跋玉息不亞於你我。若非當年之事她亦有牽扯,否則倒是能爲你我所用。”她瞟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拓跋雲清,不屑地哼了一聲,“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有所指望。她既然已經嫁給拓跋玉息,想必也是不肯害他的。”
“那你預備怎麼做?”拓跋雲清抖着兩片脣問道,似乎有點後悔先前答應得葉夫人過快。
葉夫人一笑:“自然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嘶……”血珠從指間溢出,染在了絲帕上。
秋濃將燭臺引近,皺眉捧過虞冉的手嘀咕道:“不要你做,你卻偏要來。”說着便將她刺破的手指含在嘴裡吮去血珠。
虞冉發怔:“今日葉夫人給我看她的繡活兒,我就手癢了。沒想到許久不做,技藝已然生疏。我若是再不拿起來,日後要用到之時便追悔莫及了。”說着在發間磨了磨針,似乎又要開始動手。
秋濃無奈地奪過竹弓扔到一邊:“我的姑奶奶,你如今是什麼身份,這些事也是用你操心的嗎?我知道你不愛別人繡的東西,那就奴婢來給你做。奴婢的手藝,你還放心不下?”
“不是這個。”虞冉嘆氣,“我是繡給張啓的。”
秋濃一愣。虞冉繼續說道:“他說要帶我去參加張啓的百日祭禮,我想着……張啓身前我並未送他什麼,這絲帕,就權當心意了。”
“那就更做不得了。”秋濃叫道,“你
這不是讓殿下心中難堪嗎?再則說,若真去參加祭禮,人恐怕不少。你這絲帕一拿出來,那些人還怎麼看待你?看待殿下?甚至於這耳風傳至宮中,那裡的兩位恐怕也不能善罷甘休。這帕子,還是別再繡了……你要送,就送些他用得到的紙錁佛經算了。”
是呀,她怕是糊塗了。現在的張啓哪裡還用得到絲帕這種東西?情義既然不再,她又何必再驚動亡魂……
“依你之言,看來我去也是多餘的了。”她嘆息。
秋濃道:“這倒未必。既然是殿下自己說的,你就該去。”
虞冉望着秋濃,知道她的意思。她光明正大地去參加張御史家公子的百日祭禮,這是身爲樑王妃給他家的尊榮,並無它意。反而若是畏畏縮縮想多了,那便就是有鬼了。
但是秋濃不會明白的,她並無面目面對張家的人。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便就是這樣。
“王妃娘娘!”春曉突然闖了進來,身後跟着面色不定的元蘭。
虞冉一愣,聽秋濃怪罪道:“你咋呼什麼?倘若娘娘已經睡下了呢?”
元蘭一聽,就主動地退出了門外:“屬下魯莽,請虞王妃贖罪。”
春曉縮着脖子吐舌:“元蘭說,想請你去一趟。”
虞冉與秋濃相互看了看,“去一趟?去哪裡?”秋濃問道,“元侍衛,你還是進來說罷……”
元蘭尷尬地進門,看到虞冉並未就寢,便鬆下一口氣。說道:“殿下想邀王妃賞月。”
賞月?這鬼天氣?外面的雨剛散,哪裡來的月亮?
“你有何話,不妨直說。”她道。
元蘭便支吾道:“是雲郡王非要拉着殿下……”
雲郡王?虞冉好似一瞬間明白了過來。看來拓跋雲清是要有所動作了,拓跋玉息定被爲難,所以不惜要請自己出面。要知道,他可是最反對她接近拓跋雲清的。
她立刻起身,理了理衣裳吩咐秋濃:“給我更衣。春曉,你去敲西院的門,讓她跟我一起去。”
蝶夫人面壁思過也有段時間了,不如就放她出來好好鬧一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