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兩人就談起了佔州的治理,以及很多和內地的差異。賈南風掌權還沒有多久,完全不到高枕無憂的時候,某種意義上來說,燕王這次南征大獲全勝。也是給皇后一個強心劑,這個年代就像是病疫、地震、水災旱災可以理解爲示警一樣,南征大獲全勝也可以理解爲上天庇佑,就像是司馬季經常的口頭禪一樣,太平盛世。
對於佔州,賈南風首先知道的是,那並不是晉朝的領土,上面的人也不是晉朝人。連自古以來都算不上,漢朝並沒有深入過這麼遠。但燕王帶回來的這些財寶表明,這個地方確實值得佔領,拓土千里,大勝而歸,就是上天對她的褒獎。
既然對賈后是喜訊,不好好在佔州新立上面下一番功夫,未免有些對不起這種天賜良機。
“對夷人和屯墾士卒之間的關係,燕王應該下了一番功夫,對了,你還立了一個女王,聽說只有八九歲!”賈南風似笑非笑的道,“這麼小能做主麼。”
“歲數是小了一點,不過季立的是一個實權女王,並非一個傀儡。”司馬季不慌不忙的開口道,立實權女王風險是稍微大了一點,但好處就是可以做一些準備。一個傀儡顯然對沒發展是沒什麼幫助的,但如果這個女王有權的話,那就沒準了。
對佔州那邊來說,最重要顯然是夷人和晉人的關係,司馬季掠奪十幾萬壯丁修運河,但沒辦法徹底消滅這些夷人,搞好這個問題,佔州的事情就少了一半。
“夷人和晉人之間的關係,還是在於不要歧視,潤物細無聲。沒有明顯的差別,那就肯定不是問題!”司馬季不慌不忙的開口道,然後話鋒一轉,“像是大多數朝臣那樣,肯定是不行的,至少佔州的新官吏,一定要精挑細選,季在見到南夷校尉李毅的時候,專門說過這個問題,相信他也應該有所警惕,患寡不患均,就是這個問題。”
諸葛亮平定南方時候,南蠻幾十年都沒有作亂。蜀國在國力上來講,相比於魏晉差的太遠,但諸葛亮帶頭節儉,互相之間沒有差別,一樣可以保持安定。
但現在麼?就晉朝這些士族,他們連吳蜀的士族都看不起,更何況什麼匈奴、羌人、鮮卑!就司馬季對這幾年的觀察,士族其實對這些部落的敵意,應該是遠遠要超過漢朝的。同時他們在對待異族的時候,也真是一點不掩飾。漢朝對匈奴首領進行籠絡,加上本身自己強勢,至於晉朝麼,晉朝士族看不是士族的任何人都是一樣的。
因爲漢朝是真的由裡到外本身沒問題,那種強勢的時候,漢朝人自然不會敵視異族。美國和蘇聯會打冷戰,但美國絕不會和韓國這樣,韓國沒這個資格。
一般的小國,在西漢中期之後也就失去了讓漢朝人敵視的資格。到了東漢就更容易了,東漢沒有西漢那樣的銳氣,可週圍的部落也弱了不少,被豪強輪流把持的東漢,反而和其他勢力的差距在拉大。
但到了三國就不同了,到了最激烈的時候,魏蜀吳都掠奪胡人人口從軍,孫權收編山越,甚至去詐騙島搶人,魏軍蜀軍都有胡人組成的軍隊,都成了重要輔助力量。
司馬季詳細訴說了佔州的情況,又引申到了北方,想了一下道,“南方夷人有割據自立的本事,可北方的胡人卻有定鼎江山的能力,當然只要我們自己不亂,這就不是問題。”
“燕王此話意有所指,看來有些對胡人擔心?”賈南風聽出了弦外之音,但卻並不在意道,“區區胡人,我們有百萬大軍日夜操練,多慮了。”
可這百萬大軍日夜操練,最終都在八王之亂當中派上用場了。司馬季嘆了一口氣,以賈南風的角度來看,確實也是這樣。
現在這個問題並不嚴重,完全在控制之內。南邊的蠻夷一直是不成氣候的,威脅邊境安危的,像是司馬季說的,有割據自立的能力,除此之外別想太多。有這個隱患的不外乎關西的羌、氐、鮮卑,幽州的鮮卑、幷州的匈奴。說是“五胡”,但五胡的情況是差別很大的。
幷州的匈奴內附已久,而且漢化程度很高,教化已進行到了相當的程度,劉淵他老爸在魏國時不怎麼聽話,到了劉淵那一代還是相當服帖的。劉淵他爹,其實還是有點我和漢朝是兄弟,你們曹家是篡位的那種意思。
幽州的鮮卑,也囂張過一段時間,但是朝延用了衛瓘、張華,一系列能人都督幽州之後,那地方在現在也不構成威脅;鬧得最兇的是關西,當時連秦州刺史都被殺掉,但是,這次叛亂後來被馬隆以三千精兵的兵力討平,可見關西的不安寧,本質不在於對方強大,而在於朝廷無能,在於用人不當,主要是晉軍主帥司馬亮第一波送的太匪夷所思。
有道理,連司馬季都覺得無懈可擊,南匈奴不過就五萬來戶。而且在早期,其實除了跟隨劉淵的那些部落,大部分部落其實是晉朝的同盟軍。段氏、慕容氏、甚至拓跋氏、還有苻堅他們家,都是站在晉朝一邊和劉淵集團作戰的。
那就不談胡人這個民族性太大的問題,司馬季仍然有別的問題可以談,比如說開疆拓土,其實這兩個問題是一樣的,只不過說法不一樣。
這時候司馬季纔想起來,我們家是篡位的啊,一定要比同樣篡位的曹家強,這不就是一個非常好的藉口麼,把曹家丟的地方弄回來,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弄好了,就能起到同樣的效果。
“現在皇嫂剛剛秉政,正是佈施恩威於遠方的時候,季覺得,應該收復河套。相信宗室也會同意的!”司馬季不慌不忙的開口道,“這樣可保京畿重地無患了。”
“河套?”賈南風眼珠一轉點頭道,“不錯,這正是讓司馬氏立威的好機會。”
這話說的很有水準,明面上是司馬氏立威,不過現在晉朝卻是她在秉政,同樣也是她這個皇后立威的機會。收復河套有幾點好處,第一是歷史原因,河套是誰丟的呢,曹操。
曹操在赤壁之戰前一年廢棄了廢棄五原、雲中、定襄、雁門、代五郡。後世人只知道他曾經遠征烏桓,卻不知道他同年廢棄了大半個河套,七年之後又廢棄北地、朔方、上郡三郡,整個河套全部丟失。
第二一旦收復河套,洛陽就有了很大的迴旋餘地,其實從路程上來講,洛陽距離晉朝邊界的路程非常近,要是不要臉一點,這也是天子守國門。廢棄河套之後,洛陽以北就只剩下了幷州,造成幷州的地位極其重要,而幷州又是五部匈奴所在,可以說一旦在幷州敗一戰,直接就會被兵臨城下。
這種地形太劣勢了,司馬季看來一個王朝如果連秦朝的版圖都直接扔了,這個王朝根本就不合格,很不巧,晉、宋、明都沒做到。
“收復河套之後,可以宣揚一下曹氏當初丟了河套?是不是?”賈南風一出口就點出了司馬季考慮的所在,晉朝缺乏法理性,這就是公開的秘密。現在在這個內宮當中,一個諸侯王一個皇后,也就直接挑明瞭這點。
“皇嫂說的是,不過主要是皇嫂的威儀。”司馬季一副自己人的口吻,一點也不掩飾想要靠攏的心思,未來近十年,天下就是這個女人的了。
中原王朝只要守住河套的幾個險要處,就能擋住北方草原民族的兵峰,保證關中、中原地區的安全。對於北方遊牧民族來說,佔據了河套,則可以作爲根據地,南下關中,逐鹿中原,勢如破竹。
“去看看宣華吧,她都想你這個叔王了。”賈南風示意自己要想想,讓司馬季在內宮當中隨意。
“燕王啊,這奴婢也真是感謝燕王的提攜。”董猛一邊跟司馬季一邊不斷感謝,從南征軍帶回來的財寶如此之多,價值連城。司馬季提議董猛來做這件事,其中的利潤自然不必多說,他當然要表示感謝。
“武安侯過獎了,自己人。”司馬季笑呵呵的看着亦步亦趨的董猛,不在意的道,“本王久居幽州,這京師的事情麼,還需要武安侯從中斡旋。”
“看燕王說的,奴婢怎敢不效勞?不過燕王不是要領兵出征麼。”董猛笑眯眯的樣子,在司馬季眼中活脫脫一個招財貓,不過倒也恰當,這次董猛就是一個招財貓的角色。
“領兵出征的事情就再說吧,難道大晉只有本王一個宗室能領兵麼,別的宗室領兵,本王可以休息休息!”司馬季很是灑脫的道,“都是一家人。”
其實是不是領兵這件事並不重要,宗室裡面有名有姓的藩王足有幾十個,誰領兵都可以,這可是中原的復地,力量最強的地方還能輸了?再說別的藩王就不眼紅麼,看燕王現在多麼受到重視!