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樑王府中要辦喜事,虞冉只好將葉夫人死去的消息暫且按下了,只是派了些人赴百翠山幫秋濃一同處理後事。陵墓,自然是選在百翠山的,那裡好歹是處老百姓的洞天福地,不算虧待葉雲娘。
直到年後到了正式冊封側王妃的日子,虞冉一步都沒有踏出凌雲閣。太上皇也曾悄悄派高通來看她,見她身體無恙也就回去了。聽說皇上也看過遺書,確認了真僞之後,才作罷對拓跋玉息的發難。這一件事情圓滿結束,也就意味着,她跟拓跋玉息之間唯一關聯過的痕跡,也消失了……
正月初九宜嫁娶,這一日,樑王府內熱鬧紛呈。
只有凌雲閣,似乎冷清依舊。
從虞冉宮中回來之後,她跟拓跋玉息再沒有見過一面。他不想見她,她,亦不想屈就。也許,這纔是大家本來的面目。
“娘娘!”秋濃提着一個食盒進了院子,初七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到現在都未化去。她深一腳淺一腳,走得極爲艱辛。
闔府的雪都叫人鏟掃乾淨了,只有她這兒故意沒有清掃。難得一絲銀裝素裹,她不想被外頭的紅色玷污了。
春曉趕緊下了臺階,接過秋濃手中的食盒,掀開來一看,驚喜地道:“是芸豆糕!”
虞冉很喜歡吃芸豆糕,而且芸豆糕顏色鮮豔,很適合喜慶場面。故而今日的喜宴裡,就有芸豆糕。虞冉稱病不參宴,所以秋濃特意拿了芸豆糕過來,給她解饞。
可虞冉一看到芸豆糕,臉色便倏然變了。好好披在肩上的披風,也被西風掃落。
“娘娘怎麼啦?”春曉道,歡快地跑到她跟前,還特意將芸豆糕捧了出來。
“沒什麼。”虞冉的嘴角微微掀起,可笑得委實牽強。
春曉看不出來,秋濃又怎會看不出來。她便知道,這事自己恐怕是做錯了。
“這麼好的雪景,只有芸豆糕沒有酒怎麼行?”突然拓跋雲清攜着兩壇酒踩着雪進來。他穿得十分單薄,衣上掛了許多雪泥,一看便知通往凌雲閣的這條路並不好走。
對於拓跋雲清的意外出現,秋濃跟春曉面面相覷。該不會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吧?秋濃更是一陣惡寒,她可忘不了葉夫人是誰害死的。
“雲郡王。”秋濃與春曉雙雙行禮。
拓跋雲清的興致很高,將兩壇酒分別塞給她們:“快去熱來,你們想讓娘娘喝冷酒嗎?”
秋濃
悄悄看了眼虞冉,見她點頭,纔不得不捧了酒跟春曉一同退下。
院子裡,他淡衣站在雪中,好似與雪融成了一體。只是眉依舊是那般黑,眸子也依舊那般深得叫人看不透。
屋前廊下,她坐在薰爐邊,書香淡雅,披風落在地面。
他們之間,是一碟看起來那樣甜美鮮豔的芸豆糕。
只是不是桂樹或者桂花,或者任何一樣用桂花做成的點心——這就是遺憾。
“無論你怎麼看待我,今日請不要拒絕我。把我當成你的知己,就當做陪我喝一杯吧?”拓跋雲清徑自走了過去,撿起地上的披風,爲她披上。
虞冉順手拉緊披風,疑惑道:“知己?”
可笑,她何時淪落成跟他一路了?
拓跋雲清笑了笑:“得知你成爲我的嬸嬸之時,我便是你現在的心情。”
“你是來看笑話的吧?”虞冉嘲弄道。
“隨你怎麼說。”拓跋雲清自顧自坐下,隨手拿起她在看的書,皺眉念道,“百草藥記?怎麼你不要當這個王妃娘娘了,要改行開藥鋪去?”
虞冉坐下,將書從他手中抽過來,淡淡道:“閒來無事用來打發時間的。”其實是想自己研究解藥。自從拓跋玉息突然轉變之後,藥廬研製解藥的消息也就斷了。靠人不如靠己,虞冉不再奢望拓跋玉息能爲自己做這些了,便只能自己自力更生。
不過……說來慚愧,她對藥石一竅不通,要重新學起來,並能配伍解藥,這不是十天半個月的事情,很可能是三年五載。想想這樣的結果,她就覺得滿心的無奈。
“你近來瘦了。”拓跋雲清將雙手放在薰爐上空暖手,扭過頭望着虞冉笑,“其實你心裡是不願的,對嗎?”
虞冉沒有說話,將那本《百草藥記》藏到身後,淡淡地望着廊下的雪發呆。
一時無話,只有薰爐裡剛添的幾支杏香,悠悠地薰出一股香氣。
秋濃把酒罈放下之後,吩咐了春曉幾句就出去了。一路沿着雪沫離了凌雲閣地界,走到沒有雪的地方,那裡的氣氛便遠遠與凌雲閣不同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元蘭,將他拉到了角落:“我問你幾樁事,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
秋濃前不久纔回來的,一進府就被拓跋玉息要納蝶氏爲側王妃的事情給驚呆了。這幾日一味的顧及着虞冉,還來不及跟元蘭見面說話。
元
蘭許久不見你秋濃,立刻握住她的手道:“聽說你回來了,我還想擇空去找你。可是沒想到一直忙着,你別怪我。”
秋濃一把將手抽出,臉色沉痛:“你還記着我,可是殿下他卻一轉身就把娘娘忘了。你們男人,就是這樣負心,枉費我們女人這樣對你們癡情。”
“殿下是殿下,我是我,怎麼能混爲一談?”元蘭發急,立刻又把她的手牢牢握住。
那雙凍得發紅的小手被包在元蘭的掌心裡,是那樣溫暖。可正是這樣溫暖,才叫人日後想起來更加寒心。
她還是堅決地將手抽了出去,藏到身後道:“現在還沒有拜堂,一切都還來得及。你告訴我,殿下是不是有苦衷?他……他並沒有忘記娘娘,對嗎?”
元蘭的臉色頓時白了一下,搖搖頭,愧疚地道:“恐怕……不是如此。”
秋濃的心便一下子沉到了底:“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才幾天不見,殿下就成這樣了?元蘭,我不信,我不信殿下能忘了娘娘,我不信他之前所做的,都是騙娘娘的。”
“哎……這事情說起來,還是從來生寺回來的時候發生的。”元蘭道,仰起臉正對着一棵樹上結的大紅色錦團,分外凝重。
原來那夜回到樑王府之後,拓跋玉息不知道爲了何事,在書房裡喝得酩酊大醉。待一早醒來時,竟然發現躺在蝶夫人的牀上。也不知蝶夫人使了什麼妖術,讓拓跋玉息鬼迷心竅地,竟然說要納她爲側王妃。蝶夫人一聽,自然感激涕零,這翻身的機會就這樣來了。
聽着這樣平平無奇的敘述,秋濃心中越發地涼了下來:“果真如此嗎?”那樣的話,恐怕拓跋玉息是真的不喜歡娘娘了。
可是爲什麼?
秋濃還是想不通,爲什麼好好的一份喜歡,一份愛,會說變就變,說沒有就沒有了。
“秋濃,男子三妻四妾實屬正常,何況是殿下。說起來,以殿下的身份,早晚是要添這一門側王妃的,否則讓娘娘一個人、操持府中內務,她也會很累。”元蘭說道。
秋濃頓時瞪着他:“好呀,原來你也是這樣想的。”
“我……我又怎麼了?”元蘭很是無辜。
秋濃狠狠踩了他一腳:“像你們這樣的人,果然不懂娘娘要的是什麼!”說罷便怒氣衝衝地跑了。
元蘭真是有苦說不出。拓跋玉息是這樣,可不代表他也是這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