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老這頭老狐狸的主持下,聚賢會如彗星般的崛起很快在短短几個月中被金陵的商界所接受.畢竟商人更多的關心被放在了與自己切身相關的銀子上.只要所有的價格有跌無升,他們便能以一種置身事外的清醒來全面看待供貨商的變更問題.
與此同時,長江沿岸卻鬧騰出了幾件沸沸揚揚的大事出來.首先杭州一家歷史悠久,開設了長達數百年的綢緞鋪在青天白日之下被強盜付之一炬,更引發了幾百人鬥毆的一場大騒亂,死傷一片狼籍,目擊者稱至少有近千人蔘加了這起暴動——明眼人都知,這綢緞鋪卻是鹽幫在蘇洲的主要據點之一.
次日,揚州的一所破舊的造船廠中慘死了近百人——鹽幫的報復來得也是極快.漕幫的三名堂主,七名香主皆盡喪命於此.
一時間,隨着實力間均衡的被打破,兩幫間的仇殺衝突日益升級.一系列的大清洗,火併,整合洗牌搞得長江沿岸人心惶惶.
對此專管此事的揚子江鹽政司卻出奇的保持了緘默——一方面他們固然有坐山觀虎鬥的意思,另外一方面主理鹽政司的瑞善正忙與應付兩江總督陳閣老咄咄逼人的攻勢,這隻因當時他輕信下人之言,冒失的上了一個彈劾陳閣老縱容家人,魚肉鄉里的摺子.此時那人早已杳如黃鶴,留下他來承受苦果.
看看春試將近,上面頒下旨來,賈政點了陝西主考,即日起程,他這一去,寶玉更是自在,賈母與王夫人歷來都視他如珍似寶,更不來拘束於他,今日裡日頭甚烈,雖是初夏的天氣,兀自曬得人昏昏欲睡.
寶釵獨自行來,順路進了怡紅院.
轉過十錦閣子,來到寶玉的碧紗櫥中,只見得周遭雪白的牆壁,搭着混素絹繡,素淨非常,旁邊就放了幾個青花瓷瓶,各種五色迷彩之物俱被撤了.
寶玉就在牀上睡着,晴雯坐在身旁,手裡做針線,旁邊兩女說笑着,便看晴雯做的那手工.原來是個淨色白底碧邊內衫,寶釵見了笑道:
“噯喲,這麼精緻東西真是惹人喜歡,真是虧你費心花這麼大工夫來整治.”
晴雯向牀上努嘴.
“還不爲的是這臥着的祖宗,但是雜色,竟一律不着,單好素服,成日在外混鬧,衣服也穿得極少,有了這個穿着也免得冷着了.
又說道:
“今兒做這活路太過久了些,脖子低的直不起來了.小姐,在這裡坐坐,我出去活泛活泛就來.”
說着便起身走了.
寶釵低頭只顧着看活計,便不留心一蹲身,剛剛的也坐在晴雯方纔坐的所在,又見那活計實在精緻,一時見獵心喜,拿起針來替她刺繡.耳中傳來的是寶玉勻細的呼吸,鼻中嗅的也是他淡淡的男子氣息.只覺得心中說不出的平安喜樂.深心裡哪怕是這般陪坐在他身旁一生一世也是心甘情願.
忽然間卻覺得背上有搔爬的感覺.回首看去卻無人.遽然卻覺得腰上一緊!大驚下低頭看去,原來寶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醒了轉來,正笑嘻嘻的臥在榻上看她.
寶釵頓時大窘,方欲起身掙脫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有力手臂——卻哪裡強得過他.寶玉看她雪玉也似的凝脂肌膚上泛出濃郁的紅暈,知她面薄羞澀,有意岔開話題,拉着她的手問道:
“姐姐怎的有空上我這裡來?”
寶釵聽他說話.心緒方寧,也不敢望他眼睛,羞靦道:
“我方纔聽說璉二爺捱了打,心裡掛記了你,就順路過來看看.”
說着忽然“啊”了一聲,原來寶玉環在她腰上的手又不老實起來,偏生這人還故作不知的央道:
“好姐姐,快和我說說是怎生一回事?”
寶釵見四里靜悄悄的無人,自己又掙挫不得,在心裡軟弱的嘆息了一聲也就罷了.口中卻將賈璉捱打一事詳細道來.
原來數月之前,賈赦在外面一處聽人說起來有幾把好扇子,馬上就命人去尋,原來有扇子那人混號兒叫石呆子,一直在江上跑船,窮得連飯也吃不大飽,偏他家最近被傳出來就有祖上留下的幾把舊扇子,璉二爺得了這個信,本的是孝心,好容易煩了多少情見了這個人,說之再三,纔拿他扇子略瞧了瞧.據跟去的師爺信誓旦旦說,都是難得的珍品.老爺就要買他的,不論價錢,那石呆子說:
“這扇子就是我的命,無論出多少錢一把我也不賣!”
老爺沒法子,日日罵璉二爺沒能力,沒孝心.璉二爺勒逼不過,只得去尋那石呆子,已經許到了五千兩,先給銀子後再取扇子,誰知那石呆子只是不賣,揚言道:
“要扇子,先要我的命!這扇子就是我的命!”
寶釵說到這裡,低頭來看着他笑道:
“你想想,碰上了這等與你異曲同工的呆子,能有什麼法子?”
寶玉將頭枕在身旁女子溫軟的大腿上,正聽得愜意,不料寶釵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見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溫柔秀美里雜了戲耍的神色,比素日裡更多了幾分親近.忍不住神魂顛倒,徑直吻了上去,將懷中女子的一聲驚呼扼殺在了雙脣相接的甜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