憬兒近來心情不錯,每天早出晚歸,享受着美好卻有限的自由。
這天一大早她準備出門,遠遠便看見李風倚在府門口。
天剛矇矇亮他就起來了,如今已在門口等了足足一個時辰。
爲了防止被憬兒發現,他先是在門外找了個隱蔽處躲着,但沒過一刻鐘就上下眼皮打架,幾乎要睡着了;努力撐着眼皮,他定神想了想:這樣不太安全,萬一睡沉了,錯過了太子妃怎麼辦?於是,他又回到府裡,關好門倚在門上打瞌睡。如此一來,太子妃出門的時候他必然知道。
“嗨,你在這裡做什麼?”憬兒熱情地衝李風擺手打招呼,心裡憧憬着一整天的充實、歡樂與美好。
“哦,我——我在這裡——等太子。”李風揉了揉惺忪睡眼,隨口謅道。
“嗯?”憬兒回頭看了看,視野之內並沒有發現朔宸的蹤影,心想:他這麼早出去幹什麼?
“我可能記錯時辰了,在這等了好久了。”李風東張西望、左顧右盼,撓頭笑了笑,接着道:“太子昨天說讓我今天在府門口等他一起出去辦點事,但是我忘記他說的時辰了,又不敢再問,所以一早就來等着了。”
憬兒半信半疑,一臉警惕,直言問道:“你不會是在等我吧?說,是不是他讓你來監視我?!”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李風連忙擺手否認,表面冷靜,心裡卻慌張得很。他知道太子妃和太子一樣,都不是容易對付的角兒,只得處處小心,且不能按常理出牌。
憬兒心想:監視也無所謂,我又不是出去做壞事,不就是去喝喝茶學學琴嘛。
“那好,沒什麼事就把門打開,我要出去了。”憬兒如是吩咐,李風手腳麻利照做,道:“太子妃您慢走。”
憬兒走出去沒兩步,回頭衝李風邪魅一笑,繼而黑下臉學着朔宸的口氣道:“李風啊,你這樣子是不行的,你家主子讓你在這裡等他,你就該打起精神仔細等着,你怎麼能在門口打瞌睡呢!小心我回頭告你黑狀!”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了!”李風笑呵呵地應着,見憬兒走遠了纔敢舉起袖子拭去額頭的汗珠,輕腳輕步地追上去。
他一路跟着,先是看到憬兒在麪攤吃了一晚油潑面,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癟掉的肚子,看着不遠處有賣包子的也不敢去買,生怕一不留神就跟丟了“狡猾”的太子妃。
後來,憬兒進了曉軒,李風貓在對面牆根看得仔細,不一會兒見曉軒的人帶着憬兒出來,轉向了旁邊的一處窄巷,他心中不覺一顫:那不是二皇子的“地盤”嘛!
李風眉頭緊鎖,原地徘徊,捶胸頓足,暗暗琢磨:“怎麼辦?這下完了。一邊是太子,一邊是二皇子,中間還有太子妃,我該怎麼交代?一不小心得罪其中任何一位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怎麼辦?”
李風糾結得餓意全無,思來想去,未等憬兒出來,便自個兒回了太子府。
“太子,我回來了!”
朔宸正準備吃午飯,見李風風風火火趕回來,且臉色凝重,不由地擔心憬兒是不是闖禍,他放下剛拿起的筷子,一臉嚴肅,問:“她呢?”
“還沒回來!”李風撓了撓頭,面露難色,還有些膽怯,仍在猶豫要不要實話實說。
“那你回來做什麼?!不是讓你看着她嘛!”看李風的反應,許是她無事,朔宸復又安心拿起筷子夾起一片牛肉送入口中。
“太子,太子妃她——”李風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朔宸甚是不耐煩,他撂下筷子,猛地拍了下桌子,李風嚇得一愣,緊閉眼睛狠下決心,急促地說道:“我看見太子妃去了曉軒!”
“曉軒?”朔宸聞言一臉疑惑,他眼波微轉,思量着:“那不是南軒的破茶館嘛,她去那裡幹什麼?”
李風的心率稍稍恢復正常,暗舒一口氣,輕聲道:“我看到太子妃先是進了正門,不一會兒和一個男的出來一起拐進了旁邊的窄巷,我沒敢跟過去……”見朔宸正冷眼瞪着他,好像在罵“沒用的東西”,李風抿了抿嘴,輕咳一聲,湊近朔宸耳畔,小聲說道:“我跟過去了,剛拐進去兩步便隱約看到不遠處似有人把守着一扇門,我怕二皇子的人認得我,便沒再繼續跟過去。”
李風的話有些道理,畢竟是跟蹤,還是儘量不要讓人發現得好,尤其是南軒的人。他們兄弟表面和睦,實際各有所謀,各爲其事,平日甚少往來,亦互不干涉。
“知道了。”朔宸霎時顯得有些無神,片刻沉默之後,他望着李風,又道:“你還沒吃飯吧?我不吃了,你把這些都吃完,不許剩!”
李風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幾乎未見減少的四菜一湯,顫顫巍巍地應了聲“是”,想來這就是他忙活大半天的獎賞。
朔宸滿心疑惑,不解憬兒和南軒有何瓜葛。難道他們早就認識?難道他想利用她?難道她是他安排的人?朔宸回想着婚禮上的一幕,南軒接住暈倒的憬兒,難道那時他們在傳遞什麼信號,交接什麼訊息?朔宸不敢想下去。
“不,她沒有那麼重的心機。”朔宸緊蹙眉頭暗暗嘀咕,憬兒斷不是先前就認識南軒,那她去曉軒到底是做什麼?他們倆的身份——豈能揹着他暗有往來!
朔宸並未想清楚,黑着臉去了憬兒住處,憬兒還沒回來,他便看似安靜地坐在屋裡,四指閒敲着桌子。楮桃候在一邊,大氣不敢出一聲,總有種暴風雨將要來臨的預感。
許久,憬兒哼着小曲,幾乎是歡呼雀躍着回來,剛進屋便聽到朔宸冷厲的聲音:“你去哪兒了?”
好心情瞬間減半,她撇了撇嘴,微轉眼珠,開始瞎編:“我——和憧兒去——”
“說謊!”未待憬兒編完,朔宸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壺茶碗發出細碎的聲音。
憬兒回想起早上李風奇怪的舉動,聯繫朔宸此刻的表現,心想他定是知道了什麼,隨即垂下腦袋,手裡捏着上襦的下角,低聲道:“你都派人跟蹤我了還幹嘛問我?我都沒怨你監視我,你反倒先發脾氣,真是無理。”
朔宸見憬兒低着頭,不似往常張牙舞爪,以爲她已知錯,遂揉了揉拍麻的右手,略顯和氣地道:“以後不許你去曉軒!”
“爲什麼?”誰知憬兒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是正義之士怒視惡人一般,看得他甚是不爽,他微微擡起脹麻感尚未消卻的右手,攥起拳頭,輕捶着桌子,像是班主任在辦公室訓斥學生一般,道:“你還問爲什麼?你說爲什麼?你是什麼身份你自己不知道嗎?你跟他走那麼近你是什麼意思?”
“我怎麼了?他怎麼了?我們怎麼了?身份又怎麼了?你發什麼火啊?我什麼身份!?呵,我就是一個除了名份以外什麼都沒有的所謂太子妃——”憬兒又氣又委屈,顯然不知自己錯在何處,只覺得朔宸無理霸道,她義正言辭,憤而怒道:“我不就是學琴嘛!你嫌我不懂琴,你笑話我,諷刺我,現在我好好學,我有什麼錯嗎?是你準我一個月自由的,現在才過半個月你就又開始限制我?你就是霸道!你無理取鬧!”
憬兒這般態度,朔宸瞬時不能忍,他“噌”地站起來,指着她,厲聲命令道:“不行!明天你哪兒都不許去!”
“哼!”憬兒氣得直跺腳,大聲道:“你耍賴!你說話不算數!你憑什麼不讓我去!”
“哼!”朔宸“哼”的聲音比憬兒更大,他走到北窗邊,打開窗戶二話沒說跳了出去,好在沒把栽在牆下的花草踩爛,他三下兩下徒手挖出了那些花草,繞過屋子沒有再進屋與憬兒說話,徑直走了。
第二天憬兒沒有如時到曉軒學琴,南軒等得有些焦急,擔心她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他越想越不安,終於忍不住到正廳去問。
簡陋的正廳裡向來只留一人,便是憬兒最初去曉軒找南軒時與她說過話的那個一襲文人氣息的男子;昨天李風看到的和憬兒一同出來轉進窄巷的人亦是他。
“她還沒來嗎?”南軒四下打量,試圖尋覓那個嬌小的身影。
“沒有。”男子搖頭,低眉想了想,又補充道:“公子,昨天我送姑娘去後院的時候,在附近看到一個人,好像是太子身邊的人。”
“是嗎?你看清楚了?”南軒突然緊張起來,心想許是被太子知道了。
男子點點頭,道:“應該沒有看錯。”
南軒“唉”了一聲便匆匆出門。“定是太子知道了我和憬兒來往,怕是爲難於她了。”他如是想着,一路奔向了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