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天氣並不晴朗,雲層很厚,隱約可以看到太陽已經偏西;憬兒獨坐窗前,右手托腮望着琴發呆,默默感嘆自己空有俠骨柔情,事實上不過是生活在囚籠深處的小人物。
朔宸輕咳了一聲,打斷了憬兒的思緒,她擡頭看見朔宸進了屋,驚奇道:“你怎麼來了?”
朔宸環視屋內,目光最終停留在那張琴上,道:“整座府邸都是我的,我來這裡難道不行嗎?”
“行。我是問你來幹什麼?”憬兒沒有起身,更沒有行禮,望向窗外,連和朔宸擡槓都顯得心不在焉,有些敷衍。
“我來看你啊。”朔宸反倒來了興趣,繼續閒扯。
“我有什麼好看的?”憬兒冷哼了一聲,並不相信朔宸會好心過來看望她;的確,朔宸隨即改口道:“我來看你的琴啊。聽說你買了一張琴。”
憬兒低頭看了看琴,然後擡頭看了看朔宸,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不悅,想來不是來找茬的。
“李風買的,他送我的。怎麼,不行啊?”憬兒的語氣平和,儘量剋制不去觸怒朔宸,此時的她完全沒興趣和他吵。
“行。本太子只是沒想到你一個商人家的女兒,竟會對琴感興趣。”朔宸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鄙夷與不屑。
“呵,你覺得我應該對什麼感興趣?”
“錢?彈首曲子給本太子聽聽有沒有金銀的味道。”朔宸在一旁坐下,微閉着眼睛,一副將要享受樂音的模樣。
“不!”憬兒從他的話中聽到了些許諷刺的意味,斷然拒絕,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根本不懂琴。
“你隨便彈,我保證不笑你。你彈了,我便考慮許你隨便出入太子府。”朔宸開出的條件着實誘人,憬兒思量片刻,道了聲“那好”;接着,她努力回憶以前在電視中看到的彈琴的人的模樣,模仿着端出一副頗懂的架勢,開始撥弄琴絃。
剛撥出幾個音,朔宸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憬兒假裝沒有聽見,繼續彈撥琴絃,沒幾下自己也受不了這“嘔啞嘲哳”,停了下來,十分泄氣。
“哈哈哈。”朔宸徹底大笑起來。
“笑什麼笑,你剛剛還保證不笑我的。”憬兒埋怨着,羞得臉發紅。
“我沒笑你。”朔宸笑夠了,一臉認真地看着憬兒。
“那你笑什麼?”憬兒起身倒了杯茶,喝了兩口平復一下心情。
“笑李風。”朔宸回憶起昨天的時候,李風回來跟他報告說給太子妃買了一張琴,並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李風怎麼了?關他什麼事?”憬兒不明就裡。
“他以爲太子妃琴技頗佳,以爲幫你買琴是做了件大好事,若是他知道你根本不會彈琴,想必該心疼銀子了,哈哈哈!”朔宸拍腿笑道。
“切!你別光笑我,你會彈你來啊,你彈一曲我聽聽,會不會繞樑三日,三月不知肉味?”憬兒道。
朔宸“哼”了一聲,道:“本太子的琴音豈是你想聽就能聽的?”
“哈,我看你是和我一樣,不懂裝懂。”憬兒撇了撇嘴,繼續挖苦道:“你一看就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就算真的會那麼一星半點兒,也定是附庸高雅,淺嘗輒止,不求甚解,絕算不上通曉精髓,更彈不出動人的曲子。”
“激將法。我沒那麼容易上當的。本太子今天心情好,這就去告訴李風太子妃琴藝甚佳,甚佳!哈哈!”朔宸嘲諷了一通,氣得憬兒直跺腳,但也奈何不了他,只能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在心裡暗暗詛咒他。
黃昏時候,天空大晴,晚霞甚美,憬兒看着心情也漸漸轉好。吃過晚飯,她又開始覺得無聊,絞盡腦汁思考該如何度過這漫長而又無趣的夜;突然,她想到了昨天路過的那條散發着淡淡桂花香氣的巷子——煙花巷,好奇心促使她去一探究竟。
“楮桃,過來過來。”憬兒把立在門口的楮桃喚到近處,小聲對她說:“我問你,你想不想出去玩?跟我說實話。”
“出去玩?去哪裡呀?”楮桃搖搖頭。
憬兒四下看了看,湊近楮桃耳畔,低聲道:“煙花巷。”
“啊?不行不行。太子妃饒過奴婢吧。”楮桃急忙擺手,一臉驚慌的樣子。
“你怎麼嚇成這樣?我又不是把你賣到那裡,我們是去玩兒。難道你不好奇煙花巷晚上是什麼樣子嗎?夜色闌珊,美女如雲,輕歌燕舞……”憬兒試圖引起楮桃的興趣,然而楮桃除了搖頭就是擺手,絲毫沒有“出去玩兒”的慾望。
“楮桃,我要去,你陪我一起!”憬兒搖着楮桃的胳膊,語氣不容拒絕。
“可是,太子一定不許我們晚上出去的。”楮桃找了一個看上去十分靠譜的理由。
提到朔宸,憬兒渾身上下沒有一個細胞服氣,哼了一聲,壞笑道:“我們可以逃出去!”
“逃?怎麼逃?我不行的。”楮桃再一次拒絕,並勸說道:“太子妃,依奴婢看您若是覺得無趣,可以練練琴打發時間。”
不說還好,一提到琴,憬兒的氣不打一處來,非但不聽勸,反而更加堅定了“出逃”的想法,拉着楮桃一臉嚴肅地說:“楮桃,楮桃,你聽聽你的名字,你不出逃真是對不起楮桃這個名字。”
“可是,奴婢真的不敢。”楮桃甚是爲難,如果陪着太子妃半夜出逃,被太子發現怎麼辦;如果不陪,太子妃生氣怎麼辦。
“有什麼不敢?反正無論如何我今晚都要出去,如果被太子發現了他一定責備,不管你陪不陪我他都會責備你;陪着我是助紂爲虐,不陪我就是知情不報;如果你和我一起,那麼至少可以出去玩一圈。所以,還是和我一起比較好哦。”憬兒費盡心思威逼利誘,楮桃有些心動。
夜幕降臨,繁星像無數只安靜的眼睛悄悄盯着憬兒的一舉一動,她帶着楮桃躡手躡腳地來到府院牆下。
“太子妃,牆那麼高我們爬不出去的,還是回去吧。”楮桃試圖再一次組織憬兒。
“噓!說了多少遍了,出去不要叫我太子妃。”憬兒做賊般地小心翼翼觀察着四周的情形,走到一顆大樹下,意欲爬樹。
“夫人,很危險的,還是算了吧。”楮桃拽着憬兒的衣袖,弱弱地說。
“不要叫我夫人,叫小姐——不,不能叫小姐。還是叫姐姐吧!”憬兒萬分不想承認自己已婚婦女的身份。
“姐姐?”這個稱呼有點彆扭,楮桃頓了頓,道:“奴——我叫不出口,您是太子妃……”
“算了算了,實在不行就叫‘妃妃’好了。”憬兒說完就一腳踩上樹杈,費了好大勁才把另一隻腳擡到樹上,半天才爬到與牆頭齊高的位置。
“哎呀,好遠,過不去啊!”憬兒本想上了樹再翻到牆頭然後將繩子拴在樹上伸到牆外再順着爬下去,結果她錯誤地估計了樹與牆頭的距離。
“喂,楮桃,別上來,過不去!”憬兒必須改變出逃方案,她先把繩子的一端牢牢系在樹上,把另一端扔出牆外,然後爬下樹,喘着粗氣,道:“太遠了,爬樹不行,想別的辦法。”
“能有什麼辦法,牆那麼高!”楮桃泄氣地說。
“噓!”憬兒拉着楮桃蹲在草叢裡,捂着她的嘴巴,直到避過一隊巡邏的侍衛,才鬆了口氣,道:“小心,別被人發現。去附近找一下有沒有青磚。”
“太——‘妃妃’,我知道有一個地方的院牆纏繞着藤蔓,說不定可以抓着爬出去。”楮桃道。
“藤蔓?你怎麼不早說,我剛剛把繩子拴在樹上了。”憬兒一屁股坐在地上,短暫的休息之後再次爬到樹上,解下繩子,下了樹跟着楮桃找到那片藤蔓纏繞的院牆。
“這就是你說的那片牆?”憬兒滿是失望地看着靠近牆頭的稀疏的幾根枯藤,楮桃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們根本夠不着啊!”憬兒跳了跳,根本抓不到藤蔓。
“您先上去,我託着您,您踩着我的肩。”楮桃拍了拍肩膀,一改柔弱常態。
“那怎麼行!你那小肩膀承受不起我的重量,算了算了。”憬兒原地踱着步子,楮桃想了想,兩手疊在一起,掌心朝上,馬步半蹲,道:“踩着我的手,抓到藤蔓就好了。”
看着楮桃一臉認真和自信,憬兒試探着踩上她的手,突然用力一踩,伸手抓到了藤蔓,與此同時楮桃被她一腳蹬在了地上。
“哎呀,你沒事吧?”憬兒奮力爬上牆頭,低頭看向楮桃,她癱坐在銀色的月光之中,衝憬兒搖搖頭。
“沒事你就抓着繩子往上爬。”憬兒把繩子拴在牆頭放了下去,楮桃費力地站起來,抓住繩子試了若干次都沒有成功爬上去,連藤蔓都抓不到,更不用說爬上牆頭。
“算了,奴婢不出去了。太子妃您小心點兒,早點回來。”楮桃努力擺着手,憬兒擔心拖久了被侍衛發現,只好作罷,道了聲“那你快點回去吧”,收回繩子復又扔到牆外,然後順着繩子爬了下去,成功地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