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氏——懷孕了?
別說拓跋雲清,她都震驚不已。
“翠微~~~”蝶氏嬌羞道,“才一個多月,你胡亂說什麼。”
懷孕了?拓跋玉息也似乎有點轉不過神。
蝶氏揣測着,他定是被這天大的喜訊給衝昏頭了。便又“哎喲喲”地呻、吟起來:“……殿下,我的肚子好痛……”
“是啊殿下,剛纔側王妃跌一跤,不知會不會影響腹中的胎兒呢!”翠微見機便道。
拓跋玉息忙將她打橫抱起,猶豫地看了眼虞冉後,便帶着人離開了凌雲閣。
“嗬……”虞冉頹然倒在了圈椅上,背後的那本《百草藥記》硌得她生疼。她的嘴脣抖了抖,終於吐出了幾個字,“一個多月……算算日子,倒是正好。”
一個多月前,正是她忙於祖父的喪事,在來生寺抄經吃齋的時候。那個時候,不就正好是拓跋玉息重新寵幸她的時間嗎?
好突然,好突然……爲什麼明明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她就是覺得無法接受?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要這樣安排?她伏在椅背上痛哭失聲:“玉息,玉息……你不愛我了也罷,要休了我也罷……可你爲何要縱容她來羞辱我?你好狠,你好狠……”
是的,她並不是無法接受蝶氏有了身孕的消息。而是無法接受,拓跋玉息真的寵幸了她。
一隻冰涼的手微微撫過她的側臉,掠去她臉上滾燙卻讓人心寒的淚水。他慢慢地站到她身邊,抱住她的頭,將她緊緊鎖入懷中。
“冉兒……對不起……”她這樣痛哭,是因爲蝶氏的最後一擊將她僞裝的面具全部打碎了。原來他一直都不知道,她對拓跋玉息的心已經這樣深沉。他也好難過,怎麼辦?可是無人能安慰他。
他錯了,錯在當初不該將她推下假山,錯在當初畏懼死亡,不敢跳下假山……錯在他來得太晚了,現在虞冉的心裡已經住了一個拓跋玉息。
他還錯了,錯得更加離譜,誤以爲只有折磨她才能讓自己重新快樂。這結果太過殘忍,他發現折磨她的最終後果,便是讓自己比她難受一百倍。他醒得太晚了……
“……我哭我的,你對不起我什麼?”虞冉驚
覺失態,飛快地從他身邊退開。
拓跋雲清的嗓子裡一干,這一瞬間他發現自己沒有臉面對虞冉。
“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他乾乾地說道。
虞冉擦乾眼淚,擠出一絲蒼白的笑:“這又是何故?”
“我對你的承諾。”拓跋雲清嘆息,“都是過去的事了。”
虞冉便沒再說什麼,知道他又提起了那段往事,可是自己對那段回憶一無所知。目光觸到他流血的手上,她“呀”了一聲,便起身進屋捧出醫藥箱:“這是我的事,你沒必要替我生氣。再說……他到現在膝下仍無子嗣,如今這個消息也算是樑王府的一樁大喜事,你們拓跋氏添丁,你也該高興纔對。”
“是嗎?”拓跋雲清啞然失笑。然心底,卻早已咬牙切齒。
大紅的幔帳裡,玉人輕依。
太醫許章供着腰背退出,翠微便及時跟了出去。
拓跋玉息坐在牀沿,仍顯得那麼不願相信。可是方纔許章的話,卻字字讓他不得不消除疑慮。
“既然早知道,爲什麼還瞞着我?”拓跋玉息的語氣平靜,不像責怪,更與寵愛無關。
蝶氏像聽不出來似的,頭一歪就枕到了拓跋玉息的膝上:“妾身是聽人說,壞了孩子的頭三個月是不能與人說的。否則孩子會留不住,妾身是怕……”
“迷信!”拓跋玉息不滿道。
蝶氏一驚,又說道:“殿下不可不信,妾身方纔在姐姐那兒,不是差點出事嗎?說來也奇怪了,妾身一向好好的,怎麼到了姐姐那裡就不好了?該不是……姐姐那裡真的不乾淨吧?”她瞧着拓跋玉息的臉色越來越差,以爲挑唆成了,忙不失時機地道,“依我看,最近這段時間,殿下就不要去凌雲閣了……”
“嗬,”拓跋玉息冷笑,“本王要去哪兒,還不是你能夠左右的。你還是仔細你的胎吧,別給我亂跑。”
他前後判若兩人,蝶氏倒也不奇怪,好像已經習慣了。乖巧地點點頭,道:“妾身哪兒都不去,殿下放心吧。”如今虞冉只剩下最後一口,收拾她不用急在一時。倒是她身邊的拓跋雲清,是個棘手玩意兒。
元蘭突然在門口站了一站,發現屋
裡狀況,便及時地避開了。
拓跋玉息察覺,起身道:“我改日再來看你。”離開了。與元蘭一路離開了採蝶軒,二人才說上話:“什麼事?”
“太上皇賞賜了不少東西到採蝶軒,是高公公來宣旨的,這會兒想必人已經到了採蝶軒。”元蘭道。
拓跋玉息蹙眉:“即使如此,我也該在那裡謝恩纔對。”
“可是殿下……”元蘭從袖中取出一張明黃的錦條,“高公公帶來了這個。”
拓跋玉息看了一眼,就這一眼,他頓時從元蘭手中奪過了錦條:“高通?”太上皇賞賜,前來宣旨的當然是高通。他明明知道,可還是忍不住想再三確認。爲的不是這張錦條,而是……它上面的字——
自請之藩
字體熟悉,的確出自太上皇之手。可是……這跟之前在虞冉身上發現的紙條,卻完全不一樣。
對了,太上皇自來喜歡書法,常用左右手共同練習。那麼上次他之所以沒有認出字跡,是因爲太上皇故意用了左手寫字?可爲何上次是“不許之藩”,這次的卻是“自請之藩”呢?
他瞪着這四個字,心中波濤洶涌,一時三刻無法平靜下來。
難怪那夥刺客是內官,難怪他們不要他跟虞冉的性命,難怪他們的武藝這樣詭秘而高超……他還曾懷疑是雲清搞的鬼,原來……原來竟是太上皇!
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巨大的震驚突如其來,他險些踉蹌。
元蘭匆匆扶住他,知道茲事體大。太上皇這樣冒着風險讓高通將錦條帶出來,這就意味着,皇上很可能又在謀劃着什麼了。
之藩,之藩……繞來繞去,終繞不過這兩個字。可是就算之藩又如何?以他深沉的心計,怎會甘願他一個昔日的猛將流離在外,隨時能夠振臂一呼,將他從龍牀上踢下來。
兵權,他交了。愛,他割捨了。有道是無欲則剛,他以爲這樣就能夠天不怕地不怕,可當發現威脅仍然在步步緊、逼的時候,爲什麼他還是這樣的害怕?害怕就算自己無情,卻仍會殃及有情之人。
“去……凌雲閣。”他緩緩說道,忍不住攥緊那張錦條,心中有着劇烈的掙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