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羅教中人當然看得出來,前來援助他們的這些人除了領頭那大漢之外,一個個雖然行動整齊剽悍,孔武有力,卻均是內功底子頗淺之人,換作是平日,他們中任誰一人也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裡。
…可是那四具血肉模糊,被弩箭射得如同馬蜂窩一般的屍體分明在清晰的詮釋着一個事實。
…輕視他們的下場,就是死!
…要知道,這四具屍體片刻前還令自己迭逢險境!可是現在他們已經躺在地上而自己還好好地活着!
洪霆看着眼前這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小分隊,默然了半晌道:
“賈二公子,我之前還以爲你能在北疆立下那樣大的功勳乃是借了徐達之力,但今晚一晤之後,方纔知道盛名之下,果是絕非幸至!”
寶玉也不否認他對自己身份的試探,微笑道:
“法王可是見我來了強援,突然翻臉?放心,且不要說賈某不是這種過河拆橋之人,就算是我有心暗算你等,常言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眼下鳥未盡兔未死,說得不客氣一點,我們還是被人追殺的鳥和兔子,賈某豈是如此愚笨之人便窩裡反將起來?”
說着他轉向那胖子游長老。
“閣下昔日曾經在金陵同我朝過面,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你想必在對付我之前將在下仔細調查過一番。你說,賈某行事雖然心狠手辣,但有過說話不算數的先例沒有?”
在寶玉說到“不打不相識”五字的時候,那遊長老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手卻已按上了腰畔的刀柄,聽得寶玉的問話,躊躇了半晌方纔回答道:
“沒有。”
但是他同那幾名參加了金陵之役的長老的戒備之意依然呼之欲出,因爲他深深知道,當日激怒了面前這男子的趙月林,便是慘死在微笑着的寶玉的手上!發出着讓人聽了一生都不會忘記的慘呼!
…那時候的寶玉,笑得是分外地與人無傷,溫和可親!
寂寂的荒林,一時間無人說話,只有馬匹噴鼻搖尾的聲音。
“將馬放掉!”寶玉斷然下令,“將這些馬分散向不同的方向散奔開去!”
一干人頓時言出必行,只有典韋的那匹又瘦又髒的黃馬被留了下來。寶玉也不回頭看,徑直讓典韋在前方引路,揚長而去。看着這羣人漸漸消失的背影,洪霆的大手忽然緊了緊,手背上的青筋突現。遊長老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
“柳聖女…還在他們手上!我們該如何是好?”
洪霆的眼裡燃起兩團熾熱的火焰。
“我自然是要追去地,蘇聖女已是凶多吉少。若柳聖女再有什麼三長兩短,那我等就是教中的罪人!”
一干人如釋重負,忙追着寶玉行進的方向而去。而他們都沒有看到,聽到後面傳來的腳步聲後,寶玉嘴角旁露出的那抹詭秘的微笑。
…
一行人又在密林中穿插了近半個時辰,大羅教中人都察覺出來了行進的方向變了。可是還是沒有一個人敢於出聲詢問…或許連他們自己都沒有發覺,寶玉不知不覺已經在他們的心中,樹立了一種不怒而威的權威形象…而這種形象一旦被樹立,那就很難被顛覆。
黑暗濃稠得有若實質,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自從大羅教中人追趕上來以後,便被寶玉分配在前方,兩翼充作開路。他的理由確也充分:
我的手下個個武功低微,此時自然是各位高手行在前面了。
好在一路上提心吊膽的行來,尚是平安無事,洪霆深一腳淺一腳的一面艱難走着一面詢道:
“二公子,馬上就要天明瞭,這些白道的人應該開始着手撤退了吧,他就不怕天亮了軍隊的大舉圍剿?”
典韋卻淡淡接口道:
“依我看來未必,要知道灤平縣境內的金山嶺長城距離此處不過八十餘里,軍部惟恐聖上幸承德時安危,將周圍的重兵都調集在長城一線,就算緊急調集,也絕不可能來得這般輕易,更何況眼下是非常時期,一切以皇上的安危爲重!”
說到這裡,他換了一種譏誚的語氣:
“針對你們大羅教的行動,我看只怕也經過了雍正的默許的!”
聽到這句話的大羅教中人,心中均是泛起一陣徹骨的寒意。便在此時,黑暗的林中,突然發出了一聲尖銳的慘呼!
猛烈的襲擊竟遽然降臨在這支臨時組合起來的隊伍之上!
此時天色越發黑暗,連月亮都隱沒了,黑暗正以全盛的姿勢竭力的統治着最後的凌晨時分,在眼不能見物的情況下,這樣的格殺搏鬥倍加兇險!
洪霆也遽然遭襲,他與敵人交手兩拳一腳,心中只得叫苦,他實在覺得來人勁力雄渾,出手老辣,自己便是全盛時期,也難以盡佔上風,只得咬牙苦撐等待援軍。所喜的是來敵數量也不是很多,而且一個個都同己方一樣,咬緊了牙不肯出聲,顯然是想將他們吃下後獨吞功勞。
一念即此,這個身經百戰的男子更是怒憤的聯想到了最壞的打算…莫非我洪霆歷盡艱辛的爬到了眼下的位置上,竟會喪身於此?試問這羣敵人若是沒有充分的把握,又豈會幹冒奇險不尋求援軍?他心下既有必死之覺悟,手上招勢也變得暴風驟雨一般的狠辣無情,着着皆是奮不顧身惟求同歸於盡,只盼死前能多撈上一個夠本。其餘人等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轉瞬間便不斷有慘叫聲響起。
就在此時,忽有一點微弱的寒光閃起。
這光線來自於寶玉的指尖。
光芒極其稀!爆只能大致辨認出人的身型。
光芒一閃,
而滅。
便在此時,“迸迸迸迸”聲大作,寶玉身旁隨從的那三十餘名訓練有素的親衛一齊射出了手中那迅疾的弩箭!
來敵顯然未料到這羣人還有這等可怕的伏着,兼之那弩箭去勢太過勁急突兀,竟有一半多的人被射了個正着,箭上的麻葯頓時發作,這些人慌忙閃避間,恰巧面前的那些大羅教中人正是殺紅了眼,抱定了與敵協亡的決心,頓時慘叫聲迭起,一剎那就有七,八名敵人慘死在大羅教中人的手下!
洪霆也把握住了這時機,習慣性的獸性低吼了半聲,強提起十成真力,一拳便擊在了慌忙閃避弩箭的對手身上!
誰知道面前對手驀然也若他一般嘯了半聲,身型若一隻大風車般的旋轉着,竟令得他的那一拳大半勁力被悉數卸去,與此同時他腰旁的衣襟收縮扭曲成棍一般,斜斜的橫掃了過來!
洪霆見了這等奇幻莫測的怪招,渾身都冰涼了下去。
…並不是因爲害怕。
而是因爲憤怒。
還有一種恥辱。
莫大的被人欺騙的恥辱感覺。
他眼前發黑,一口鮮血幾乎脫口而出,以一種聲嘶力竭的聲音狂吼道:
“大家住手!是自己人!”
原來大羅教的四**王以獸爲號,各有驚人技業,如洪霆擅長的是熊王甲,裂巖拳,
而死掉的青錐蛇王一手蛇信錐獨步江湖,狐王的絕技九尾鞭九鞭連環,可攻可守,傷敵於三丈之外,爲首的虎王的虎殺勢,剪接爪,虎神鞭更是天下知名!
…洪霆的對手此時化衣爲棍,橫掃千均的奇招,便是金額虎王的成名絕技,
…虎神鞭。
對面的虎王也聽見了洪霆那嘶心裂肺的吼聲,在急難中遇到自己人,心中一寬,真氣一懈,兩人既然知道已是誤會,忙全力收招,只是就在此時斜刺裡忽然伸了兩隻手過來。
第一隻骨節粗大,筋肉膨起,彷彿蘊蓄了無窮的力量。
第二隻乾枯瘦削,指甲上還閃着幽幽的黑光。
第一隻手陡然捏住了洪霆的手腕,後者大驚之下,忙運力抗拒…他雖然已是傷疲之身,但天生神力,又是驚怒交集之下而發,這一掙之力何止千斤!
可是沒有用。
洪霆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響,真氣運使到腕處,竟然被生生逼了回來!他只覺得右手不是被握在肉掌而彷彿是被鑲嵌在了一塊百鍊精鋼裡!
第二隻手卻一把拿住了戰志鬆懈的虎王的背心要害,手上的五根指頭如雨落琵琶一般狂舞亂顫,連點他的一十三處要穴,死穴!這驚電也似的出手,淒厲無比的殺氣,令得洪霆臉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何況是首當其衝的虎王!
要害陡然遭受到重創的虎王是一個眉毛直豎的紅臉大漢,他絕望的狂吼一聲,目呲欲裂,正聚蓄了全身的真力精力要對暗算自己的人作頻死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